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2 Adoption(收養)

接受大量訊息的方法通常是透過感官的過度刺激才能造成。

不過相比於現在0000所做的事情，將大量訊息直接寫入腦袋中的方法顯然異於過度刺激。前者尚且有體驗的歷程，後者直接略過這道程序，兩者於根本上有著決定性的不同。

不過這種感覺硬要以正常人的體驗去比喻的話，還是能用類似「失憶的人想起過去」一般的衝擊來形容，只是0000還不知道這到底是甚麼感覺。

Dogma的一生，以編年史，外加數個影像的方式直接灌入0000的腦中。

「嗯…這顯然是一瞬間的事情，為甚麼會感覺時間被拉長呢？」

這體驗很奇妙，就像是自己在吸收這些訊息時，時間被減速一般。

而自己的認知開始向幻燈片一般，浮現出文字與影像。

『Dogma，十七年前生亡，享年六十二。

簡例(年紀以阿拉伯數字記載於前)：

0至16：家庭安康，獨生子，正常人民。

17：經確認，以『25%配對水準』，認為有作為後繼者資質。

18：藉雙學位優惠，吸引其不間斷前往『pioneer university』進行學習。

24：碩士學位取得，依契約進入being實習。

26：完成所有being要求之『訓練』，取得『家法』領導地位。

所有任務完全執行。

57：發現『31%配對水準』之人物，著手計畫招納與培育。

62：於培育人物時為人所殺。』

「家法」一詞，於剛剛藏鏡人說的話中就有提起過，顯然是being殺手組織的正式名稱。考量到藏鏡人的年紀，這名被稱為dogma的人應該就是繼他的前一任首領了。

只是0000依舊覺得納悶，即使還有兩隻關鍵影像，但這些文本訊息也實在過少，姑且先不去理會那些穿插的專有名詞，這和自己所想的書本傳記，於量上有顯著差異。

這很明顯是給知情人士用的，而寫出這份文件的人也很確信，只要如此簡潔的訊息就能告訴對方的一生。

不給0000喘息空間，下一枚影像這時候就進入了0000腦袋中。

『31%配對水準，就是這名女孩沒錯吧。』

影像隨著厚重男音而清晰起來。

0000像是在體驗立體實境一般，在某個辦公室中，擁有厚實身軀的男人，蹲低摸著某個小女孩的頭部。

『已經實際抽血與特徵庫比對過，比預估的26%還要超出預期。dogma先生，看來已經能確定這人就是後繼者了。』

『配對水準再繼續上去的話，可就不是待在這裡的程度了。』

細看那女孩，約莫九、十歲的外貌，似乎連現在發生甚麼事情都還理不清楚。不過她並沒對陌生環境表現出慌張，反而有種從容不迫，出淤泥而不染的鎮靜氣質安定著周遭的氣氛。

『不錯的微笑，小姑娘，』dogma的手離開女孩的頭部：『你知道為甚麼你會被接來這嗎？』

『…因為爸爸媽媽，必須遵守約定。』

『約定的內容，知道嗎？』

女孩搖頭。

『你的父母，只是將你「貢獻」出來而已。』

『…？』

『想要脫離being家族，不問世事隱居的話，其中相對輕鬆的一種方法，就是向being貢獻優良資質的「天然個體」。小妹妹，你就是那個個體。』

『個…體？』

對於接連出現的未知單詞，於對大人社會還懵懂未知的小孩而言，反而該稱讚這名女孩的處變不驚。

不過0000知道，無論是多強的心理素質，對於一個小孩而言，強烈的環境變化不可能不製造恐慌。

『在這之後，你將接受訓練，為being這個大家族盡一份心力。』dogma繼續說道：『一開始不會給你學太難的東西，畢竟離接班時間還早，我們循序漸進來就好了。』

『…我還能回去小學嗎？』

似乎很早就放棄掙扎了，女孩對此，僅只靜靜地問道。

『手續辦完前，還能去兩個禮拜。』dogma回應說：『好好地和同班同學道聲再見吧。』

『那…父母呢，我還能再見到父母嗎？』

『短時間內都見不到了吧，不過也不是永遠無法見面。』

『是喔，小妹妹。』站在女孩一旁的秘書說道：『等到以後完成being的訓練，就能在閒暇的時刻自由地與父母見面。』

這對一個女孩而言，是過於沉重的現實。

無論是誰，只要父母不是像technician那樣的例子，待在家人身邊就是童年時光最幸福的事情，這名女孩就算日後功成名就，今日疑似被父母遺棄的行為依然會是個心中芥蒂，還能保證她能不帶自身偏見與怨念和父母重新相見嗎？

至少類比自己的心智年齡，在同樣情景下，0000是屬於放不下的那一方。

『…我一直都知道，有甚麼不尋常的事情，不斷壓迫著爸媽。』

此時，女孩突然說道：

『待在爸爸媽媽身邊，我很感到幸福，他們沒有露出什麼難過的臉色，他們也一定是愛我的。』

『嗯，這不能否定呢。』

『如果完成甚麼訓練，幫什麼『比應』做事，就可以減輕他們的痛苦，我就不會逃。』女孩露出如同淡然的微笑說：『無論五年，十年都可以。』

『…小孩子可別開以年為單位的支票啊。』對小女孩的認真，dogma也回以禮貌地笑容：『兩個禮拜後，會有專門人員教育你。從今天開始，我便是你的繼父，這間辦公室的這棟房子就是你的新家，生活方面如果還有需要的話，秘書你就打點打點吧。』

『需要替她找個相應年齡的祕書輔助嗎？』

『還不到那時期，而且31%的表現或許連秘書也不需要。』dogma說道：『這事情就先到此為止吧，帶下去了。』

隨著辦公室的門一關，0000也開始整理自己獲得的訊息。

該說真不愧是藏鏡人嗎？光是看閱這些影像，稍稍與先前的文字做連結，似乎在一瞬間獲得了可觀的新資訊。

與想像中以血緣聯繫的「家族」相比，being似乎看重的是基因的相符性，並依靠符合的程度來決定血脈的濃淡，於此之上，他們還具有某種特殊的方法以便搜索具有此等基因『配對水準』的人物。

而一旦經過確認，being便會以各種方法讓對方加入自己的家族。Dogma的經歷也好這女孩也罷，都是這樣被半強迫半勸誘加入的。

接著便是『訓練』，只是從這詞0000隻能感受到是學習相關知識而已，以『家法』這組織的需要，學習內容不外乎就是各式各樣的髒活知識。

這些事情實在再普通不過了，畢竟要培養後進就必須實行教學，這對任何組織都是同樣的流程，雖然招攬的手法可能略顯卑劣，但0000對這套制度沒什麼意見可提。

然而這只是就一般組織而言，0000知道這並不單純是「教育」而已。

如果再配上自己最近對0000的感想，being這一連串嫻熟的招攬與訓練，事實上是一個極為厲害的控制手段。

Being於質與量兩方面，握有『超越現代水準』的知識。

就像古代原人首次知道如何用火一般，只要這種超越現代水準的知識被心智不穩定的人接收的話，恐怕就會被那份知識牽著鼻子走完一生了。

這正是0000擔心的事情，也是technicia告誡自己的原則，更是那些堅持駐足不前的人所在意的憂患。

而於此同時，還有一點令0000在意。

「…那是『女孩』…並不是男性啊。」

掐指一算，那時應該距今二十多年前，也就是說『家法』的領導位置要繼那女孩之後才是由男性的藏鏡人擔任嗎？

此時辦公室又響起敲門聲。

『安置完了，』適才的秘書開門並走了進來：『那女孩的心理素質很優秀，並沒有一絲慌亂。』

『就表示這是值得期待的孩子啊。』

這名準繼父，把放置於自己桌前，關於女孩的紙本報告書打開。

女孩此時的基本資料被攤在0000視野裡，內容族繁不及備載。

包含，那女孩抽血後基因訊息匹配狀況。

似乎是要藉此來判斷所謂的配對水準，作為being選擇人才的依據。

包含，那女孩莫名其妙的潛能示意圖。

似乎是要藉此來初步制定訓練課程。

包含，那女孩被being招募前的社會人際關係圖表。

大概是對女孩的交際習慣與喜好進行分析。

包含那女孩，簡短又素樸的名字。

於0000眼中被翻譯成1111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