62 急轉直下的劇情

　　我立刻掉頭往那方向駛去。



　　當越來越接近黑煙源頭時，空氣中滿溢著嗆鼻的石油臭味。



　　地上的柏油路有明顯強力拐彎拖曳的四條白色痕跡，遠端那台黑色的轎車迎面撞上一棵結實的象牙樹，大樹被攔腰折斷，茂密的枝葉壓倒在附近的樹頂上，放眼望去一片狼藉，碎落的殘枝和綠葉比比皆是，幾乎蓋過了整片道路。



　　車身撞個稀巴爛，到處都是碎鐵殘片的痕跡，還好並沒引起爆炸。



　　被撞爛的車門突然碰地一聲被撞開，整片破爛爛的門掉落，雪唯毫髮無傷地低頭走出來，還不忘記要整理一下衣裝儀容，順順柔長的銀白髮。



　　奈莉立刻開車門下車，跑向雪唯，「雪唯姐、妳沒事吧！」



　　「嗯。」雪唯點頭。



　　「到底事發生啥事？不會有人沒事去撞樹吧……真夠笨。」



　　我下了車，雖然走向奈莉她們，但是視線停留在冒黑煙的黑色轎車殘骸，猜想到底是哪個白癡駕駛技術這麼爛。



　　「有人亂摸，我就動手了。」



　　「蛤？」



　　以為自己聽錯雪唯說的話，我愣聲看向她。



　　她雖然還是一樣冷若冰霜，但此時朱紅色的眼中卻滿是騰騰殺氣，渾身隱隱發出可怕的形象化黑色怒意，這時的她不同於平時高雅柔弱，發起飆來還真是令人不寒而慄。



　　「哈、哈哈……不要開這種玩笑啦！妳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怎麼可能有這種本事動手──」



　　刷！



　　但我話都還沒說完，雪唯倏地將右腿從花裙底高高一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掃向我，整個動作不到零點一秒，只感覺一陣勁風掃過鼻頭，眼角戰戰兢兢見她穿著白色絲襪與黑色厚底鞋就這樣一動也不動地停在我頸邊靠耳後根的地方。



　　那可怕的速度與腳勁使我背脊一陣寒。



　　「如果剛剛那一腳踢中的話，你就沒命了。」



　　雪唯眼中閃出一道銳利，顯然不是開玩笑。



　　盯著她那隻底下沾滿沙塵的厚底鞋跟，我居然有一時間喉嚨像被卡住那樣說不出話，只能嚥下一口顫慄的口水。



　　見我沒有異議，她優雅地宛若一隻白鶴那般收起腿，銀白色的長髮輕微甩動，這樣毫不動作的時候，真是個美麗的娃娃……只不過意外地帶有頗強的殺傷力，令人無法小看她。



　　「嘻嘻、看小瑟瑟你都嚇傻了──」奈莉終於耐不住地笑出聲，「別看雪唯姐這樣，她可是很厲害的喔……要是光比拳腳的速度、靈敏還有準度的話，多倫斯都未必能贏呢！」



　　因過度訝異，腦子仍半麻的我愣地點頭。



　　平常將能力完美隱藏的人，一發威的時候絕對可以達到非常驚人的效果……雪唯就是個好例子，我萬萬沒想過這個包裝得像是偶像明星的女孩，居然有這樣兇殘的能力。



　　「唉喲……」



　　聽見隱隱的哀嚎聲，我們朝聲音來源望去，是其中一個意圖綁架雪唯的黑衣人從被開個大洞的車門框狼狽爬出，身上有些地方掛彩，部分衣物有淡淡血跡，但還不致命，至少他還有力氣爬出來。



　　雪唯一語不發地走過去，雙手抱胸，就直挺挺地站在那黑衣人面前。



　　黑衣人查覺有黑影籠罩他頭上，他戰戰兢兢地抬頭，見是滿臉凶煞氣息的雪唯，立刻嚇得渾身直打哆嗦，差點沒當場挖個地洞躲下去。



　　「饒、饒了我吧！」他雙手合十，將頭埋進樹葉堆中大聲請求饒命。



　　八成就是這傢伙吃了雪唯的豆腐，不然怎麼雪唯如此針對他……不過，這小子似乎在哪看過？



　　「等一下！」



　　就在雪唯穿著鋼硬厚底鞋就對準他的後腦勺要踏下去的前一刻，我察覺那個男子的輪廓，尤其是那怪異的綠色飛機頭實在眼熟，我趕緊阻止她的私刑。



　　「為何阻止我？」雪唯不悅地說。



　　「我們得從他口中得到羅妮亞在哪，殺了他就沒轍了。」



　　「這聲音……」那趴在地上的男子似乎察覺到什麼，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地位，抬起頭看向我，表情驚訝地瞪大眼睛，聲音結結巴巴地驚呼，「弗、弗雷瑟！」



　　「我的天啊……瑞克，真的是你！」



　　我無奈地抹把臉，沒想到會以這種尷尬的情況遇到以前的玩伴。雪唯和奈莉也傻了，做夢也沒料到有這麼巧的事。



　　瑞克．柯斯敏，是我以前算交情不錯的朋友。



　　以前我剛搬來德蘭傑，第一個認識的人就是他。他雖然出身在貧民窟，但個性十分隨和大方又很健談，每次只要有好玩的事，他馬上就急著要去做，那時候的我剛搬來沒朋友，很快就和他玩在一塊兒。



　　德蘭傑複雜的巷道迷宮對他來說根本是小事一樁，他穿梭複雜的暗巷及別人的庭院到達市中心只要五分鐘，身手矯健的他對於德蘭傑的了解無人可比，我也因為常和他在巷道裡追逐玩耍，才知道一些隱密的捷徑。



　　「好久不見！你失蹤好幾年、我還以為你掛了！」



　　瑞克已經被雪唯修理得滿頭包，染成綠色耍酷的飛機頭也塌了一半，他鼻青臉腫的臉上，一邊腫大的眼睛閃著感動的光芒，缺了一顆牙，還傻憨憨地笑著，看起來怪可憐的。



　　「哪來的話，你才是……現在怎麼變成綁架犯了？」我嘆口氣，「還有你這制服……你該不會是克迪斯的人吧？他們在做什麼你應該知道，以前還立志當警察的你怎麼可能──」



　　「唉，別提了！」



　　瑞克沮喪地垂頭，重重的一口嘆息打斷我的話。



　　「自從你失蹤後，大家都散了……」瑞克搔搔後腦勺頭，鬱鬱地說著，「你也知道我家境不好，為了讓瑞斯格上大學，我只好加入克迪斯工作……只是沒想到居然會遇到你，真是諷刺啊……」



　　瑞斯格是瑞克的親弟，從小體弱多病，但還是常常被我們拉出來瞎鬧，曾經生病躺了一個月的病床……沒想到幾年後，當年那瘦弱的少年，也已經到要上大學的年紀。



　　「克迪斯是幹啥的我當然知道，但人還是不得不因現實而放棄夢想啊……只希望卓瑞格能上好大學找到好工作，我們才能離開貧民窟、離開該死的貧窮循環……」



　　「瑞克……」



　　以前的他對世界的罪惡忿忿不平，總是拍胸脯說自己有天一定要當上德蘭傑城的警察總局長，將德蘭傑一切的罪惡給掃除乾淨，當年那意氣風發的模樣，我到現在仍然記憶猶新。



　　看自己以前的老友居然落魄到這個樣子，心底也是難過不堪。



　　「這樣好了，我這裡還有錢──」



　　「不了，」瑞克搖搖頭，「那些都是你雙亡的父母留下來的吧？不要用它來幫助我這種人……現在的我已經沒有資格當你的朋友了。」



　　他狼狽地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用感激卻悲傷的眼睛望著我，「很開心再見到你，但就這樣了，忘了我這個人吧……無論你現在在做什麼，我都會默默祝福你。」說完，他跛著還在流血的右腳，踉蹌離開。



　　看著他蹣跚的背影，心裡有說不出的苦澀。



　　瑞克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回頭對我們大喊：「前幾天抓來的女孩在這條路盡頭的樹屋裡，你們再晚一點的話，她可就要像之前的女孩一樣被賣給有錢人當奴隸了，快去救她吧！」



　　我們愣了一下，望著他不語。



　　知道羅妮亞沒事，雖然有種鬆口氣的感覺，但瑞克不但任務失敗，現在再加上一條洩密的話，不知道會不會被克迪斯給嚴厲處罰，他畢竟是以前的朋友，就算現在是克迪斯的人，仍有人情在，心裡百感交集。



　　也許是察覺我們異常的沉默，瑞克又指著那輛破車說：「反正車子裡面的那個也沒救了，等於是封口，我就說出了意外……總之你們快走吧，下次遇到我，也千萬不要叫住我。別了，弗雷瑟！」



　　說完，他背對著我們大力地揮揮手。



　　身影消失在綠蔭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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