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920】送行

「那麼，我走囉？」
我對著說要替我送行，一路上卻一語不發的他，說了這樣簡短道別的話。
其實時間還十分充裕，還可以在進月台前和他聊一下，只是看著他一臉難過的表情，我沒辦法保證自己不會因為心疼他，而臨時終止計畫，不出發去外國。
同時我也擔心，在這種上週才吵架過的敏感時期，在還沒和好的狀況下跑去留學，是否不太恰當呢？
但是這個留學計畫，早在一年前就決定好了。
再怎麼說，也不可能因為上週對於書的解讀有不同看法所起的爭執，而放棄掉安排好久的留學。
我真的沒想到，在出發的前一刻，偏偏面臨這種狀況，現在這種沉默的畫面簡直是感情疏遠的前兆。
一想到要是自己在經歷過一個半年的留學後，會徹徹底底斷開一個親密關系的聯繫，想到就不禁打了個寒顫，不停警告自己不要在胡思亂想。
其實只要在出發之前解開心結，之後還是可以自由傳訊息給他，就和以前一樣，雖然明白道理，但偏偏在這種討論上，我們一直以來都不肯讓步，誰也都不願意先道歉。
這種爭執自然不是第一次，只是我們每一次都會在陰錯陽差之下和好，導致我根本不記得和好的契機是什麼，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和好。
結果，就像是拖到開學前的暑假作業，一直拖延到最後期限，面臨了努力或者放棄的選項。
只是，放棄這個選項，還包含了「放棄和好」以及「放棄這段感情」這兩個分支，對我或是他來說，大概都不願意走到那一步，吵架的導火線明明是那麼地微不足道。
我握著行李箱把手的手，因為掙扎而滲出手汗，張開手掌再從新握好把手後，我深呼吸準備要道別。
「等我一下。」
他卻搶先一步說了這句話，真不知道是我們默契很好同時要說話，又或者是他刻意要打斷我。
留下要我等一下的話後，他跑向車站的便利商店，回來時手裡拿著一本書。
「給。搭車時可以看。」
在我面前的，是一本沒有封膜的散文集，沒想到便利商店也會賣這種書呢，我不禁想感嘆這種事。
「謝謝。」
我伸出手接過了這本書，看了一下書的背面介紹，是本我不怎麼看的類型。
即使如此，我還是老實收下了。
雖然在這種分離的時候，跑去便利商店買一本對方不怎麼看的類型的書，這行為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不收起來嗎？」
「欸？」
他直盯著我抱在懷裡的書，一段沉默後提出了這個疑問，對我來說過於突如其來，不禁發出了沒意義的聲音。
「不是你要我在車程看嗎？等等就要看了，拿在手上就好了啊？」
「是沒錯啦……但是……」
我理所當然的回答，他看起來是理解我這麼做的原因，卻還是支支吾吾地，像是打算補充什麼。
猶豫一陣子之後，他放棄掙扎，像是自暴自棄，卻也像是看開了的樣子，補充這句話。
「算了，我想是妳了話，應該沒問題。」
「是嗎？」
雖然完全不懂他說的「沒問題」是指什麼，但光是被信任這點，莫名讓我有點開心，不過想起我們還在吵架這點，我撇過頭藉此掩飾上揚的嘴角。
「那，我走囉？」
「嗯。」
我再次道別後，得到表示「有聽到」的回應，便轉身走向檢票口。
進到檢票口後，我偷偷地回頭看，已經看到他離去的背影，或許對他來說我也不過如此，明明他什麼都沒說。
時不時胡思亂想的自己，是不是造成他的困擾了呢？
每次看到他和不認識的女性走在一起，我就會陷入無止境的猜忌，甚至會要他當場講清楚，明知道他不擅長，我卻還是很常這樣要求他。
也許就是這樣，他已經厭煩了，所以才在離別時，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地送我。
我帶著黯淡的心情上了火車，找到屬於自己的座位，接著把行李箱放上行李架，坐上位置後，看了看書的封面，實在提不起我的興趣。
抱持著一絲希望，我快速地翻過書，試著找出能勾起自己興趣的文章，卻發現裡面夾著意料之外的東西。
──是一封信。
那封信，只是一張A4紙對折兩次，摺痕卻完整體現他完美主義的作風，絲毫沒有任何偏移。
一攤開那張紙，劈頭就是他吵架時的主張，後面更是條列出所有證明與理由，但最後卻是寫著要我保重、會想我……這種早該在離別時說的話。
他本來就是一個嘴笨的人，思考速度明明很快，表達能力卻跟不上，老是說不清自己的想法，總得靠文字才能讓人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我才會建議他使用文字來表達。
比起當面約會的聊天，我們在通訊軟體的聊天室聊得更起勁，甚至還有過面對面傳訊息給對方的時候，雖然覺得這樣簡直多此一舉，但聊得開心、相處得好比什麼都重要。
看完信後，我將仔細沿著摺痕折回去，夾進包裡的行事曆，隨手翻起散文集，一邊開始思考著如何反駁他的論點，一邊下定決心，之後到了能好好寫字的地方，第一件事就是寫回信。
──我居然在期待我們第二回合的「吵架」。
一想到這，我不禁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