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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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6-17
「阿卿!求求你,快起來啦!」

綠油油的翠綠草地上,一名二八年華的少女噘起小嘴,如蜻蜓點水般不斷用手指點著一旁青年的肩膀。

「唔...」被她喚作阿卿的青年嘴中念著囈語,始終緊閉著眼睛。

她左手邊,一名長相俊美的青年輕笑著:「就讓他睡吧!他昨晚可忙活了一整夜。」

話音剛落,少女帶著厭惡的眼神怒瞪著他,雖沒有開口說出一句話,但那副表情彷彿就像是在說阿卿會如此還不是因為你造成的。

頓時間,青年似乎讀懂對方內心想說的話,於是轉過頭乾咳一聲,悻悻然地望向天空。

一段時間過去,在少女三番兩次的騷擾下,阿卿逐漸清醒過來,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後坐起身,四周場景卻產生一陣變化。

原本晴朗無雲的白天暗淡下來,而腳下的草原則變成了一處廣大的森林。

他左顧右盼,前後來回掃了一圈後,在身後的空曠處注意到一間正遭大火吞噬的建築物,燒焦的木頭不停竄出烏煙,時而發出劈劈啪啪的聲響,至於通紅的火光蔓延天際,將整片夜空照得明亮。

顯然,這棟房子燒起來後已過去了一些時間,很難用肉眼辨識出它本來的模樣。

阿卿心中一凜,看著眼前驚悚的景象,下意識吞了口水,同時間身體不受控制的開始顫慄,儘管他對自己為何會感到恐懼這點抱持著疑惑,卻還是試圖想著先讓自己冷靜下來。

就在這時,一道帶著哭腔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他循著聲音看去,只見一名身穿紅衣,且渾身是傷的俊美青年雙膝跪於地,一雙眼無神地盯著地上的女屍。

「為什麼!」

黑暗之中,一名身穿冠服的男子若隱若現,他手持利劍,臉上帶著陰狠的笑容停在了青年身後:「為什麼?從你回來的那刻早該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要怨就去怨你的好兄弟吧。」

一瞬間,利劍掠過一絲刺骨的寒風,筆直地刺進青年的胸膛,猶如一根鋒利的針扎進一塊布料,不費任何功夫。

「唔...」

青年俯首看著利劍離開自己,隨後倒吸一口寒氣,啪的一聲沉重地倒在女屍一旁。

冠服男子面帶詭譎不已的笑容,並用兩指摩娑著沾染鮮血的利劍,當迎頭瞧向阿卿時,笑道:「無能的你,根本改變不了什麼,不僅害了自己,同樣害了別人。」

話音方落,四周場景忽然間受黑暗吞噬,阿卿心底一顫的同時,整個人隨著重力牽引,跌進了無止盡的深淵中。

在自由落體的過程,他的心臟急速跳動,然後突然身體一抖,於床頭上驚醒。

他瞪大雙眼,處於一種驚魂未定的狀態,約過三息左右才了解到剛剛所發生的,都只不過是一場夢。

接著,他在情緒稍微緩和後坐起身,目光一掃,恍然發現自己身在一處陌生的房間內,且空氣還彌留著淡淡藥香。

這房間的擺設相當簡單,只有一張床、一張木桌,以及兩個能坐在上面的墊子,木桌上還有著一襲破爛衣服,看上去很像一塊破布沾染上塵垢。

此時的阿卿,全身僅穿著一條羅褲,上半身多處則被繃帶緊緊裹著,維持這種狀態別說是想移動,連稍微轉個身都有點困難。

當他還在腦中拼湊記憶的碎片,下一刻,門口傳來兩下清脆的敲擊聲。

他繃緊神經,帶有警戒的眼神往門口一看,接著一名模樣玲瓏的少女隨即出現在視線中。

一息間,阿卿臉上寫著驚艷二字,他不知該用何種形容詞來描述對方,原因只在於她擁有一張猶如娃娃般的臉孔,若是靜止不動,根本難以分辨真假。

此外,少女後頭的棕髮與細針受紅絲捆縛在一塊,形成一個垂直而下如柳絮般的髮辮。

對方察覺到他炙熱的眼光後,須臾間雙頰抹上一層緋紅,她害羞的壓低頭,緩慢來到床尾,在輕輕放下手中藥盒後,笑道:「可終於醒啦,你昏迷好長一段時間了。」

阿卿一臉驚愕:「好長一段時間,是指多久?」

「我想想,從發現你後到現在,應該才剛滿一個月吧?」

「一個月...」

阿卿宛若是聽到什麼噩耗,一時之間大腦停止運作。

另一邊,少女絲毫不在意阿卿在想些什麼,她只是顧自從盒子裡挑選待會要用到的東西。

「正常人若是幾天不進食不喝水,很快就會脫水而死,但好在你是名修練者,能依靠靈力自給自足。」

頃刻間,阿卿抬起頭,帶著異樣的眼光注視著少女。

對方飛快的橫了一眼後,徒手將藥罐給打開,並且說話時語氣帶著不滿:「你一直都是用這種眼神看待救命恩人嗎?」

阿卿鎖著眉,問道:「是妳救了我?」

對方嬌嗔道:「難道這裡除了我們之外,還有第三個人在?」

阿卿尷尬地笑道:「非常抱歉小姑娘,請原諒我的無禮。」

「才不小!我好歹也已經十六歲了!」

少女抗議地鼓著臉頰,隨後兩手各拿著東西,啓唇道:「快轉過身去,我幫你重新換藥。」

「哦...」阿卿微微頷首,沒有遲疑便動作僵硬地轉過身。

在對方青蔥般的玉手下,裹在阿卿身上的繃帶逐一被解開,她睜著一雙美目看著那些逐漸癒合的傷口,二話不說,兩指一拈藥罐中的膏藥,動作溫柔的將其塗抹在傷口上。

起初,她都只是輕輕觸碰,直到看見阿卿那扭曲的表情逐漸平緩,才開始將藥膏抹勻。

片刻,經過一番處理,阿卿竟神奇的感受不到傷口的疼痛,因此一張臉表現得不可思議。

同個時間點,少女將東西收納回藥盒時,目光迅速的往他臉上瞥去,在瞧見詫然的神情後,心中頓時自滿起來。

「上完藥了嗎?」

於門口處,一道身影悄然出現,他眉宇間帶著莊嚴,不苟言笑,看上去已有一點年紀。

少女輕點著頭:「嗯哼!」

對方蹣跚的走進房後,目光直盯著少女,道:「那霞兒,麻煩妳先暫且迴避。」

「你們都把我當作小孩子看。」

她嘟著嘴,說完後不悅的將盒蓋用力壓下,隨後一把抱起與對方擦肩而過。

男子親眼看著她離開房,而後注意力全集中在木桌上的破衣,問道:「你還記得自己在昏迷前所發生的事嗎?」

阿卿一怔,雖然對方沒正眼看著自己,但很明顯地,這段話就是在說給他聽,因為現在這房間除了他們兩人外就沒有第三個人了。

他一雙眼猛地打量著對方,只覺得此人身上有股說不出的氣質,就像是嘗盡世間冷暖,歷盡百年滄桑,不過自己並沒有理由就這樣被震懾住。

過了一會,阿卿頷首道:「記得。」

「雖然衣服殘破不堪,但不難看出那是浮翎城的囚服。」

阿卿百思不解地問道:「既然明知如此,又為何要收留我?」

他原本要說救這個詞,但想到剛剛的小姑娘才是真正治療他的人,而並非眼前此人,所以他才默默改口。

對方無視阿卿的提問,繼續一人自言自語著:「溪流上游通往浮翎城,顯然你是從那一路被沖刷到這,只是...為什麼?」

阿卿皺了皺眉,開始有些不耐煩:「身為逃犯當然無所不用其極的逃跑,哪有為什麼?」

剎那間,男子橫眼看著他,道:「我不是在問你怎麼逃出來的,我是在問你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阿卿一怔:「難道你,知道我是誰?」

「本來不知道,但後來我在附近的鎮上看到這個,這才明白霞兒救起一個麻煩。」男子憑空中拿出一張羊皮紙,並遞到阿卿身前。

紙上第一排的位置,明白地寫了三個紅色的大字—通緝令。

不過單單三個字還不足以讓阿卿目瞪口呆,但接下來,他眼睛瞪大到不能再更大,只因為字的正下方,有著一張他無比熟悉的畫像,而這畫像所畫的正是他本人。

說起人這種生物,究竟是依靠著什麼依據來判斷出別人誰是誰,這道問題的答案或許見仁見智。

有的人生來失明,所以只能靠聲音及氣味來辨別親人與朋友,而一般人則可以憑著記憶或者印象,就能從背影中判斷出一個人的身分,但是最能信服的答案,應該是透過五官的位置來辨別。

一個人對於自己長什麼樣子,大致上都有個模糊的印象,雖然不能說百分之百準確,但應該都能從一張照片中判斷出自己,而現在,阿卿心中就有類似的想法。

男子肅然,沉聲道:「現在,血之契約的副團長,重回我剛的問題,你怎麼淪落到這個地步。」

阿卿緊鎖眉間,臉上仍保有遲疑,他不確定是否能信任對方,於是決定先探虛實:「那你應該早已聽過外面的傳聞了,何必還來問我?」

「說得沒錯,但我不盲目,從來都會去尋找其他可能。」

阿卿半信半疑:「給我一個能信任你的理由。」

對方勾起嘴角,輕笑道:「不信任我可以,大不了我現在就去上報官府。」

阿卿思索一陣子後,張口道:「好吧,我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但至少,要讓我知道你是誰。」

「凌雲,就這麼稱呼我。」

阿卿深吸一口,正色道:「我,落卿,在雀岳鎮一事前,曾是血之契約的副團長。」

「我非常清楚你的身分,我只想確認那些流言蜚語是否屬實,雀岳鎮真的是你...」

話音未落,阿卿搖了搖頭,眼神帶著浩然正氣:「不,他們並不是我殺的,我沒有這麼做,還請你相信我的為人,我落卿行事向來光明磊落,從未濫殺過無辜。」

凌雲瞇著眼:「那究竟真相?」

阿卿沉默片刻後,道:「此事要從我抵達雀岳鎮的前一天說起,當時我從判官手中接下軍皇的諭令,上面寫著要我前往岳陵一處剿滅盜匪。」

「岳陵的盜匪?難不成是叫馬夭的山賊窩?」

「是的,之後,我在長途奔波下抵達該地,只是那時天色已晚,再加上我也已疲憊不堪,於是先選擇了到山腳下的小鎮歇息,而那小鎮正是雀岳鎮。」

阿卿神情流露出傷悲:「遠遠看去,小鎮燈火通明,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異狀,但我越是接近,所看到的景象越令我心寒。」

凌雲眉頭緊鎖,沉聲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阿卿臉色慘然:「宛若地獄使者曾經造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