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幽能與跳崖

　　越瑟冷深深嘆了口氣：「雖然不清楚你想幹什麼，但是八成是要使用幽能吧，過度使用幽能導致失控的下場是什麼，應該不用我多費口舌了吧？」

　　「嚴格來說那不叫做失控，應該要叫做幽體化，脫離人類脆弱的身體，成為某種高於人智的存在。」景世音反駁到。

　　「有什麼差別嗎？我曾經見過一次徹底幽體化的人，對於認識他的人來說，那種東西已經不能和原本的人畫上等號了──就像是你不會認為一隻從你體內誕生的條蟲是你自己吧，事實上來說，幽體化就等同於死亡，每一次使用幽能都相當於是在慢性自殺！」

　　景世音卻輕笑著回答道：「那麼難道你現在的行為就不是在自殺嗎？」

　　或許是因為不明白他的意思的關係，越瑟冷愣住了。

　　「自己出謀劃策、自己拚命做著不喜歡做的事情、自己來充當誘餌，我也看不出來這和自殺有什麼差別。」

　　越瑟冷有些不耐煩地咂舌：「那又怎樣，這個問題我們已經爭吵過好幾次了吧──」

　　「不對，我終於搞懂我一直以來都弄錯什麼了！」景世音張開雙手，像是要將越瑟冷抱入懷中一樣：「我不是在擔心你──至少不全是！」

　　「我是在羨慕你、不，說得乾脆一點吧，我是在忌妒你！」

　　「我自出生以來，每個人都告訴我我應該努力活下去，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別人，可是結果呢？我輕易地捨棄了妹妹、捨棄了老師，然後又輕易地死去。」

　　「這一次我不要再捨棄什麼了，就算只會像台失控的出軌火車一樣，一起撞得粉身碎骨也好！讓我和你一起將地獄變成天堂吧！」

　　景世音迎著陽光，笑得相當燦爛，就好像口中說得不是自殺宣言，而是踏入天堂的感言。
　　
　　越瑟冷跟著笑了起來，她終於明白她當初一眼看上的，除了能力外還有什麼了。

　　他們都有病，為達夢想，哪怕死也好的病。

　　「那麼從今天開始我們就不再是朋友了呢。」越瑟冷也跟著一起張開雙手，與景世音相擁。

　　「從今開始，直至死亡，我都將視你為比生命還貴重的手足。」
　　「我最最親愛的──沒有血脈的血親、異父異母的兄弟。」
　　
　　「歡迎你加入和平會。」

※

　　「這、這這就是你所謂的【更好的方案】啊！」越瑟冷探出頭看著懸崖底下，雖然不算太高，但不管怎麼看，肯定都有百米以上。

　　而他們唯一的工具，則是一頂簡陋的降落傘──這是他們幾人花了兩分鐘用手邊的外套、繩子等材料製作出來的。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是【更好的方案】了？」景世音一臉理所當然：「我只有說這是個【更快的方案】吧！」

　　「……這降落傘真的有用處嗎？」越瑟冷抱著最後一點希望提問到。

　　「當然有，依據各種科學原理，它應該能夠帶給你一點心理慰藉。」

　　「喂喂，我是不是受到詐騙了？停、停下來啊，人家懼高啦！」

　　景世音雙手堅定地抱住越瑟冷，不讓她有任何逃跑的可趁之機。

　　「放心吧，新聞上不是常有人從高處墜落，卻只受到輕傷的嗎？證明這雖然是幾萬、幾十萬分之一的機率，但還是有可能成功的。」

　　「我可不覺得我的運氣有那麼好！」

　　「相信我，只要找來幾個流體力學、物理學專家，再加上一點測量設備和一台計算用的超級電腦，肯定也能完美複製出這種情況的！」

　　「正因為我非常相信你，所以更害怕了啊！」越瑟冷似乎放棄了掙扎，只是一臉哀莫大於心死的說道：「我覺得只要好好思考，肯定會有更好的方案……」

　　「我知道你是擔心我使用幽能過度，不過放心吧，還能夠用幾次我自己心裡有底。」

　　語畢，景世音就這樣懷中抱著雙眼失神的越瑟冷，稍微往後退了幾步，加速奔跑後用力往崖下一跳。

　　「我真的怕高啊啊啊──」

　　聽著繞樑的餘音，菟餘伸出頭觀察了一下，身後的雪爾謝爾兩人忍不住擔心地問道：「真的沒有問題嗎？」

　　「我們家大老闆看人很準的，所以應該沒事情吧……大概。」

　　越瑟冷的慘叫聲不絕於耳，不過景世音沒有時間和她一起體驗自由落體。

　　「【全知的觀測者】。」

　　隨著能力發動，他再次進到那個玄之又玄的狀態。

　　在景世音的感知之中，所有事物的單位已經成了原子，甚至在那之下了。

　　腦袋又疼又脹，像是塞滿了太多事物一樣。

　　景世音的本能一直在告訴他最正確的選擇──捨棄那個弱小的、可悲的、無能的肉體，然後就將成為全知的存在，然後永遠佇留在這裡。

　　不需要他主動做什麼，只要再一會，再那麼一會，景世音就會由他昇華成祂，不再受困於那弱小的身體、不再限於凡智，成為獨立於世界外的觀測者。

　　「那或許很好，但不是我想要的。」

　　就像是在和自己的本能相望，又如同正照著鏡子，景世音堅定地看著自己，一次又一次地說服著自己的本能。

　　感覺過了一段很漫長的時間，景世音這才勉強再次掌控了身軀。

　　睜開雙眼，他們兩人似乎才剛從懸崖起跳，不過沒有任何可以遲疑的時間，景世音扭動著自己的身軀。

　　迎著風、逆著風，像是在划槳，也有些類似游泳，只是不需要憋氣……確切來說，在整個過程中，肺中的空氣就像是牙膏一樣被擠了出去，讓人緩緩陷入窒息，想憋氣都沒辦法。

　　但是這個計畫確實成功了，他們兩人以近乎滑翔的方式從山丘上平安降落，毫髮無傷……

　　假設忽視越瑟冷從景世音身上跳下來時，扭到腳踝而疼得半死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