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起始的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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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6-04
早晨的陽光透過窗簾打進房內,房內有著普通男高中生的基本配置,一張看來十分普通的床,底層鋪著潔白嚴肅的床單,上頭有著一件淡藍色的薄棉被,和一顆顏色更淡的藍色枕頭,桌子則是非常樸素的木桌,有著一層大抽屜和三層小抽屜,房內的右邊則是一架大書櫃,上頭擺放著令人乏味的參考書,現在,床上的少年被早晨的朝氣給燻醒。

嗯……看來是早上了呢,每天日復一日地做著同樣的事,雖然身體從未感到疲倦,但心卻早已精疲力竭了,從五年前的那件事發生後,就一直是這樣子……哀,還是先別去想往事了 ──── 一位有著一頭雜亂黑髮的少年起了身,從床上走下,整理著書包,整理後將手機的鬧鐘提早關閉,動一動身子,伸了伸懶腰,看了看桌上的相片,閉上了眼睛,沉思了一下,隨後,換了一身潔白的制服,走向門口,走出房間,下了樓層。

★ 序章 起始的流星

「莫士!快來吃早餐了!」
一陣聲音從飯廳傳出
「好……」

洗手台前站著一位女子,穿著樸實,留有著一頭下放的長髮,表情充滿著活力,從莫士小時候就一直充滿著精神到現在,講話語調總是會悄悄地上揚。

飯廳裡,有一個方形的白色餐桌,上頭擺著相當經典道地的早餐,烤土司、荷包蛋、培根、草莓果醬。

右端坐著一位中年男子,與少年一樣,留有著一頭雜亂的黑髮,身穿著普通上班族的服裝,身材稍顯圓潤,莫士的父親,從以前就很喜歡講一些無關緊要的垃圾話,也跟莫士的關係很好,但是,近幾年較為冷清。

桌子的左端,莫士坐了下來,將盤上的烤土司,和筷子夾來的荷包蛋合為一體,再夾了兩條油亮亮培根,大口咬下,滋滋香味撲鼻而來。

「莫士阿,最近學校有發生甚麼有趣的事嗎?」父親突然把話語插進寧靜的早晨,隨後將烤好的吐司抹上香甜的草莓醬,在杯中倒入一般的無糖綠茶,隨後,一口地奪下吐司的一半。

「沒……發生什麼有趣的事……」
父親只要是有空閒就會問我這句話,且每當我回答沒有時,他總會開始扯一些有的沒的,我有時也在想他為什麼可以不厭其煩地問著同樣的問題。

「嗯……是嗎,我在你這個年紀阿~每天在學校都有些趣事呢~!打架、翹課之類的,嗯嗯,非常充實的校園生活呢!」
「拜託不要讓你兒子知道你的英勇事蹟!就連我也感到丟臉!」在一旁的母親轉過頭來,露出一副類似笑裡藏刀的樣子,一邊打理著早餐一邊叫道。

「哈哈~是嗎,我倒覺得很光榮呢!」父親則露出一副驕傲自滿的樣子將下巴抬高。

父親也還是老樣子,總可以將一些黑歷史講得如此光榮,但也許,這樣的生活可以活得十分自在,不必備一些往事所困著。記憶之中,浮現了一位女孩的笑顏────不行不行,不要再回想了。

在一陣早晨的溫馨後,莫士起了身子,將側背包的肩帶放上右肩,收拾了一下物品,並從鞋櫃中拿出一雙黑色慢跑鞋。

「那,我出門了」他一邊穿著鞋子,一邊透過門的聲音反射向父母親說道,隨後,莫士頭也不回地踏出了家門。

「那孩子……自從小絮過世後……就一直是那樣,之前在國中的時候,就被班導說過,他時常只看著手裡的教科書而不與同學互動,真是令人擔心的孩子。」
「嗯……也許他自己感受不到,但就我看來,他目前被困在一個陰霾裡,但是,也無須擔心,他之後肯定會自然找到得以脫困的方法,畢竟,他是我驕傲的兒子。」父親抱著雙手,擺出一副正常父親的架子,頭頭是道地點頭說道。

走在由紅磚鋪成的街道上,看著手中的英文字卡,腳步的節奏從未亂掉,呼吸的節奏也似乎是如此,即使現在是正值夏天,他也從未有任何一滴汗水滴下,這似乎就是規律的最高境界嗎?

得趁著走去學校這段空閒的時間,多念點單字,得為了兩年後的大考加油呢,很好,嗯!將目標放在遠方,朝著前進!

啊,到學校了啊───莫士朝向校門的東邊停下,將視線從字卡移至校門口,隨後,他將字卡收進書包內,並從中又拿出了一本厚重的教科書,一路走進了學校,走到了教室,坐在由木頭組成的桌椅上,開始轉為在書上揮筆計算。

從教室的另一頭,一位眼神充滿神氣的少年走來,嘴上掛著相當燦爛的笑容,似乎是個非常樂觀積極正向的人。

他微笑著說道:「嗨!莫士,最近過的怎麼樣阿?」
他向莫士打了招呼,並下意識地舉起右手。

這是……我記得是叫鵬彥吧,隱約記憶裡還聯繫著他的樣貌與名子,對了,他就是那個開學自我介紹的時候擺出奇怪姿勢的人......恩,但我跟他其實沒講過幾次話,不,應該是我跟班上都很少來往,再說,現在我更應該專注於學業上才對吧。

「你是,鵬彥同學嗎?」他抬頭回應了這位少年。
「對阿!你還記得我啊!」他眼睛亮了一下,似乎是沒料到的樣子。
「話說回來,你找我有甚麼事嗎?」
此刻,內心有股怪異的感覺扭曲著。
「最近街上開了一間新的麵店,放學要不要一起去吃呢?」
「那個,抱歉,我放學家裡還有點事。」

扭曲感瞬間膨脹,不,其實放學並沒有別的事要做,內心處於矛盾狀態,他大可接受對方的好意,但心中那股厭倦感卻不肯他這麼做,只能望向少年失落的背影,和他留下的一句話───「這樣啊……對不起,這麼突然。」

為了學業,我只好犧牲掉玩樂的時間,為了我自己,我只好放棄與同學交朋友的機會,種種諸如此類想法在胃裡攪和著。

★★★

莫士坐在教室內吃午餐,使用筷子先將蔬菜類與肉類分開,心中彷彿也想將那份寄託的感情與真實的自己分隔開來,然而,卻受到兩者各自的排斥,這使他產生極大的恐懼感。懼怕當兩者交雜的心受到足夠的衝擊時而崩解,亦或是碎裂。

因莫士的位置位於教室的最左端靠窗,所以基本上他都是望著窗外吃飯的,儘管在外人看來是個非常中二的少年,但在他心中確實有著不得不望向窗外的理由。

★★★

轉眼間,放學了,走在和夕陽相襯的街道上,看著相同的景色,踩著非常制式化的腳步,抬頭看了看昔日的遊樂場,莫士的背影與黃昏,瞬間形成了一幅孤寂的名畫。

總是一個人回家的莫士,從不覺得自己有多孤單,認為自己是屬於獨行俠那類的人,但在今日夕陽的沐浴下,他特別感到有些孤獨,當他意識到────他每天總是走在這條相同路道上,且是一成不變的,頓時覺得十分無力,也十分疲憊。

今天的夕陽還是依舊打在我孤寂的背影上……隱約有著我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感覺,還是該說,在沒有妳的世界,我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呢?壓抑的感情正蠢蠢欲動。

隨著白磚步道的引領,莫士走著走著,走到了一處十字路口的大馬路,馬路的四口街道充斥著放學與下班的人們,隨後向前過了馬路,往前經過了兩個路口,大約走了一百多公尺,往右邊的步道向右轉,到了一區兩排房子並列平行的街道,很明顯的,此處人煙特別稀少,這裡似乎是住宅區,離商區有著一段距離,且此處的房子基本上都相比莫士家奢華了許多,比方說外圍都具有八坪大的小院子,和很浮誇的圍牆。
莫士持續往前走了,突然在一棟看來特別但相比附近卻都一模一樣的別墅。

整棟漆成潔白的歐式建築,優雅且心曠神怡的小庭院,一旁的花圃中種植著各式的花兒,誇飾一點的話就是萬紫千紅。

許多回憶湧上心頭,在五年前的那場車禍之前,總有一個女孩和他在這個庭院玩耍,而這棟住宅正是那名女孩的家,放眼望去庭院內,雖然隔著一堵圍牆,但莫士還是能憑著記憶還原那幅景象,庭院中有著一座木製的長板凳,他們倆常常趁著天氣晴朗時,坐在上面享受風兒吹拂的涼爽,有時莫士還得被逼的陪伴她玩扮家家酒,當然,那也是他們在小學三年級前,之後他們都便是在房內打電動,想起這些回憶的莫士,頓時心中有著,一起沉浸在電玩世界的日子已經變得莫不可及了,更別提是一起在院子裡玩著扮家家酒的日子。

自從那場車禍後,我就一直陷入昏昏沉沉的狀態,我是多想找妳宣洩那股心臟被咬嚙著的痛苦,但是,自此之後,我決定走出傷痕,將過去的悲痛化為前進的動力,我一直都在努力,如今也成功考上了一間不錯的高中,也有了優良的在校成績,沒錯,我已經成功走出傷痛了!名為「心虛」的刀刃刺進心裡────才怪,我只是在欺騙自己,所謂的走出只不過是逃避,以學習這藉口不斷逃避與人往來。已經不行了,隱藏在心頭的思念宣洩而下,我好想她!

他用力地抓向胸口,彷彿要將之撕裂。為什麼?我就是忘不了?為什麼?明明始終懷抱著封閉的內心,為何現在才察覺呢?
心在崩解,疼痛正在擴張。

回家了……

莫士腳步中夾雜悔恨離去了,在路上,周圍的空氣漸漸下沉,彷彿在訴說著一場悲劇的起落。

★★★

令人一望無際的夜空,有著點點星辰的綴飾,又加上一輪新月的勾勒,勾勒出男孩與女孩之間的真摯情感。

一座山丘的平台上,兩人一同佇立在欄桿上,手裡指著星空,話裡說著點滴星辰。

「小士,你知道嗎?」
「只要像流星許願的話,願望可是會實現的喲!」
她以雙手捧著臉並投以期待眼神望向莫士,像是小孩子期待明日的到來,她銀鈴般的聲音有著孩童的高亢也同時具有著相對沉穩又有點調皮的感覺?

「真的嗎~?那個不是只是個傳說嗎?」莫士將右手提起聳了聳肩,以一種半開玩笑的口氣對她說道。

「我才不管是真是假呢,流星本就因該充滿希望吧!畢竟流星這麼美麗的東西,一定是能給人帶來希望的!」
她轉而抱著雙手,並帶有點怨氣的說道,隨後緊咬著下唇,散發著相當純真的稚氣。

「你啊,明明很聰明,哈,怎麼會相信這種東西?」莫士用了右手的食指輕輕地彈了小絮的額頭,噼的一聲,她全身稍微向後退了些許,隨後向前還擊,接著兩人摸著微紅的額頭接續話題,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嘿,等等,妳有聽過流星雨嗎?」
「欸~你是說會有很多流星同時墜下的流星雨嗎?」
「嘿!正是,如果是那個的話,我就會相信有許願成真這一說!」
莫士再次將右手提起擺出一副『事情就是這樣』的姿勢。

「只是流星雨不好遇到吶~」她向前跨坐在高不過五十公分的木製的圍欄上,雙腳前後踢打著空氣,並表情失望地感嘆著。

「那真的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囉~哈~」莫士給予笑聲回應後,也跨坐上欄桿,兩人的身影也形成了一幅堪稱世界名畫吧?
湛藍的星空中,兩人相互談話的點滴成了星辰與月亮外,最亮眼的存在,也成為了莫士難以忘懷的珍貴寶藏。

★★★

飄落著梅雨的街道上,為炎熱的水泥地添上了一思涼爽的濕潤,莫士踩著愉悅的漫步在街道上,就像是踩在冰涼滑順的冰晶上,而後頭則是小絮與莫士隔著五十公分的距離,兩人一同沉浸在這清爽的氛圍中。

他們經過了散發出枯焦味的泥土,又再加上了雨水的媒介,將草的青澀味也混進去了,之後的柏油路則有著焦土的味道,除此之外,似乎還保留著一點太陽鼓燥的味道。

緊接著他們倆走向馬路路口,是一個典型的十字路口,規模屬於中型,道路最多大可塞下四輛汽車的寬度,兩人到現在還是淋著雨的狀態,在外人來看他們就像是兩個淋著雨的小瘋子,但他們可是很熱衷在享受雨天的愜意。

一滴一滴的雨滴打落,兩人的視線想必是呈無數銀亮色的細線。

當紅燈轉為綠燈,男孩輕快地踩著步伐向前,女孩則像個小小孩,用跳的走過,就在莫士位於馬路的大約四分之三,突然,從男孩右側的眼角餘光中,出現了一輛漆著深藍色的貨車,且正以高速往前行,就在莫士將投轉過查看時,貨車已迫近在身旁幾公尺,隨後緊急的剎車聲發出……莫士被身後的一股力量向前推出。

時間彷彿就在這時停止了,雨中的血泊中,徒留著男孩一人跌坐在一旁,而血泊中央則是……

★★★

「啊啊啊!」
「哈~哈~哈……」
莫士伴隨著叫聲與喘息從朦朧的睡夢中醒來,外頭已是傍晚了,不,正確來說是夜貓子才會看到的夜色。

現在幾點了……莫士用雙手將自己從床墊撐起,似乎是因為肌肉還處於放鬆的狀態,使出了渾身解術的力氣才得以爬起,隨後,拿起放在桌上的智慧型手機,瞬間液晶螢幕散發出的藍光打在莫士臉上,漠視稍微將左手抬起減少光線的照射,再用右手指頭將手機的亮度降低,這樣啊,兩點了……又夢到了那種夢……當年的死是我造成的……要是當時我有注意到貨車的話……
罪惡感不斷攀爬在他的身上,猶如藤蔓般覆蓋全身。

莫士躺回床上,將眼窩上偷偷泛出的眼淚以衣袖擦乾,可惡……都是我……我……

悄悄傳出的啜泣聲迴盪著整間房間,就連各個角落都不放過。
大約過了將近十分鐘多。

突然,窗外傳出火花摩擦的細微聲音,聽來有點像是嘶嘶聲。

莫士再次爬起床靠向窗邊,這是……
湛藍的星空中,無數燦爛的火花軌跡劃過,將天際劃出一層一層的碎片,他其實頓時之間無法反應過來,但此時他心中有著一股想法正在不斷膨脹,就在這時,腦中已無法阻擋傾洩而來的一股思念,且思念遠把罪惡感甩到另一個盡頭去了。
是流星雨嗎……?那一句話、那一個景象、那個女孩,在他腦內快速閃過。
那……就當作實現承諾……許個願……

「我希望……能再次見到……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