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4-4
本章節 2568 字
更新於: 2018-08-05
隔日清早，一如文件寫的資訊，拎著行李的隊員在宿舍區外圍庭院等到接駁車。由兩匹栗色駿馬所拉、外觀低調的馬車駛進校園，在眾人面前停下後，車夫隨即下車替他們打開廂門。
第一次乘坐箱型馬車，梅耶難掩興奮。與車廂外表大相逕庭，馬車內部布置得奢華舒適，寬敞空間使對坐的人免於雙腿互抵的窘境，杏仁色窗簾還能遮擋外頭的窺探。
此刻，車上早已載著另一名乘客。
「丹丹！」剛想探頭出來的丹佐被莎羅法撲倒回去。
「莎、莎羅法，請小力點，呼吸……」
「丹佐，一段時間不見了。」脩跟在後頭上車，幫他把莎羅法架開。
逃出魔掌的丹佐長噓口氣，整理衣裳時看到有過一面之緣的梅耶也進入車廂，嚇得頓住動作。「你、你是……梅耶先生？」
「是我沒錯，以後請多多指教。」梅耶輕笑，轉頭禮貌地向車夫道謝，車夫同樣報以微笑，關起車門。
「脩有在通信中提起你，但我沒想到……」
「沒想到小梅是會加入我們的劣等生對吧？」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馬車緩緩行駛，四名總算齊聚一堂的隊員寒暄一番，莎羅法還分享私藏的零嘴，宛若出門郊遊般輕鬆愜意。氣氛一炒熱起來，丹佐方才的緊張也淡化不少。
「丹佐，瞧，我在信中說的青鳥。」
「真的是青鳥耶……和畫冊上的一模一樣。」
「不好意思，丹佐。」梅耶盯著掏出紙筆想繪下藍莓的見習祭司半晌，慎重地叫住他。「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
丹佐納悶地將目光移到他臉上，天真無知的樣子使梅耶猶豫。「……一件不好的事。」
「請、請說吧，梅耶先生。」梅耶與自己不相熟，丹佐不解他有什麼非說不可的話。
「不用再喊我先生──呃，不是這個……咳！」梅耶乾咳一聲，那時答應得異常爽快，事到如今才發現他難以啟齒。
依照那人的反應來推斷，丹佐和她的感情深厚，兩人九成九是從小一起玩耍成長的青梅竹馬，這使梅耶更猶豫是否要現在說出噩耗。
不可以，腹稿都在心裡打了半年，怎麼能臨陣退縮！
「什麼什麼？該不會小梅要跟丹丹告白？」梅耶支吾了老半天還是說不出口，莎羅法忍不住插嘴。
「別打岔！妳腦子裡不要只裝這些東西好嗎？」懂得讀空氣的脩塞一把餅乾進莎羅法嘴裡，求她安靜。
梅耶闔眼嘆氣，再次睜開時，眸中流露出哀慟。
「丹佐，賽妮要我轉達一句話給你：『對不起，我沒辦法履行約定了』。」
乍然從梅耶口中聽到舊識的名字，丹佐驚詫之色立顯，當那句轉述聽入耳裡時，他整個人更是一怔。
「什麼……什麼叫沒辦法履行約定了……？出、出了什麼問題？」
「賽妮的右腳踝韌帶撕裂，無法再練武。」
丹佐呆滯，羽毛筆掉在地板上，面色變得蒼白。「賽妮她──」
「半年前，剛到那塔的我投宿『黃金豎琴』……」梅耶將經過大致講了一遍。「……事情就是如此，所以賽妮希望我親口告知你。」
對一個練家子而言，一隻腳殘廢等同宣判他死刑，單邊眼珠受傷、斷掉一隻胳膊都還能戰鬥，可無法站立的士兵是上不了戰場的。
「原本我應該被大學拒之於門外，也許一輩子都沒機會當上見習騎士。我能參加考核，全多虧於賽妮的幫助，是她出讓了自己的名額，將徽章送給我。」梅耶撇開頭，迴避其他人的矚目。「這樣講來非常厚顏無恥……但我千真萬確是這樁事件的受惠者。」
賽妮受苦、夢想被剝奪，而他卻獲得扭轉局面的契機，每每意識到這點，梅耶心底便一陣酸楚。
藍莓站在主人肩上，伸長脖子溫柔啄吻他的腮邊。
「梅耶，你不用刻意醜化自己。」脩輕拍梅耶肩膀。「我今天午餐吃掉一塊麵包，難道要為某位乞丐因此失去討得一份食物的機會感到愧疚嗎？」
脩微妙的舉例令梅耶啞然失笑。
「謝謝你告訴我，梅耶先生。」丹佐哽咽，強忍著不落淚努力揚起微笑。「我和賽妮很久、很久沒碰面了，但為了遵守約定……我……」
「丹丹乖乖。」坐在旁邊的莎羅法擁抱少年祭司，像個大姊姊般撫摸他顫巍巍的背脊。「我們還在這裡哦。」
他們不曉得丹佐和賽妮以前發生什麼事、有過什麼誓約，可就如他們明白孤僻的梅耶心懷諸多秘密卻願意去包容他一樣，他們不會逼迫對方坦承難言之隱，只是一如既往信賴並支持著彼此。
每個人都有權利守住自己的秘密。
待到丹佐和梅耶情緒平復，眾人便一邊吃零嘴一邊展開會議，再次整合大家的推論與觀點。
需要調查的事件，是詭異的腐蝕現象。約一個半月前的望日晚上，桑格鎮的鎮中央驀然出現十字圖樣的腐蝕痕跡，十字旁側還附隨似是文字的花紋，其含義無人能解。
鎮民們一覺醒來發現家園多出奇怪符號，好端端的石磚地被溶解出焦黑的凹坑，差點沒嚇破膽。一開始大家都不敢靠近，但十幾天過去鎮子依然風平浪靜，鎮民就放下心來，預計之後把損壞的磚塊換掉。
豈料，同月月底，怪事再次發生。翌日早晨鎮民看到巷弄內出現規整的圓形腐蝕坑洞，數一數總共四個，和增多的似字花紋各別分佈在鎮中。
後來鎮民提高警覺增派夜晚的巡邏人手，卻徒勞無功，他們會在半夜莫名昏睡過去，醒來時鎮內已出現新的圖案。
蝕痕不停孳長，嚇壞的鎮民連忙向領主請求協助，因而有了此項任務。
這讓梅耶想起去年脩提過的，許多城鎮外的無人野地一夜間冒出蝕痕的案件，他記得脩提過當時騎士、教廷都沒理出頭緒，這回類似情況再度發生，他們有把握偵破嗎？
小分隊有時露宿荒郊野外，有時下榻途經的旅社，行程校方已安排妥當，出任務的見習生們不用擔心旅費和食宿置辦。
蒂邁拉位處瑞雅東方，中間隔著一個小型封地，就算搭乘強壯快馬所拉的車，一行人仍舊花費十天才抵達蒂邁拉的邊境關口。在關隘順利與正規騎士會合並休息一晚後，大清早又立刻啟程。
兩臺馬車急速駛向目的地，夕陽西下之際，他們終於來到桑格小鎮。
馬車緩緩停在鎮長家門前，即將下車時，梅耶忽然要求藍莓藏入他的隨身包中，極通人性的小鳥也乖巧照做。
隊友們紛紛表示疑惑，梅耶莞爾，不急著點破。
「牠是我們的底牌。」
＊
黑色身影降落於墓碑上，收起寬大的翅膀，一對蒼冰色眼眸看向身旁男子。
『孩子，你還不打算去其他帝國嗎？』牠的鳴聲粗礪。
「嗯。」輕輕點頭，男子撫摸他腿上的幾隻灰茸茸幼雛。「查洛彌陰霾蟄伏，放不下。」
『你也發現了啊？至尊瑪達拉的兒子果真不同凡響。』烏鴉低笑，很是讚賞男子的機敏，接著牠口吻浮現輕蔑。『哼，他們不斷加快自取滅亡的腳步呢，一群不識好歹的蠢貨。』
男子不應聲，赤瞳微瞇不知道在考慮什麼，亂葬崗到處都是鬧騰的黑羽鳥兒，叫人想漠視都難，但顯然男子現在的心思不在眼前景緻。
『往西南去吧！瑪那對我耳語，那是暗影遷徒的方向，瘴霧蠢蠢欲動好些時日了。』這隻年長的烏鴉建議。
「謝謝您。」
『別客氣，路德卡欽點的代言人。』牠表情柔和。『祈你一路順風。』
第一次乘坐箱型馬車，梅耶難掩興奮。與車廂外表大相逕庭，馬車內部布置得奢華舒適，寬敞空間使對坐的人免於雙腿互抵的窘境，杏仁色窗簾還能遮擋外頭的窺探。
此刻，車上早已載著另一名乘客。
「丹丹！」剛想探頭出來的丹佐被莎羅法撲倒回去。
「莎、莎羅法，請小力點，呼吸……」
「丹佐，一段時間不見了。」脩跟在後頭上車，幫他把莎羅法架開。
逃出魔掌的丹佐長噓口氣，整理衣裳時看到有過一面之緣的梅耶也進入車廂，嚇得頓住動作。「你、你是……梅耶先生？」
「是我沒錯，以後請多多指教。」梅耶輕笑，轉頭禮貌地向車夫道謝，車夫同樣報以微笑，關起車門。
「脩有在通信中提起你，但我沒想到……」
「沒想到小梅是會加入我們的劣等生對吧？」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啦！」
馬車緩緩行駛，四名總算齊聚一堂的隊員寒暄一番，莎羅法還分享私藏的零嘴，宛若出門郊遊般輕鬆愜意。氣氛一炒熱起來，丹佐方才的緊張也淡化不少。
「丹佐，瞧，我在信中說的青鳥。」
「真的是青鳥耶……和畫冊上的一模一樣。」
「不好意思，丹佐。」梅耶盯著掏出紙筆想繪下藍莓的見習祭司半晌，慎重地叫住他。「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
丹佐納悶地將目光移到他臉上，天真無知的樣子使梅耶猶豫。「……一件不好的事。」
「請、請說吧，梅耶先生。」梅耶與自己不相熟，丹佐不解他有什麼非說不可的話。
「不用再喊我先生──呃，不是這個……咳！」梅耶乾咳一聲，那時答應得異常爽快，事到如今才發現他難以啟齒。
依照那人的反應來推斷，丹佐和她的感情深厚，兩人九成九是從小一起玩耍成長的青梅竹馬，這使梅耶更猶豫是否要現在說出噩耗。
不可以，腹稿都在心裡打了半年，怎麼能臨陣退縮！
「什麼什麼？該不會小梅要跟丹丹告白？」梅耶支吾了老半天還是說不出口，莎羅法忍不住插嘴。
「別打岔！妳腦子裡不要只裝這些東西好嗎？」懂得讀空氣的脩塞一把餅乾進莎羅法嘴裡，求她安靜。
梅耶闔眼嘆氣，再次睜開時，眸中流露出哀慟。
「丹佐，賽妮要我轉達一句話給你：『對不起，我沒辦法履行約定了』。」
乍然從梅耶口中聽到舊識的名字，丹佐驚詫之色立顯，當那句轉述聽入耳裡時，他整個人更是一怔。
「什麼……什麼叫沒辦法履行約定了……？出、出了什麼問題？」
「賽妮的右腳踝韌帶撕裂，無法再練武。」
丹佐呆滯，羽毛筆掉在地板上，面色變得蒼白。「賽妮她──」
「半年前，剛到那塔的我投宿『黃金豎琴』……」梅耶將經過大致講了一遍。「……事情就是如此，所以賽妮希望我親口告知你。」
對一個練家子而言，一隻腳殘廢等同宣判他死刑，單邊眼珠受傷、斷掉一隻胳膊都還能戰鬥，可無法站立的士兵是上不了戰場的。
「原本我應該被大學拒之於門外，也許一輩子都沒機會當上見習騎士。我能參加考核，全多虧於賽妮的幫助，是她出讓了自己的名額，將徽章送給我。」梅耶撇開頭，迴避其他人的矚目。「這樣講來非常厚顏無恥……但我千真萬確是這樁事件的受惠者。」
賽妮受苦、夢想被剝奪，而他卻獲得扭轉局面的契機，每每意識到這點，梅耶心底便一陣酸楚。
藍莓站在主人肩上，伸長脖子溫柔啄吻他的腮邊。
「梅耶，你不用刻意醜化自己。」脩輕拍梅耶肩膀。「我今天午餐吃掉一塊麵包，難道要為某位乞丐因此失去討得一份食物的機會感到愧疚嗎？」
脩微妙的舉例令梅耶啞然失笑。
「謝謝你告訴我，梅耶先生。」丹佐哽咽，強忍著不落淚努力揚起微笑。「我和賽妮很久、很久沒碰面了，但為了遵守約定……我……」
「丹丹乖乖。」坐在旁邊的莎羅法擁抱少年祭司，像個大姊姊般撫摸他顫巍巍的背脊。「我們還在這裡哦。」
他們不曉得丹佐和賽妮以前發生什麼事、有過什麼誓約，可就如他們明白孤僻的梅耶心懷諸多秘密卻願意去包容他一樣，他們不會逼迫對方坦承難言之隱，只是一如既往信賴並支持著彼此。
每個人都有權利守住自己的秘密。
待到丹佐和梅耶情緒平復，眾人便一邊吃零嘴一邊展開會議，再次整合大家的推論與觀點。
需要調查的事件，是詭異的腐蝕現象。約一個半月前的望日晚上，桑格鎮的鎮中央驀然出現十字圖樣的腐蝕痕跡，十字旁側還附隨似是文字的花紋，其含義無人能解。
鎮民們一覺醒來發現家園多出奇怪符號，好端端的石磚地被溶解出焦黑的凹坑，差點沒嚇破膽。一開始大家都不敢靠近，但十幾天過去鎮子依然風平浪靜，鎮民就放下心來，預計之後把損壞的磚塊換掉。
豈料，同月月底，怪事再次發生。翌日早晨鎮民看到巷弄內出現規整的圓形腐蝕坑洞，數一數總共四個，和增多的似字花紋各別分佈在鎮中。
後來鎮民提高警覺增派夜晚的巡邏人手，卻徒勞無功，他們會在半夜莫名昏睡過去，醒來時鎮內已出現新的圖案。
蝕痕不停孳長，嚇壞的鎮民連忙向領主請求協助，因而有了此項任務。
這讓梅耶想起去年脩提過的，許多城鎮外的無人野地一夜間冒出蝕痕的案件，他記得脩提過當時騎士、教廷都沒理出頭緒，這回類似情況再度發生，他們有把握偵破嗎？
小分隊有時露宿荒郊野外，有時下榻途經的旅社，行程校方已安排妥當，出任務的見習生們不用擔心旅費和食宿置辦。
蒂邁拉位處瑞雅東方，中間隔著一個小型封地，就算搭乘強壯快馬所拉的車，一行人仍舊花費十天才抵達蒂邁拉的邊境關口。在關隘順利與正規騎士會合並休息一晚後，大清早又立刻啟程。
兩臺馬車急速駛向目的地，夕陽西下之際，他們終於來到桑格小鎮。
馬車緩緩停在鎮長家門前，即將下車時，梅耶忽然要求藍莓藏入他的隨身包中，極通人性的小鳥也乖巧照做。
隊友們紛紛表示疑惑，梅耶莞爾，不急著點破。
「牠是我們的底牌。」
＊
黑色身影降落於墓碑上，收起寬大的翅膀，一對蒼冰色眼眸看向身旁男子。
『孩子，你還不打算去其他帝國嗎？』牠的鳴聲粗礪。
「嗯。」輕輕點頭，男子撫摸他腿上的幾隻灰茸茸幼雛。「查洛彌陰霾蟄伏，放不下。」
『你也發現了啊？至尊瑪達拉的兒子果真不同凡響。』烏鴉低笑，很是讚賞男子的機敏，接著牠口吻浮現輕蔑。『哼，他們不斷加快自取滅亡的腳步呢，一群不識好歹的蠢貨。』
男子不應聲，赤瞳微瞇不知道在考慮什麼，亂葬崗到處都是鬧騰的黑羽鳥兒，叫人想漠視都難，但顯然男子現在的心思不在眼前景緻。
『往西南去吧！瑪那對我耳語，那是暗影遷徒的方向，瘴霧蠢蠢欲動好些時日了。』這隻年長的烏鴉建議。
「謝謝您。」
『別客氣，路德卡欽點的代言人。』牠表情柔和。『祈你一路順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