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流之總是貫徹自我04

　　思考了一整晚，我還是想不到為什麼劉毅寧想找人代替自己當隊長。
　　結果，隔天還是很不要臉的跑去找楷昱學長求助，並將我所得知的情報通通告訴他。
　　「原來妳瞞著我接下了這件委託啊……」
　　我和學長相約在早自習開始前的偵探社社辦，他的手托住下巴，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
　　「曉萱，我想妳一定沒用腦對吧？」
　　──妳一定沒用腦對吧？
　　──一定沒用腦對吧？
　　──沒用腦對吧？
　　──沒腦對吧？
　　「對不起，放、放開我……」
　　咦？奇怪，我怎麼會下意識掐住學長的脖子呢？真是奇怪。
　　我放開學長，他這才清清喉嚨。
　　「收回前言，這真是個麻煩的委託。」
　　「就是說啊！」
　　「麻煩歸麻煩，那位隊長的用意卻很明顯。」
　　「是、是嗎？」
　　總覺得被學長瞧不起了，是錯覺嗎？一定是錯覺吧！
　　「按照妳調查的結果，劉毅寧並沒有充分的理由放棄當隊長。就像阿流所說的，一定是有外力介入，才會讓他做出這個選擇。」
　　「嗯，不過可能的理由要多少就有多少吧？」
　　「舉幾個例子來聽聽。」
　　「呃……像是受傷──」
　　「只要是運動，都會有受傷的風險。」
　　「欸……交女朋友？」
　　「除非對象是球隊經理，不然過去有女朋友的隊長或社長，要多少有多少。」
　　「嗯……父母反對？」
　　「那父母應該在他成立球隊前就反對了。」
　　「不行，我想不到了。」
　　「妳的想像力未免太薄弱。」
　　學長實在太嚴苛了，簡直就和某位隊長一樣。
　　「咦？不然學長你說說看！」
　　學長一時露出「敗給妳了」的無奈表情，將雙臂交叉在胸前。
　　「在我們探討是什麼樣的外力介入之前，曉萱，妳先想想看，為什麼毅寧會找身為外人的妳來幫忙？」
　　「這我知道，因為毅寧不想讓球員知道要選新任隊長的事，如果由他自己來說的話，肯定會不好意思，所以請我這個外人幫忙。」
　　「說對了一部分。簡單來說，如果誰都可以的話，他們大可以拜託認識的人比較方便，但妳是個既不看棒球，也不打棒球，完全和棒球無緣的人吧？」
　　「的確是……不過我會打女子棒球喔！」
　　女子棒球是壘球的另一種說法，在我們學校也有壘球社。
　　「嗯，比起棒球，壘球的確比較容易上手。但他們不知道妳會打壘球吧？而且兩項運動的規則不一樣，所需要的技巧也不同。」
　　「嗯，壘球投球是由下往上拋，的確和棒球不同。那麼學長，既然他們知道我對棒球一竅不通，為什麼還要找我幫忙？」
　　「這就是重點，他們會找妳幫忙，一定是想拜託妳處理無關棒球的事情。妳還記得，當時有個關鍵人物，代替隊長向妳提出了委託吧？」
　　「關鍵人物？啊！流之學長當時也在，難道流之學長是特地請我幫忙的？」
　　「沒錯，他知道妳是偵探社的社員，所以想請妳幫忙。也就是說，他認為這是只有依靠偵探才能解決的委託，而且是麻煩的委託，所以才會想到要請妳幫忙。」
　　「所以這件事也和推理有關嗎？」
　　「當然，打從一開始就是推理。」
　　「那謎團呢？」
　　「尋找謎團也是偵探的工作之一。」
　　楷昱學長的嘴角微微上揚，看來這次的謎團也難不倒他。
　　「謎團的確和判斷誰適合當隊長有關，但既然他們找的人是妳，那我們就得先將有關棒球的因素排除掉。也就是說，不需要會打棒球，只要知道隊長為什麼想找人代替他，還有他打算找誰來代替他就行了。」
　　簡而言之，這件委託並非要判斷誰適合擔任棒球隊的隊長，而是要推理出劉毅寧找人代替他當隊長的動機，以及這個隊長的人選最有可能是誰。
　　「重點在於劉毅寧完全沒理由放棄當隊長，那為什麼他會提出這樣的委託？我想最有可能的原因，是他單方面被某個人威脅了。」
　　威脅？難不成這就是學長所說的「外力」？
　　「但我不太明白，誰會威脅毅寧讓出隊長的位子？」
　　「當然是想當隊長的人。」
　　楷昱的手托住下巴，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
　　「誰會因為當上隊長獲得最多好處？他就是威脅毅寧的那個人了。想必那個人為了讓自己當上隊長，曾經設法說服劉毅寧，甚至想從他身上抓到什麼把柄，藉此脅迫毅寧放棄隊長的身分。
　　對此感到不安的毅寧因此向妳提出委託，想知道如果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究竟誰才適合擔任隊長，要是妳回答了威脅他的人的名字，毅寧也許會與對方妥協，將自己隊長的位子讓給他。」
　　「原來如此，所以知道內情的流之學長才會說這是『麻煩的委託』，而不願出手幫忙啊……未免太彆扭了吧！」
　　要是涉入太深，弄得不好反而會被趕出球隊，更糟的情況可能整個球隊會直接解散，流之學長一定不希望自己以這種方式離開棒球隊。
　　「嗯，而且因為毅寧是隊長，他為了保有尊嚴，不會將自己被威脅的事情說出去，所以阿流才會想到利用這個辦法──因為他知道妳雖然是偵探社社員，但在毫無頭緒的狀況下，妳應該不會隨便指認一個人就說他適合當隊長。我想他期望的是妳會來找我幫忙，所以才給出這起案件的方向和提示，希望這件事能順利落幕。」
　　雖然學長說的是事實，但這讓我難以釋懷！原來流之學長早就猜到我最後還是會找楷昱學長幫忙，分明是看不起我！不過我應該有派上用場吧？要是沒派上用場，我可是會哭死的。
　　「那學長應該知道威脅毅寧讓出隊長位子的那個人是誰吧！難不成是在南區聯賽大放異彩的吳冠霖？還是那位剛接觸棒球就展現出天份的二年級學長？」
　　楷昱學長一邊聽著我說話，一邊抬頭看著社辦的門板，我發現他刻意放低自己的音量，但每一句話都說得很清楚。
　　「吳冠霖雖然對棒球展現出高度熱情，但他已經表示自己沒有意願接任隊長，代表他另有其他安排；二年級的學長，即使展現出對棒球的天份，剛接觸棒球不到半年，對於規則和戰術應該還不是那麼熟悉，所以應該也不是會威脅毅寧的人。」
　　學長說到一半，眼神越過我，朝著社辦的門板說話：
　　「劉毅寧，你應該知道我想要說什麼吧？」
　　沉默了三秒，社辦的門緩緩開啟，讓我嚇了一跳，原來棒球隊的隊長一直站在門口偷聽我們講話。
　　楷昱學長好像打從一開始就注意到這件事，他臉上並未露出任何錶情，只是像平常那樣，一臉漠然地盯著對方。
　　「沒錯……有位熱愛棒球的球員，對我表示自己想接任隊長，他說他不想要再輸球了，希望接下來能交由他帶領大家練習。」
　　劉毅寧身上並沒有穿棒球隊的紅色隊服和白色運動褲，頭上也沒有戴鴨舌帽，與之相反的，他戴了一副黑框眼鏡，身穿白色制服和黑色西裝褲，除了那身黝黑的皮膚外，完全看不出來他是棒球隊的隊長。
　　「如果我的想法沒錯的話，你說的那位球員，就是數理資優班的林皓凱吧？」
　　「沒錯……」
　　毅寧不甘心地吐出一口氣，我也對這件事感到訝異，因為我完全不認為那個驕傲自大的林皓凱比起眼前的劉毅寧還適合擔任隊長。
　　但隊長接下來說的話，卻硬是打破了我的想法。
　　「皓凱是擁有實力的球員，也總是能清楚點出隊員和對手的弱點，他同時也參加壘球社，加上是數理資優班的學生，常常對大家提出很多有用的戰術和建議，而且他的口條也很好，擅長辯論，常常針對球賽做出很多評論，也不怕被人攻擊，所以我想他或許比我適合擔任隊長。」
　　說到這裡，毅寧刻意停頓，強調接下來要說的話。
　　「但是他並沒有威脅我讓出隊長的位子，他不是那種人，他只是說希望之後的練習時間能讓他試著帶領大家做不同的練習。所以我在想，說不定讓他當隊長，會比我更適合……」
　　「嗯，你的分析很正確，但是毅寧隊長，你忘了一件事。」
　　毅寧抬起頭，看著楷昱學長那雙深藍色的瞳孔。
　　「皓凱會變得這麼積極，並且在意球隊的輸贏，想為球隊做出貢獻，這一連串的變化，是發生在南區聯賽結束後沒多久；但同時也發生了一件事，就是球隊的經理和其他球員交往這件事，身為隊長的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球隊的內幕被外人點出，毅寧尷尬地點點頭。
　　「我知道……有一名球員和從籃球社跳槽過來的球隊經理開始交往。他的個性溫和內斂，所以是女生主動追求他，這是在南區聯賽結束後沒多久的事。」
　　早晨的陽光照不進社辦，所以沒辦法看清隊長臉上的表情，我的心臟蹦蹦跳，接著耳邊便傳來楷昱學長低沉但清晰的嗓音。
　　「我的想法是，不，這不是我的想法，是借用曉萱的推理。」
　　我驚訝地抬起頭來，仔細聆聽學長所說的話。
　　「一開始練球的時候，皓凱總是習慣找球隊經理聊天，如今，球隊經理開始和他保持距離，站在他的角度他會怎麼想？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放棄，與對方保持距離，而把重心放在球隊上；另一種是想辦法吸引球隊經理的注意，或是增加接觸的機會。但不管是哪一種，都勢必引導到『他想成為隊長』的想法，如果他能當上隊長，那他就不用再去想球隊經理的事，和對方的相處也不必像以前那樣綁手綁腳。但他不方便直接要你讓出隊長的位子，所以提出讓他帶球隊進行練習的建議，這樣下去，他自然就能獲得大家的敬重與認可，到時候也能順理成章地代替你成為球隊的隊長了，更好的結果是，說不定他能吸引到來看球賽的女生，然後展開一段戀情。」
　　毅寧似乎也在想同樣的事，他低下頭去，雙手緊緊握拳，像是在強忍什麼一般。
　　「那麼，請問……我該怎麼做才好？」
　　隊長似乎很迷惘，學長看了我一眼，暗示由我結尾。
　　深吸一口氣，我決定大聲說出自己的想法。

　　「你太缺乏信心啦──！」

　　空氣從肺裡擠出，我對眼前這位理應閃耀著光芒的棒球隊隊長吶喊，他抬起頭來，驚訝地看著我。
　　「明明是重新創立南海附棒的人，如果連你都不能勝任隊長的話，換成其他人肯定也沒辦法改變現況，球隊既然剛成立，實力當然就要慢慢培養起來，如果隊長說換就換，恐怕會打擊大家的士氣！至於皓凱的問題，棒球隊的大家一起想辦法招募新的球隊經理，我想皓凱也會很樂意幫這個忙的，他只是需要有個聽眾聽他臭屁而已！」
　　但是，如果要找我當經理的話，請恕我拒絕，因為我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執行。
　　聽到我這麼說，毅寧忍不住露出笑容。
　　「的確，比起擔任球隊經理，妳還是待在偵探社比較好。」
　　這次多虧了妳，真的很感謝妳當時接下我的委託。毅寧向我低頭致謝，也順便向楷昱學長道謝，至此，我放心地鬆了一口氣。
　　果然，這次我的推理有派上用場！
　　毅寧離開之後，象徵事件告一段落，我和楷昱學長也準備回班上自修。
　　分別的路上，學長看著我露出微笑。
　　「果然是很有妳風格的答案。」
　　「要你管喔！」
　　不過打棒球啊……感覺真的很熱血呢！
　　我是真的這麼想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