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流之總是貫徹自我01

　　原本想說運動會結束之後，因為星期一補假的關係，所以能好好休息個兩天，沒想到在回家路上碰巧遇到流之學長和棒球隊的隊長，他們似乎在討論要將隊長的位子傳給誰比較好，但因為遲遲下不了決定，所以想請我幫一個忙。
　　於是，星期天上午十點，我人就坐在南海大學的操場邊，代替他們請假的球隊經理幫忙計分、裝水、遞毛巾。
　　運動會剛結束也不會停止練球，我們學校的棒球隊真的很熱血呢！
　　「那麼就拜託妳了。」
　　「曉萱，好好幹啊！」
　　棒球隊隊長和流之學長對我說完，便轉身跑回球場，球隊馬上就開始進行伸展、慢跑暖身，在投接球、打擊的基本練習告一段落之後，他們便與剛抵達操場的隊伍進行每週固定舉辦的友誼賽。
　　──我接到的委託，代替他們原本的球經幫忙只是個幌子，其實他們是要我觀察球隊裡誰最適合擔任隊長，並幫忙決定隊長人選。
　　雖然起初覺得他們委託我這件事很奇怪，但我並沒有多想什麼。
　　反而覺得只要能幫上一點忙，即便會佔用自己的時間也沒關係，因為這就是我們偵探社的社團活動。
　　棒球隊的現任隊長，劉毅寧，背號十號，擔任投手兼內野手，投出的球又快又犀利，而且只要有人失誤或表現得不好，他馬上就會給予口頭指正。
　　不要用反手啦、傳準很難嗎、不準遲到喔、說好的戰術呢、看清楚球來再打、揮棒動作要確實啦、跑快一點、打棒球要用腦袋喔、大家振作一點、投手學我把球控準、撐下去、禁止滑壘不是說過了嗎──
　　他的語氣很強烈，說的話也很正確。
　　但大家可能是累了，或是怕被罵得更兇，沒有人敢吭一聲。
　　就流之學長告訴我的訊息，現任隊長劉毅寧其實是一年級生，他之所以能當上隊長，是因為他找齊了隊員，並重新創立了南海附中棒球隊；我原本還擔心，二年級的學長會不服他身為隊長的地位，但目前完全沒有發生這種事的跡象。
　　不過，雖然我是這樣想的啦……
　　「看我這球怎麼樣啊？」
　　流之學長輕輕鬆鬆擊出外野深遠安打，球棒差點甩到隊員，即便被隊長當面指責，也只是帶著笑容說：「哎呀……下次一定會注意的，咦？還有下次嗎？希望下次也能打出這樣的高飛球！」
　　流之學長的存在讓身為隊長的劉毅寧感到很頭痛。
　　不過這也讓我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沒有人敢讓流之學長擔任隊長，要是讓流之學長當隊長，球隊的紀律一定會徹底潰散。
　　原來如此，所以劉毅寧才能放心地找流之學長討論選新任隊長的事啊～
　　沒想到流之學長會在這種地方派上用場！
　　「比賽結束！」
　　友誼賽的結果以五比七落敗，雙方退至場邊，教練似乎說了幾句話，馬上就讓團隊的氣氛恢復到原本歡樂的樣子，不過教練離開以後，大家的臉又都垮了下來。
　　劉毅寧將隊員留下，應該是要檢討剛才那場輸掉的比賽。流之學長走到他身邊，和他說了幾句話，便朝我的方向走來，他臉上的表情有點奇怪。
　　「有看出什麼嗎？」
　　流之學長穿著白色長褲和紅色隊服，脫下棒球帽朝我說話。
　　「你是指適合擔任隊長的人選嗎？」
　　對於我的回答，學長搖頭回應我。
　　「不是那件事，我是問妳，有沒有看出我們球隊的問題？」
　　看了剛剛練習和比賽的過程，的確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大家是不是很累？」
　　憑我的觀察力，只能看出這點了。
　　「氣氛啦，氣氛。」
　　氣氛，流之學長說了這兩個字。
　　練球的氣氛太嚴肅，影響到了後面的比賽，大家沒辦法放輕鬆打球，因為緊張而頻頻失誤，當然因為昨天運動會的疲累還沒消除，所以多少會影響投球和打擊的表現……
　　「但是氣氛很糟呢。」
　　流之學長不滿意現在球隊的氣氛，所以才刻意表現出輕浮的樣子，想減輕大家的壓力。他為球隊著想而付出的努力，讓我難得看見學長心思細膩的一面。
　　糟糕……我可能會不小心喜歡上流之學長啊！
　　「在這樣惡劣的氣氛下，我哪好意思說要退出棒球隊。」
　　「原來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把我的感動還來！」
　　不過，學長當初為什麼會想打棒球？
　　我拋出疑問，得到的回答倒是很正經。
　　「我喜歡大家一起為某個目標奮鬥的感覺，」
　　然後學長又補了一句：
　　「其實是劉毅寧低頭拜託我加入的，因為有我在的話，才會有女生來看球賽嘛！」
　　「差勁！差勁透頂！你和隊長毅寧都是！」
　　不行，和流之學長認真就輸了，但現在也沒什麼事好做，我只好和學長閒聊，順便打探情報。
　　「那事到如今，學長為什麼又說想退出棒球隊？你不是很喜歡大家團結在一起的感覺嗎？」
　　這個啊……學長似乎是在猶豫該不該說出口，不過好像不是什麼非得要保密的事情，所以他向我坦承。
　　「其實理由比妳想像的還簡單啦，因為我這學期加入了籃球隊，而且我把對籃球的責任看得比棒球重，萬一我在打棒球的時候受了傷，籃球隊的隊員不會放過我，我也不會放過自己啦。」
　　「喔～原來是這樣喔！」
　　我好像有點明白學長受歡迎的理由了──
　　不會辜負他人的期望，所以被拜託參加棒球隊，二話不說便答應；被挖角進入籃球隊，也順著眾人的期待打出好成績；因為籃球的關係，想要退出棒球隊，也不會放著棒球不管，甚至將球隊的問題視為自己的責任。
　　「學長，你辛苦了。」
　　我不由自主地脫口說出這句話，流之學長卻一臉詫異地看著我，我想學長一定是因為一個人默默承受太多的責任，然後因為我的一句話，而深受感動了吧！
　　「曉萱，妳居然會對我心存敬意？」
　　「有必要這麼驚訝嗎！」
　　就在我與流之學長打鬧的時候，隊長劉毅寧似乎檢討完今天的比賽，也朝我們的方向走來。
　　「今天辛苦了，啊！流之學長也是，謝謝你今天也過來幫忙。」
　　身為隊長的毅寧，皮膚曬得黝黑，身材雖然說不上高大，但就剛剛的觀察，他的控球精準得厲害，作為隊長完全沒有不妥之處。
　　「那個……我可以請問，為什麼這麼急著要找人接任隊長嗎？」
　　因為現在明明才上學期，應該還不到選明年隊長的時間才對。
　　聽到我的疑問，流之學長又再度露出奇怪的表情；身為隊長的毅寧，他的臉色則是沉了下去。
　　糟糕！我該不會是說錯話了吧！這時再摀住嘴也來不及了。
　　唉，毅寧嘆了口氣，決定不再隱瞞。
　　「其實，我們的隊伍在聯賽輸掉以後，氣勢變得很低迷。」
　　「聯賽？」
　　「就是南區高中棒球聯賽，參賽的隊伍有二十四支，也就是南部的二十四所學校。成績一勝二負，就此與八強無緣，因此大家都提不起精神來。」
　　「是喔……可是我不太懂，這和選新任隊長有什麼關係？」
　　「曉萱！」
　　流之學長出聲指責我，要我不要再問下去，但毅寧卻說沒關係，還露出自嘲的笑容。
　　「流之學長應該和你說了，我是一年級生，我想以我的立場，不方便對二年級的學長們下指令。而且，隊長這個位子並不好當……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夠變強，但在不知不覺中，大家好像離我愈來愈遠了。」
　　我覺得，後半段肯定才是毅寧的真心話，雖然我不太懂隊長需要承擔什麼責任，但畢竟輸球是事實，感覺隊長針對球員下的指令也很嚴苛，大家的情緒如果沒辦法順利抒發，隊伍的氣氛就會嚴重受到影響。
　　「難不成……球員們集體霸凌你！」
　　「那是不可能的啦！」
　　流之學長斷然說道，教練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而且毅寧是重新創立南海附棒的隊長，就算少數一兩個人對他有意見，應該不至於發生集體霸凌的事情。
　　「這是個有點麻煩的委託呢！」
　　我直率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抱歉。」
　　毅寧誠懇地低下頭，嚇了我一跳。
　　「啊！我沒有要指責你的意思啦！我只是不太懂，為什麼要找身為外人的我來幫忙判斷誰適合當隊長……」
　　「那麼，妳要不要考慮當我們棒球隊的經理？」
　　「咦？呃……？」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而且這和那根本是兩回事吧！
　　「不行！我還得想辦法增加偵探社的社員，才沒空當棒球隊的經理！」
　　連我自己都覺得這個拒絕的理由實在是說得太好了，而忍不住佩服我自己！
　　「可是，像偵探社那種玩票性質的社團，應該不會花妳很多時間吧？我們棒球隊也只有固定在禮拜天早上練習和比賽，而且妳看看，今天球經就請假沒來，可見我們真的很缺人手。」
　　「玩票性質？你說什麼玩票性質！我們是很認真在進行社團活動的服務性社團耶！你們缺球隊經理，我們可是缺社員喔！全社只有三個人喔！」
　　聽到自己的社團被說成這樣，真的讓人很火大，什麼叫玩票性質啊？
　　「那我拜託妳的事情──妳找到適合擔任隊長的人選了嗎？」
　　「唔……」
　　我忍不住沉吟。
　　「還、還沒……」
　　「這也不能怪妳，畢竟妳是外人嘛。」
　　可惡，真讓人火大！明明是你們拜託我的耶！
　　「我是因為還不了解狀況，所以沒辦法下判斷啦！再給我一些時間，我馬上就能告訴你適合的人選！」
　　「真的嗎？那就這麼說定了，希望你能在星期二早上告訴我結果。」
　　那我先去吃飯囉，掰掰。劉毅寧晃著他的棒球手套，就這樣轉身離開我和流之學長面前，我連發生了什麼事情都還沒搞清楚。
　　「咦？學長……」
　　「曉萱，妳被利用了。」
　　「是、是這樣嗎？」
　　「不過妳別擔心，我也會幫忙的，畢竟把你找來幫忙這件事我也有份。」
　　「嗚……學長真是可靠。」
　　「而且我想早點退出棒球隊。」
　　「啊！這才是學長你真正的目的吧！」
　　「話說，我肚子好餓啊……我們去吃飯吧？」
　　流之學長總是貫徹自我，但我卻不討厭這樣的他，因為學長並不是一味地只想到自己，他也懂得顧慮別人的感受。
　　他隨口提議，我看著頭頂的太陽，心想的確已經到了該吃午餐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