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我家好遠

第二章　　我家好遠


　　坐了兩小時左右的車程，終於抵達我家。把行李先放地上，我們站在門前稍作休息。
　　王淨妍的身體左右搖晃，臉色發青。
　　「林一容……你家好遠喔……」
　　出現了……厭世模式。這位擺出厭世表情的傢伙，就連坐個公車都會嫌累。
　　我露出無言的表情望向她。
　　「牽拖啊，真正遠的是你家才對。」
　　「說的也是……光是搭個車就好累，唉……你家好遠。」
　　「遠的是你家啦！還有……既然沒什麼精神就不要說話。」
　　「你說這樣嗎……」
　　頓時，王淨妍收起抱怨的嘴語，不說話的表情像是某某黑道大姊，我不禁嚇到後退好幾步。對不起，是我不識相，不知道大姊混這麼大。
　　「等等，等等，你還是說一點話好了，眼神太恐怖，我會怕。」
　　「你家好遠你家好遠你家好遠～～」
　　「好好好，我家好遠我家好遠我家好遠～～滿意了嗎？」
　　她鼓起嘴巴，小小的拳頭不斷往我的手臂撞過來，似乎是想把牢騷一次發完。我按住額頭，無奈地跟著王淨妍一起碎碎念，好讓她滿意。
　　進入室內以後，我提著兩個行李走上樓梯。走在後頭的她一邊東張西望確認有沒有大人在家，一邊開口詢問。
　　「那我要睡哪裡？」
　　這問題問得太好了！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還用說嗎，我房間啊。」
　　突然之間，腦袋傳來鐵盆掉在地上的聲響和浮現五角星星的畫面。好、好痛……下手麻煩小力一點可以嗎？
　　走上三樓，我先把行李放在一旁，側身站在房間的門前，身體稍微前傾，雙手比向房門，做出紳士的舉動。
　　「這位客人，您的房間就在眼前了。」
　　「喔……」
　　看見我的恭敬行禮，王淨妍似乎是感到有趣，瞇起可愛的大眼眨了幾下，把手摀住嘴巴憋笑。
　　幾坪大的空間是用來放舊傢具的地方，有書櫃、收納鐵架還有我用過的書桌等等。傢具大都靠著牆壁擺放，因此房間並不會有壓迫感。
　　王淨妍巡視一下四周後，站到窗戶旁邊，想一覽鄉下的風景。我看得出來她有點出遊的興奮，她是不是以為自己是在旅行啊……好吧，其實也蠻像就是了。
　　我靠在門邊開口道。
　　「堆得東西沒有很多，稍微整理一下就行了，然後角落那裡有張摺疊鐵床，晚點我會拿棉被和枕頭過來，接下來就隨意吧。」
　　「嗯，那抹布和掃把……」
　　王淨妍回過頭詢問。我這才想到，沒有掃具的話怎麼能打掃房間呢。
　　「喔對……我去拿，等一下喔。」
　　說完，我步下樓梯，前往家裡放掃具的小儲藏室。
　　轉身之前，我看了王淨妍一眼，見她望向窗外大大地伸個懶腰，然後放鬆地吐一口氣。這傢伙……真的以為自己是來旅行耶……　
　　
　　窗戶打開半邊通風，王淨妍捲起袖子並戴上口罩後，來到廁所打開水龍頭沖濕抹布。被嬌慣的公主大人正在做家事耶，難道天要下紅雨了嗎──坐在樓梯納涼的我，撐著臉頰發出不可思議的感嘆。
　　同一時間，右腳無意識地抖了起來。這、這到底是什麼感覺啊，為什麼我會有點心虛啊？
　　與其心想，不如起而行。結果，我還是乖乖地幫忙打掃了。
　　「我可以自己來的。」
　　一旁用抹布擦著書櫃的王淨妍，微微轉身看過來。我一邊掃著地上的灰塵，一邊回應她。
　　「我知道啊，可是感覺怪怪的。」
　　「哪裡怪？」
　　「嗯……大概就像班上在準備園遊會的活動，然後只有自己在旁邊看的那種感覺……吧。」
　　我別過頭掩飾臉上的羞紅，裝作自然地解釋。王淨妍聽了，用逗趣的口吻小小地嘲諷。
　　「真是意外貼切，不過倒不如說你是被使喚慣的跟蹤狂。」
　　「哎呀，這麼講好像也可以，誰叫某人什麼都不會。」
　　一被我反擊，王淨妍馬上露出馬腳，支支吾吾地逞強為自己辯解。
　　「我、我不是不會喔，你看，現、現在不就做得好好的。」
　　「喔是喔，原來抹布都不用清洗就可以一直用，我都不知道欸。」
　　「啊！好、好髒！」
　　她把手上的抹布翻過來，隨即拋開，並伴隨著一聲大叫。
　　而那塊髒兮兮的抹布就剛好正中我的臉上。
　　「嗚嗚……綁五來咖！敲幾偶溪耶！來咖辣！庫店！」
　　翻譯：幫我拿開，超級噁心耶，拿開啦，快點。
　　又黑又臭的髒抹布貼齊整張臉，使我說話含糊不清。不過對方沒有吃翻譯蒟蒻，當然不會知道我在說什麼。總之，趕快救我啦！死狸貓！
　　「聽不懂…………好啦。」
　　王淨妍先是裝模作樣地淡定表示不理解，隨後輕笑一聲，幫忙拿掉我臉上的臭抹布。啊噁～我等一下一定要用清潔劑洗臉。
　
　　房間大致上整理一遍過後，地板呈現出乾淨的反射光，室內的空氣也顯得清新，先前的悶味已經消失不見。
　　我累得直接坐在地上休息，王淨妍似乎還保有一點精神，輕輕靠著窗戶下的牆壁。
　　窗戶外的陽光漸漸變紅，王淨妍的髮絲也染上一些橘色。
　　我們兩人不發一語，接著她率先打破此時令人舒適的沉默，低下頭緩緩開口。
　　「那個……謝謝，願意配合我的任性。」
　　「不、不會啦，反正我媽也說熱鬧一點比較好。」
　　突然被道謝，令人有點不好意思，我搔起頭掩蓋住內心的小尷尬。
　　見了我這副模樣，王淨妍微微揚起嘴角，發出放鬆的嘆息。
　　「這樣啊……的確很像阿姨會說的話呢。」
　　她提到了家人的話題，趁這個機會，我能將一直以來想問的話說出口。
　　「不過你翹家……家人都不會擔心嗎？」
　　其實不只是如此，還有更多端倪令我覺得不自然。
　　王淨妍將視線朝下沉思一會後，露出無奈的表情。
　　「……當然會啊，但不太會管我，該怎麼說呢……他們忙於工作，對我算是種自由吧……」
　　接著，她打起精神，把手指貼在下巴，雙眼往右上方看去。
　　「而且……訊息已經傳給我爸了，應該是沒問題……」
　　「咦？只傳訊息就可以了嗎？你是整個寒假都會住下來，我看還是通個電話報備比較好吧。」
　　「不能打電話，我爸工作很忙，只能等他打來。」
　　王淨妍平淡地講述，一副早已習慣的樣子。我用狐疑的視線投向她。
　　「下班時間也不能？總不會連子女打來的電話都不接吧。」
　　「……嗯，的確不會，他的工作幾乎沒有做完的時候。」
　　「哇……好忙，你媽該不會也一樣吧。」
　　「我媽倒是還可以，但是打給爸爸比較好，因為他是最寵我的人。」
　　原來王淨妍得到公主病的由來是爸爸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默默地點頭。
　　王淨妍看了我的舉動，似乎是感到不滿，冷眼對我發出類似威嚇的冷哼聲。
　　「哼……你在心裡偷偷想什麼？」
　　啊，沒有沒有，我絕對不敢對公主陛下說「你有病」三個字，誰叫人家是忠心耿耿的僕──咳咳，更正，是男朋友。
　　在我想著要怎麼回應時，樓下傳來熟悉的倒車入庫聲響。
　　「是阿姨回來了嗎？」
　　「嗯，從車子的引擎聲聽來應該是。」
　　「那我下去幫她開門。」
　　王淨妍踩著略為急促的步伐，走向房門。我急忙地叫住她。
　　「欸欸，不用啦。」
　　「要啦，禮貌禮貌。」
　　她停在門邊回應我之後，便迅速地下樓梯。被留下的我，只好苦笑地嘆一口氣。
　　……也對啦，畢竟她提出要借住整個寒假的要求，自己應該也覺得給我們添麻煩，所以才顯得很客氣吧。
　　起身之後，我輕輕將門關上，前往存在於此刻的熱鬧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