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00推感謝番外》艾薇的夢遊仙境（下）

「恭喜兩位。想不到我們預想能讓參與者花最多時間的關卡，兩位卻如此輕易地破關，不愧是被選上的模範夫妻啊！」白兔先生將那塊板子順手往後一丟，又拿出了他的懷錶，「那麼接下來，就讓我們進入下一關吧！」

石室的場景再度轉換，依舊是夜晚，而所在位置似乎是在一座深山裡。

高聳茂密的枝葉阻擋了月光，陰暗的樹林裡很安靜，可以清晰聽到風聲咻咻地迴盪在空曠的林間。

「現在開始說明第三關。」

「深山裡藏著邪惡的妖怪，每到夜晚便回離開巢穴，捕食還停留在山裡的人們。無計可施的村民們偶然看到巫女路過此處，善良的巫女答應了他們的請求，前來淨化妖怪。」

「注意！只有前一關獲得的神器，能對妖怪造成傷害。」

四周忽然出現了一種像有什麼正緩慢爬向這裡的聲音，緊接著的，是股讓我想將一輩子吃過的東西都吐出來的惡臭。

真是幸好還能用魔法，我們很快地使用魔法淡化那股味道。

那奇怪的聲響越來越大聲，遠遠的，就能看到前方的樹木不斷被深咖啡色的黏稠物吞噬。

當那妖怪的樣貌完全展露在面前時，我真的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

咖啡色的不知名成分推疊成兩層樓高的「泥巴怪」，配上剛剛的味道，加上從他的身軀中依稀可見一些⋯⋯

不！！！我阻止自己繼續思考。有時候真的不要知道太多比較好⋯⋯

我轉頭看向里維，他大概很努力地想控制住表情，但微抽的嘴角還是出賣了他的真實想法。

「糞便怪登場啦！牠的攻擊是發射糞便，而牠周圍一公里內都將成為糞沼。巫女大人，祝妳好運！」白兔先生非常不通人情地點破了妖怪的身分後，飛也似地跳走了。

「小艾⋯⋯要不我來吧⋯⋯？」里維也看向我，我竟然能從他的眼中看出慷慨就義的悲壯。

關卡說的是村民「看到」巫女，也就是說，只要看起來「像巫女」就可以。

但這樣他也太犧牲了，而且把他推入火坑這種事我也做不到⋯⋯

逼逼逼——又是那尖銳的聲音。

「感謝兩位為我們抓出漏洞，在此新增注意事項，本關限女方參與。」

「另外⋯⋯」

這開頭一聽就很不妙⋯⋯

「由於本次參與者中男方過於強大，故此關男方不得干涉，如若出手，女方將受到嚴重懲罰。」白兔先生停頓了一下，「但為了感謝兩位提出缺陷，特別破例讓男方在關卡進行期間，能待在特等席享受最佳觀賞視野。」

這「遊戲」體驗真夠差的！只會一直拿我威脅里維⋯⋯還有，什麼特等席？那根本是變相監視吧！

或許是怕我也被暗中動手腳，里維這次聽完笑得異常燦爛，還彬彬有禮地對那隻兔子表達了謝意。

「現在，關卡繼續進行！」說完這句話，白兔先生就帶著里維一起消失在視野中。

神樂鈴自己朝我飛來，碰到它的那刻，我身上的陰陽師服換成了「巫女服」。而那頂黑帽子不見了，我的頭髮也放了下來，只在末端以緞帶束了個小結。

「泥巴怪」蠕動的速率越來越快，我拿著那根完全不知道功用的神器，抱著「為村犧牲」的大義凜然，打算和牠來個正面對決。

♢

所謂的特等席，其實就是跟著白兔先生一起待在他的休息室中，觀賞大螢幕。

里維的嘴角始終維持著完美的弧度，但心情好與不好又是另一回事了。

真正有所起色，是因為又見到他家小艾的新打扮。

看到那身巫女服，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曾獨自到過某個人族東方的神祕小國，那裡巫女的淨化儀式是拿著神樂鈴跳一段特別的舞蹈。

雖然他並未親眼見過，但他記得曾聽旁人評價，那是段非常優美且神聖的舞蹈。

螢幕中，少女踏出步伐，足尖輕點一躍而起，動作輕盈地將手中的神樂鈴朝怪物的方向點了一下，又揮向一旁。神樂鈴緩緩浮現了金光。

清脆空靈的鈴聲彷彿在為那優美的身影伴奏，下一秒，少女直接將神樂鈴當成棍子，狠狠地往那妖怪頭上砸去。

一擊得手，她又操控周遭的樹木作為在空中的踏板，絲毫不顧形象地開始暴打那隻妖怪。


里維從愣住中回神，忍不住低低笑了聲。

他家小艾到底為什麼能那麼可愛？

戰鬥差不多到了尾聲，里維看似不經意地將視線掠過那隻兔子手上的懷錶。剛剛他裝作隨口詢問那隻懷錶，兔子的反應十分耐人尋味。

而只有時針的錶面上，指針正指著9。

果然如此。

♢

「泥巴怪」頭上那串血條的數字終於歸零，我踩著枝幹作為踏點，落到乾淨的地面。

安全降落後第一件事，就是立刻用清潔魔法去除刻意避免，卻還是不小心濺到衣服上的些許「泥巴」。

噠噠拉噠噠——這個場景配合這種罐頭音樂真的很不搭。

「恭喜巫女大人成功通關！」白兔先生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我還沒轉身，便被人一把從身後抱住。那人親暱地將頭靠在我的肩上。

「那個⋯⋯」我剛剛⋯⋯
算了，里維一定也知道，還是不要那麼破壞氣氛好了。

「短短幾分鐘就想我了嗎？」我笑著說。

「嗯，我想妳了。」他偷親了一下我的臉頰，手指輕柔地順起我的髮絲，解開了那條緞帶。

「請兩位注意其他人的存在。這是第二次了。」白兔先生不甘被忽視地跳來我們面前。我第一次看到兔子做死魚眼的表情。

「小艾。」里維維持著從後面抱著我的姿勢，悄悄喚了聲我的名字。

我側耳傾聽完他接續的話後，動作細微地點了點頭。要說對「他」不反感，那絕對是假的。

「遵命，夫人。 」他輕聲回應。

「咳。」白兔先生清了下喉嚨，繼續說，「現在開始說明最後一關的內容。」

「善良的巫女替村民解決了難題後，婉拒了村民的邀約，繼續踏上旅程。但她發現自己也遇上一個大難題——糞便怪的殘骸總是如影隨形地跟著她。為了不影響到他人，她決定帶著她的同伴返回人煙罕至的隱居處。
經過努力不懈地翻找資料，她終於找到了原因：原來糞便怪生前便不受到他人喜愛，沒想到成為妖怪後依舊如此，這成了牠的執念。
只要利用牠的殘骸做出一桌包含前菜、主餐、點心和飲品的料理並吃掉，就能了卻牠的執念。」

「注意！每道料理都必須含有糞便怪的殘骸，而且兩人都得有獨立完成的料理。」

我已經不想吐槽劇情了。

而通關方式⋯⋯我只能說，如果這遊戲不是整人取向，那我們可能真的得罪了主辦方⋯⋯

「關卡內容只有這樣而已嗎？」里維問。

白兔先生臉上出現了一瞬的遲疑，好像懷疑里維這麼問的目的，但還是搖了搖頭，「沒有，祝兩位通關愉快。」


這次的場景不知該說陽春還是應有盡有。

一片大空地上分了幾個區塊。左前方的瓦斯爐旁有一個料理台，上面擺著各種調味料、各式廚具和一台果汁機。右方則是一片菜圃，種植著紅蘿蔔、萵苣和小黃瓜。菜圃旁還有一隻鋤頭跟一支鏟子。

視線再移到旁邊，是堆成小山的妖怪殘骸。

而場地正中央擺著一張圓桌和兩張椅子，上面還放置了蠟燭台，偽裝成燭光晚餐的佈景。

我看著那堆散發「神秘」氣息的殘骸，內心掙扎很久，還是問了，「那我們現在應該來分配誰負責做什麼嗎？」

「不用，娘子才剛活動完，先坐著休息吧。」里維替我拉開椅子，把我安置在椅子上後，走向了那片菜圃。

但他做的事並不是挖菜。

他的手中燃起黑紫色火焰，一把火將現有的農作物燒了個精光後，又拿起鏟子鏟起一堆堆殘骸，將它們鋪在菜圃上。

原來如此，我懂了他的打算。
題目的要求是「含有」就可以，化為養分也包含在其中，而且同樣有讓牠「受人喜愛」。

他那火燒得很有技巧，還留有部分種子，我略一施法，促使它們快速成長。

逼逼逼——該死的，又來了⋯⋯

「再次感謝兩位為我們抓出漏洞，在此新增注意事項，殘骸的使用方式不得為間接。另外，由於兩位的魔法在本關如同外掛，故本關通關過程中不得使用魔法，違者將受到懲罰。」

我真的快要維持不住表面的微笑了。哪有這樣一直臨時改的？！

里維點了點頭，笑著問，「還有嗎？」他現在真的笑的跟狐狸一樣。想起不久前的對話，心中竄起的怒火頓時被好奇心取代。

白兔先生下意識看了眼懷錶，擦了擦額角並不存在的汗。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突然有些緊張，但他還是一臉高傲的說，「沒了，請兩位繼續通關。 」

就在這時，里維猛然出手，黑紫色光束化為實體繩索，捆住了白兔先生的四肢。

「你這是在做什麼？！你想受罰嘛！」

里維一臉無辜，「我並沒有在『通關』，只是綁架了關主而已啊？」

白兔先生似乎被氣到了，兩隻兔耳顫動的很厲害。

里維等了幾秒，才慢悠悠地開口，「反正這已經是最後一關了，而且⋯⋯指針已經走回12了呢。」話說到最後，他看向白兔先生的眼神已經像在看死兔子了。

白兔先生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極為驚恐。

里維瞇起了眼睛，不緊不慢地繼續說，「本來還想放你一馬，但你沒有如實說明吧。最後一關的內容，怎麼和我在休息室中看到的不同呢？」

「怎麼可？！等等等等，這關內的小任務會掉落的藥劑，就在我的衣服口袋裡，對不起我不該擅自刪掉那點的！！！」白兔先生慌慌張張地說。

里維從他的口袋裡拿出藥劑，看了一眼後，走過來交給了我。

藥劑瓶上寫著：淋上糞便怪的殘骸後，能使其變成蜂蜜。

那隻死兔子真是好樣的。

「那個⋯⋯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吧？」白兔先生的表情透著不安，小心翼翼地說。

里維嘆了口氣，伸出手指搖了搖，「可惜啊，晚了。」接著，他偏頭看向我，「妳說是吧？小艾。」

「就是說呢。」我非常配合的點了點頭，起身走到白兔先生旁邊，「對於不誠實的小兔子，應該怎麼辦比較好呢？」

「對了！」我裝作忽然想到了什麼似地一拍掌，「難怪總覺得少了什麼，這裡只有蔬菜而已，原來是少了『主餐』啊。」

「你說，拿殘骸當烤肉醬塗抹在你身上，或是把它放在你的嘴裡，最後再一起拿去烤，你比較喜歡哪一個？」

「是、是⋯⋯被藥劑淨化過的嗎？」白兔先生可能真的嚇傻了，居然是問我這個。

「當然不是。」我甜笑道。

咚——白兔先生眼珠向上一翻，口吐白沫地暈倒了。

雖然完全是狐假虎威，但能嚇嚇他出一口惡氣，還是讓我心情好了很多。

我轉過身，一步併作兩步地跳回里維身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小艾，妳做得很棒。」里維忍俊不禁地說完，伸手揉了揉我的頭。

我戳了戳他的肩膀，「指針走回12是什麼意思啊？」很明顯的，這是關鍵。

「關卡的進行是由他的懷錶控制的，簡單來說就是，轉換場景是一個刻度，更改規定或附加條件等等兩刻度。但就算他中途都沒跑出來亂改，一關就是三刻度，也不能疊加到下一關。而第一關前，指針也指著12。」

我都沒注意到⋯⋯
再次回想了里維在這關的舉動，他真是徹底摸熟了那隻兔子的個性，說不定關卡少了一部份還是他詐出來的。
最重要的是，不管怎麼樣，最後我們都絕對不會吃虧。

總覺得我好像不僅沒派上什麼用場，反而還給他添亂啊⋯⋯


「怎麼了？」大概是我一直沒回話，里維出聲關心道。

「你太聰明了，讓我覺得自己好呆。」我半開玩笑道。

「傻傻的很好啊。」結果他這麼回我。

「蛤？」

「太聰明的話，騙不到怎麼辦？」

⋯⋯我沒有出力地槌了他一拳後，轉身去採紅蘿蔔。

「娘子，我錯了⋯⋯別不理我⋯⋯」里維追上來抱住我，可憐兮兮道。

我還沒想好該說些什麼，他已經換上了正經的語氣，「小艾，我只知道，不用我解釋就能明白我很多做法的，這世上沒幾個人。而其中，妳又是最能猜懂我心意的。」

他簡直會讀心術。

「好吧，勉強接受你的解釋。」我踮起腳尖，偷親了一下他的臉。


最後，我們分工合作——我很有自知之明地負責甜點和飲料——好不容易做出了一桌料理，分別是：涼拌小黃瓜、紅蘿蔔燉菜、蜂蜜和紅蘿蔔汁。

對，甜點就是蜂蜜⋯⋯

晚霞渲染上墨色，我們相對而坐，在滿天繁星下享用了燭光晚餐。

直到此時，我才再次覺得，一切似乎都顯得那麼不切實際⋯⋯

試著回想今天發生了什麼，卻發現什麼也想不起來。

（意識回歸黑暗。）


♢

唰——床頭櫃上翻開的書本自己闔了起來，熟睡中的魔王夫婦並沒有察覺。甚至於，他們也沒有注意到，有一人悄悄進了他們的寢室內，拿走了那本書。

有著一頭嫩粉漸層至桃紅色頭髮的少女，踩著輕快的步伐離開了城堡。就連天上的星星也沒有看到，她乘著夜色而來，踏著黎明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