筊月船

　　雙子先後揹起小包包、穿鞋奔出屋外，卻又立刻僵住身子並放緩動作，確定周遭沒有動靜才快步溜過庭園，沿著紅磚道抵達約定的路邊。

　　璐：「賓！久等了──」

　　已在此等候的他，穿著輕便但整齊的淺灰長袖上衣和卡其長褲，頭戴平頂草帽，揹著一個中型的白色後背包。「來了？我們出發吧。」

　　艾：「走路去嗎？古廟。」

　　「走到碼頭買門票，然後搭船。」

　　璐：「在碼頭就買門票啊？」

　　「是的。」

　　「好奇怪喔。」璐說：「嘛、也沒差。 」

　　三人邁開步伐沿泥土路朝碼頭走。現在天氣晴朗，但有幾片大塊雲朵偶爾遮擋豔陽。空氣清新且沿途地勢平坦，可以遙望相隔數公里在黎舞河對岸的柯薩亞市區，其堆疊叢立的建築物彷彿傳來繁華鼎沸的人聲。雙子的注意力被縹緲於蕩漾水波後方的都會景色吸引，於抵達碼頭前都忘記了交談。


　　麻煩了，沒想到會去古廟呀。

　　赫曼爾妮巧妙運用草叢、灌木、岩石和各種人造遮蔽物隱藏著行跡。

　　古廟那沒地方可躲，必須變裝……但漢娜不能用，一般的喬裝又會落得和蓋比哈根一樣的下場……

　　她難得在值勤時皺眉，儘管只有一瞬。

　　嘖、只好用男的那套了⋯⋯真不想用啊！

　　她伸手從盤於後腦的三股辮中抽出一根天藍色長羽貼於眉間。


　　賓：「妳們今天很安靜，是有什麼心事嗎？」

　　抵達碼頭的售票亭後，他買好三人的入場券並分給她們。

　　璐：「沒什麼啦……謝謝你呢。」

　　艾：「謝謝，需要付你多少錢呢？」

　　「不用，可以憑法納屋的員工證免費。」

　　璐：「嘿──這麼好呀？」

　　「不過，」艾豎起瑕疵滿布且夾雜各種色痕的半透明五角票卷，對著等候棚外的陽光看：「這個……和水晶三明治好像呢。」

　　璐：｢姊姊肚子又餓了呀？」

　　「才沒有。」

　　賓：「艾說的沒錯，因為是用一樣的材料製作的──我們排隊吧，開始登船了。」

　　璐搶在其他兩人前頭排進只有十幾人的隊伍，轉身說：「是什麼材料呀，賓？」

　　「幻獸結晶石。」回答的卻是艾。「妳明明知道啊，璐。」

　　「啊、對喔。」璐說：「用劣質品做的呀？」

　　「沒錯，是由法納屋無償製作的。」賓的神情帶著一絲得意：「所以才能給予員工優惠。」

　　「原來如此，」艾貼近票卷細看：「左下角有法納屋的標誌。」

　　「這樣的話，」璐將票卷貼於嘴邊：「是不是也可以吃呢？」

　　「可以，」賓說：「但妳會進不去古廟。」

　　璐：「嘿──這是不是你第一次開玩笑呀？」

　　賓搖頭：「不是開玩笑，必須消耗結晶石才能進入古廟。」

　　艾：「為什麼呢？」

　　賓短暫沉吟後說：「很難解釋，等上船後就清楚了。」

　　「這樣呀？」璐睜大眼睛：「那、假如身上有水晶三明治，是不是就不用買票了？」

　　他呆愣一下、噗哧一笑：「我不知道，但是有入場卷才能搭乘前往入口的船。」

　　璐：「游泳過去就好了呀。」

　　他泛起神秘的微笑，指向她身後：「輪到妳登船了。」

　　「好！」一直回頭聊天的她轉過身來，卻立刻傻站在登船板邊緣：「這是什麼呀！」

　　「船。」

　　橫躺在她前下方的，是長十多公尺的一對深紅色巨大彎月形漂浮物。靠近她的一艘背脊突起，正中央的最高點離河面約二公尺，正好在她的腳尖下。較遠的另一艘雖然大小相同但表面平坦緊貼河面，上面乘載著乘客。兩艘船的內緣相靠，在河面圍出一個欖尖形小水塘。

　　璐：「……這是要跳到另一艘去嗎？」

　　「最多掉水裡，我先走了。」排在後方的艾擠到璐前面，搶先踏上船的背脊──霎時她消失在璐的眼前，並在另一艘甲板上的乘客之間冒了出來。她朝璐大喊：「誰要妳都不注意前面！」

　　「姊姊妳又這樣！」璐說，倒是一臉興奮的也踩上背脊傳送到艾的身邊。「真神奇呀！」

　　「是呢，」艾看向也傳過來的賓：「這是時空魔法嗎？」

　　「應該是。」

　　「應該？」璐看了看四周：「沒有座椅，也沒有船員耶。」

　　「這對筊月船與古廟同樣古老，有二千多年的歷史，是以失傳的技術打造和運作的。」賓捏著入場卷展示，上面的文字和圖樣已全部消失，僅留兩面空白。「印製入場卷的機器，其製作方法也已失傳，僅留下修繕的方法。」

　　璐：「嘿──你怎麼知道呢？」

　　「因為印製的機器現由法納屋保管、維護和運作。」

　　「這樣呀？」璐看了眼自己手中也兩面白的入場卷：「那這張還有用嗎？」

　　「有用，」賓說：「還沒通過入口呢。」

　　「好吧──船開了！」璐牽起艾的手。

　　筊月船緩緩駛離碼頭，四平八穩的朝河中央行駛，船身絲毫不因波浪而起伏。數次有高過甲板的大浪撲來，皆在打上甲板前破碎消散。

　　隨著船離岸越遠，對岸由高牆包圍的柯薩亞市景也越是清晰，雙子的注意力再次被其吸引，直到一股陰影籠罩船身，她們這才回過神來。

　　璐：「咦？另一艘船呢？」

　　艾仰頭一看、瞪大雙眼，伸手扯璐的裙擺：「──在上面！」

　　原來，兩艘船的形狀如出一轍，唯一艘背脊朝上，一艘甲板向上。就在她們理解這件事的當下，騰空的一艘猛力朝乘客砸下，兩船的甲板也合二為一，傳出清脆異常的悠揚木擊響，在河面激起陣陣的漣漪。

　　貼合的兩艘船緩緩翻轉、豎直並升起，在朝下的尖尾脫離河面的剎那散發一股令空間跳動的重力波，旋雙雙消失於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