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他們尚年幼時

琉琥和碧原本都是住在孤兒院的孩子。
琉碧原本是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孤兒，卻被琉琥——有著這個奇怪名字的小孩稱作「碧」。

而當年幼的他有一天終於想起來問琉琥為什麼要稱呼他為「碧」的時候，琉琥是這麼回答他的：
「因為你的眼睛，是翠綠色的呀！」
琉琥這麼說的時候，正用手指用力的指著他。但當時他只是認著的思考著：
「但是…翠綠跟碧有什麼關係嗎？」
「碧就是翠綠色…吧？」這個問題卻令還是小孩的琉琥遲疑了。

「那麼，琉琥的名字也是因為眼睛是琥珀色的嗎？」他不禁聯想到，歪頭看著琉琥小小的，卻也圓潤的雙眼。
「我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嗎？」
沒想到，琉琥卻這麼問。

琉碧對她茫然的神色不小心笑出來，「妳沒照過鏡子嗎？」他隨口問。
「我不喜歡照鏡子。」沒想到琉琥卻移開視線，像是為了不感到尷尬的笑著說。
「為什麼？」那時的他或許是連一點察言觀色都不會，才會接著問這種問題。

他看見琉琥抿了抿嘴，雙手抱胸。
「因為我沒什麼好看的呀。」琉琥這麼說，又小聲地像是喃喃自語地說：
不像你，眼睛又大、眉毛又長，就像個混血兒一樣可愛。
他卻聽清了。

所以他睜大了雙眼，毫無所覺得單純為一件事高興。
「所以妳覺得我很可愛嗎！」
孤兒院的志工阿姨們總是會用充滿喜愛之情的笑容對一些孩子說「可愛」，那種孩子總會獲得人們更多的「愛」。
他其實從來不是那種孩子的一員，但「覺得可愛=喜愛」的等式烙印在他尚年幼的認知裡，令他喜悅的忍不住抱住琉琥，臉蹭了蹭琉琥的。
他沒有注意到琉琥的窘迫。
但琉琥感到不知所措一會兒後，只是輕輕揉了揉跟她差不多高的頭，回抱住他。

突然回想起這件事，他頓時為小時候的自己感到害臊，忍不住在路上蹲下，摀住臉。
他或許是，真的很喜歡琉琥吧。
「怎麼了，碧？」
聽見琉琥的話的同時，感受到頭髮覆上了一隻女孩子的手，那是琉琥的手。
他抬起頭，就看見彎下腰看著他的琉琥。
濃眉、有些細小的眼睛、娃娃臉。
「…沒什麼。」她難道現在還會在意這種事嗎。
「是嗎。」
琉琥笑了，用力的揉亂他的頭毛。
「難得有機會揉你的頭髮，我要多揉幾下。」
他對琉琥的舉動和話語感到無奈，卻也沒有阻止，就蹲在那裡。
或許也是因為，有些懷念。
他們同齡、沒有血緣關係、是異性，他現在也老早長的比琉琥高了，所以已經不能隨便對她撒嬌了。
就算他只是把她當成親人、當姐姐，也不行。

他記得那時候，琉琥後來有說。
「蛤，可是我比較想要黑色的眼睛耶。」
「為什麼？」
「你不覺得純黑色的眼睛很美又很少見嗎？」琉琥伸出一隻手指認真地說，
「因為你看，大部分的人的眼睛都是有點褐色的不是嗎？」
「是這樣嗎？我倒是沒怎麼注意過呢。」他其實不太在意。
不過，他記得他那時候覺得，琉琥瞇起的琥珀色眼睛，已經是他見過最美的眼睛了。

大概是因為那個色澤很柔和，和琉琥溫和的笑意融在一起，令人沉溺在其中吧。
「碧，你還會很在意你的白髮嗎？」
誒？「不，這倒是不會了。」
沒想到琉琥注意到了他情緒的變化，卻以為是因為他的白髮。

當年，琉琥偶然聽見孤兒院的志工討論起那個有著「顯眼白髮的孩子」。說了是因為白髮才被拋棄的，或許是以為孩子很虛弱才拋棄的，又或許只是長輩覺得雪白頭髮的嬰兒很不吉利才被拋棄的。不論如何，結果是碧很健康，幾乎沒有生病過。
雖然從外表看來，是有些蒼白，也因為在小學、初中跟別人很不一樣而被區別對待，但到高中時因為他長開的溫柔又帥氣的外表，倒是在一部份女生中很受歡迎。

但是他不是直到高中才不在意他的白髮的，而是早在更早以前，小學的時候，在琉琥擋在他面前對著他的同學大聲的反駁的時候。

「碧哪裡奇怪了！奇怪的是你吧？原本每個人就有完全不一樣的地方了，你是想要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喔！自大狂！」
琉琥那時候誇張的張開雙臂，用著女孩子尖銳的聲音大罵著他們班的男同學，結果是男同學被琉琥罵哭了，他因為驚訝得睜大眼睛而來不及勸說罵別人「自大狂」太超過的時候，那個男同學就哭了出來。沒想到他才阻止琉琥兩句，琉琥因為看見男同學被她弄哭了，自己也哭了起來。
「對不起——！」琉琥邊道歉邊哭，說著自己沒想要惹男同學哭的。

現在想想，那個場景那時候可真驚人。琉碧忍不住笑出聲。
「為什麼笑了啦！」
啊，不小心真的笑出來了。
「好啦！該站起來啦！」
琉琥在戀戀不捨的多揉他的頭髮幾下後理直氣壯的說。
碧站起來就看到琉琥站在他面前插著腰，一臉嚴肅。

「我們去那裡坐坐吧！」理所當然的沒過幾秒就破功，琉琥勾起嘴角指著遠處的招牌。
「好。」他當然不會有意見。

不管琉琥是看他突然蹲下擔心他還是只是想去招牌上寫著的蛋糕店，他都會跟著她的。因為，一直一來都是這樣的。

「碧！我們可以去上學了！」那時琉琥雀躍的拿著小學入學資料表說。

然後，當琉琥和他趴在地上填資料的時候，
「嗯…姓名要寫些什麼呢？」琉琥不知道在煩惱些什麼。
「不是就琉琥嗎？」他說。
「嗯…可是琉琥沒有姓呀。」沒有姓就沒有姓啊，反正他也沒……
「對了！不然我就姓琉名琥好了，這樣的話碧你就是琉碧了！」碧忍不住感到錯愕，但還是記得反駁琉琥，
「哪裡怪怪的……話說我為什麼跟你同姓呀。」
「因為我們是兄弟呀。」沒想到琉琥像是理所當然地說，讓他驚訝的當下只能反駁她。
「要說也是姊弟好嗎。」
結果琉琥卻很高興。
「那碧你是承認我是姊姊了嗎！」
「……才沒…！！」
碧還沒來得及說完，就被高興的琉琥撲倒了。

所以他是碧，琉碧。
琉琥是給予他名字的人，是他的恩人，更是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