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宛如迷宮的真相尋求 (03-2)

　　「就說了直接叫我維歐娜便可，日本人都是那麼見外的嗎？」歐陽經理──就是恆的好友維歐娜，立刻擺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不是啊……」我一臉無奈，並壓低聲音說：「我只是不想讓別人誤會而已。這裡的女人都很小心眼的，要是知道我和你是朋友關係，私下一定會說我打算藉關係攀附甚麼的。平時工作已經夠累的了，我才不想成為別人的針對對象。」

　　說完，我偷偷向後一睨。果然，那幾個本來一邊看劇集一邊吃飯的八卦同事立刻看著這邊了！

　　「你也太擔心了吧，以英文名相稱只是很平常的事而已吧。況且要被女人討論甚麼的，只要她們選中了你，就算你是一張白紙，也能被翻出一整本電話簿的內容來八卦最少一整年。再加上你們部門有幾個人是整個公司出了名的『八卦王』，無論做甚麼也逃不出她們的法眼。所以放棄吧，比起預防八卦，學懂如何『拆彈』可能更重要。」說完，維歐娜故意瞪回去，那幾個女人便立刻回到乖乖回到螢幕前繼續吃飯，連眼尾也不敢看過來。

　　不愧是連恆也甘拜下風的人，我實在沒法拿出那個氣場。

　　「不愧是人事部經理，很懂人心呢！」我敬佩的不只是她的話，她的氣場也是。

　　「怎麼你也學起跟恆說一樣的話呢……算了，我本來只是想來看你工作得怎樣了。」看來是因為距離午飯時間完結還差不遠，所以她要打斷話題，回到本來的話題上去。

　　我一邊苦笑一邊說：「是這樣啊，就如你所見，我現在有很多文件要處理，忙得不可開交。」

　　我快累得想在這些文件堆上睡著便算了。我沒告訴她，只在心中說。

　　「努力啊，最近我跟恆見過面，她也提起你在工作上很忙。」穿著一身黑襲西裝，留著烏黑及肩短髮的她溫柔地說。

　　我想恆說的「工作上很忙」，應該是指作為魔女，而不是文員的工作吧。

　　我「哈哈」了兩聲，再說：「其實這個時候不只我一人，大家都很忙的。相信人事部那邊也一定很忙對吧？」

　　「最近還好吧，但別打算來增加我們的負擔啊，例如辭職甚麼的。」維歐娜打趣道。

　　「哈哈，才不會啦，」怎麼我剛才在想關於未來工作的問題，這時「辭職」二字便被搬上來了呢。我乾笑了兩聲，突然想起了甚麼，問：「我只是無聊八卦一下，你有考慮過辭職嗎？」

　　「沒有，為甚麼這樣問？」維歐娜有點疑惑。

　　「不辭職，是因為喜歡這份工作嗎？」我追問，是為了替心中的問題取一個答案。

　　維歐娜立刻一臉鄙視，毫不在意有多少人聽到，高聲反駁：「才不會好嗎！誰會喜歡這裡的工作啊？」

　　全公司大概只有她一人敢那麼大聲說出這句真心話。她說得很對，我忍不住笑了，「那麼為甚麼會做到現在？」

　　「為甚麼突然這麼問……在沒有選擇下，只能皺著眉頭繼續做吧！又要儲錢買樓，又要交租，又要供養父母，哪裡能由得我為了興趣而放棄一切？你也是，雖然現在外面的市道不錯，但也不要隨便『裸辭』啊，找一份工作仍是不容易的。」說到一半，維歐娜又開始她喜歡的說教。在她眼中，無論是我或是恆，都是入世未深，需要時刻提醒的對象。她說完，我心裡嘆了一口氣，不是因為厭倦說教，而是對其話語裏提及的香港人景況感到無奈。

　　如果可以，誰不想拋下一切，一心追隨夢想？但我們連生存都已經那麼困難，夢想甚麼的，不過是觸不可及的虛幻美夢。

　　「是的是的，知道了，」我像平時一樣隨便地回應她。

　　「恆可是難得地向我訴苦，說擔心你最近操勞過度，叫你休息又不聽勸，我過來就是想說，別讓她擔心。我不清楚你們現在的工作量是多少，但盡量少一點超時工作吧。」本來以為維歐娜說教完便會走，怎知她卻提起了恆。

　　我的心頓時一震，原來她有那麼擔心我嗎？確實，她有數次勸過我，叫我減輕一下「吸血鬼」那邊的工作，但只是提了兩次而已，我從不知道她已經擔心到要找維歐娜訴苦，還令人家特意來探視我的狀況。

　　維歐娜不知道魔女的事，誤以為我是超時工作到天昏地暗。一想到這個有趣的誤解，我忍不住輕笑一聲。

　　「我可是認真的，你為甚麼笑啊？」看見我在笑，維歐娜不是很滿意。

　　「沒有，我只是在想，恆在你面前都不會訴苦的嗎？我可是常常聽她訴苦，也經常被她說教啊。」我當然不會告訴她關於魔女的事，所以用另一個在意的話題取代之。

　　「她在朋輩之間可是有了名的倔強女，無論發生甚麼事都只會一笑置之，不會向人求救的，」維歐娜先是搖頭，然後想起甚麼回憶似的，表情突然溫柔起來。「只會在你面前展露少見的一面，證明她十分信任你啊。」

　　「是嗎⋯⋯」面對突如其來的告知，我有點反應不過來。

　　我對她來說那麼重要嗎？有點……受寵若驚。

　　「好好珍惜啊。對了，時候也不早，我該回去了，不然那班新來的定會只顧著玩電話，哼！」看了看時鐘，維歐腳驚覺午飯時間已經過去了。

　　我心裡一笑，看個十分鐘訊息還是可以吧，有時候分心一下有助抒壓啊。

　　看來她的團隊一定也是高壓力團隊。

　　「好好保重身體，下次我來你們家的時候再見吧，很想再聽到你們二人的相聲。」笑著說完，她轉過身，揮了揮手，便徐徐離去。

　　……那才不是相聲啊。我一臉無奈地用目光歡送她。

　　我低頭望去，桌面上全都是未完成的文件堆。頭突然痛了起來，我大力地揉了揉太陽穴，見痛楚消失得七七八八後，便開始提起剩餘不多的幹勁，繼續努力「收拾」這座高大山堆。

　　「唉……又要打電話給這位麻煩的客戶要資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