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本章節 3648 字
更新於: 2021-04-27
一、
紅色的愛心符號內以白色字書寫「Hi-Life」的LOGO，就是這間連鎖便利商店的專屬招牌。
叮咚！
「歡迎光臨！」
四十三歲的中年男性穿著以淺藍和深藍搭配的制服，用開朗的笑容迎接每一位走進店內的客人。
「您好，今天是我們每個月１７號的Hi Café日，我們使用的是伯朗咖啡的咖啡豆和光泉鮮奶，需要來一杯香濃滑順的咖啡嗎？」
每到十七號，是每間萊爾富都會特別宣傳的日子。
櫃檯前方放著為了響應公益而設立的塑膠箱，讓客人可以隨意捐贈零錢或發票，讓更多的弱勢團體能得到必要的幫助。右前方的垃圾桶上擺著電池造型的回收桶，提供廢棄電池的回收服務，雖然只是小小的舉動，卻傳遞著萊爾富堅持為環境保護所做的努力。
繼各家便利商店陸續推出自有品牌的趨勢，無論飲料櫃還是貨架上也開始出現印著「萊爾富」三個字的商品，好讓消費者多一種選擇。雖然只有一千三百多間門市，市佔率還不及７－１１跟全家，但是在地化的經營理念，以及成為社區生活不可或缺的幫手的想法，也成功讓紅色愛心的招牌走出屬於它的經營模式。
也許店面不那麼寬敞，也許貨架上的商品種類相對偏少，但是服務的熱忱、態度的積極、把關產品的嚴謹，以及服務內容的創新，始終是萊爾富不曾改變的初衷，就像它的口號──因為便利，所以簡單。
簡單的背後，蘊含的最真誠的用心。
「我來取貨。」
掏出身分證放在櫃檯的年輕人是店裡的常客，來店內消費不是買加熱食品或咖啡，就是領取各種不同尺寸的包裹，活脫脫是「宅男」的標準寫照。
「又熬夜了？」
「嗯。」
明明是開啟一天的早晨六點，有氣無力的回應卻像個已經被工作折騰了十幾個小時的上班族。
「剛送到的現切水果別忘了帶兩、三包回去。」
找出包裹正在刷條碼確認的楊耀德是這間萊爾富的店長，年輕時的荒唐歲月讓他差點走上吃一輩子牢飯的不歸路，卻遇到願意帶他重新認識社會，也重新被社會認識的輔導員，所以即使經營這間店面並不輕鬆，他也願意為了穩定踏實的生活而用盡全力。
從櫃檯離開又回來的男客人有著一頭讓人誤認性別的及肩長髮，淡棕色的髮色不知道是天生如此或是刻意染髮的結果。
年輕人把三包綜合橘子、芭樂還有小番茄的水果袋放在櫃檯：「一起結帳。」
「回去後趕快睡覺，不要仗著年紀輕就不注意健康。」楊耀德從外套口袋拿出一包枸杞菊花茶的茶包放在包裹上，說：「常用電腦對眼睛不好，喝這個可以保護視力。」
「謝謝。」
對方低頭看著紙箱上多出來的茶包愣了片刻後，才小聲回應。
「謝謝光臨，歡迎再度光臨。」
爽朗的聲音，對著抱起包裹走向店外的年輕客人說。
★☆★
『志堯救火，拜託。』
下午六點半，簡志堯從手機螢幕跳出來的對話框來自Ｄ出版社總編和他的聊天室，面向窗邊的工作檯放著三面相連的螢幕，十五樓的窗戶外是其他建築物的屋頂和附近的街道，不過像他這種日夜顛倒的工作時間，看夜景的機會總是比看見太陽的機會要多。
工作到早上五點半騎摩托車去便利商店或早餐店買早餐，吃完早餐後洗澡刷牙，在正常上班族準備工作的早上八點入睡直到下午五點醒來，然後打開電腦跟手機繼續前一天未完成的工作。
精通法、德、日、英、西班牙五國語言的優勢，讓不擅常跟人群打交道的他在網路世界找到能讓養活自己的工作。除了承接翻譯以外，協助版權商「審書」也是他的工作項目，所以每逢國際上的重要書展或是布克獎這類獎項公布獲選名單時，就是他忙到天昏地暗的時候。
由於中文版權商需要在第一時間知道有哪些重量級的新書推出，以及是否具有引進華文市場的價值，因此像他這樣具備多國語言能力，對文學及非文學類型著作又涉獵頗深的譯者，就會被邀請幫忙審書。
大學時因為對語言和文字的興趣而偶然踏入的出版界，最後卻成為他決定全心投入的職業，也多虧了網路世代的便利，讓他只要有電腦、有網路，還有手機就可以隨時開啟工作模式，不像上班族得被束縛在充滿各種人際關係和情緒波動的辦公室內。
『拿來吧！』
拗不過已經合作八年的工作夥伴傳來的求救訊息，簡志堯滑開手機螢幕扔了個認命嘆氣的表情符號後，敲出三個字跟一個驚嘆號做為回覆。
工作桌上同時開啟的三面螢幕，在左邊那面螢幕叫出接案的工作排程，把原本預計在今晚要翻譯完──西班牙某導演傳記的第五章進度──往後移到明天原本預計要去看電影的時間表上。
『志堯小寶貝，我愛你。』
聊天室內，Ｄ出版社總編在打完這行字後，唯恐簡志堯在下一秒鐘後悔似地，立刻扔來以德文命名的文字檔。
「唉……」
一邊嘆氣一邊把下載完成的文字檔放在中間的螢幕上，然後在鍵盤敲打聲中開啟工作模式，直到四個小時後的晚上十一點。
★☆★
晚間十一點
「唔──」
要價五萬多的Herman Miller人體工學椅，不但有透氣的網布設計，更有減輕脊椎承受壓力的功能，比其他幾千塊的平價辦公椅，更適合像簡志堯這種需要久坐的工作者。
坐在椅子上伸展手臂的人看著已然亮起街燈的窗外，長時間固定相同姿勢而有些僵硬的身體，在轉動脖子時發出喀喀的聲音，於是打開抽屜拿出日本製的圓點型貼布，貼在無論打字還是使用滑鼠時，使用率最高的左手食指。
其實長期久坐的工作已經造成身體上的負擔，但是不想錯過好作品的想法，以及越來越被原作者肯定的成就感驅使下，只要檔期不是被完全卡死的狀況，他不介意中途被插入一些緊急案件，畢竟編輯們不是故意造成他的麻煩，而是授權書的製作過程中，他們也得配合原作者以及原出版社的要求。
於是痠痛貼布和按摩店的師傅就成了趕工時的必備品，甚至熟悉的按摩師傅一看見他的預約，就主動推掉前一、兩小時的其他客人，理由是要把全身的力氣留給頸肩重度僵硬的「簡先生」。
咕嚕──
發出抗議的肚子提醒從起床後就還沒吃東西，連白開水也忘記喝的人。正猶豫該去哪裡打發今天的晚餐，就想到冰箱裡面還擺著三包現切水果。
簡志堯退開椅子起身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三包袋裝水果，懶得拿叉子和盤子的他索性拆開塑膠包裝用手抓著吃。略為脫水的口感比不上切開後直接吃掉的滋味，然而被人關心和叮嚀的感覺，卻在咀嚼水果時不斷地在腦中浮現。
放在工作檯的手機，響起生日快樂歌的提示鈴，拿著水果回到桌子旁的人，把文字檔案收到螢幕下方，打開google頁面鍵入搜索「生日蛋糕」的關鍵字，在上百個網頁連結裡挑了個喜歡的造型和口味，按下訂購鍵輸入取件的便利商店以及個人資料後，關掉網路走進陽臺，看著深夜後車流量逐漸減少的街道。
★☆★
「簡志堯。」
楊耀德看著宅配單上的收件人姓名，彎起淺淺的笑容。
「什麼？」
今天排在晚班的工讀生才十九歲，卻有著時下年輕人少有的責任感，每次上班後就算沒有特地叮囑，也會拿起拖把將地板打掃得乾乾淨淨，就連貨架上的商品也整齊得像是得了強迫症的患者。
「沒事，我把這個拿去冰櫃。」
標示需冷藏的宅配單上，在附註欄處列印著生日蛋糕四個黑字，楊耀德準備在那位壽星來拿蛋糕的時候對他說一句生日快樂，然而原本應該在隔天早上出現的人，卻直到食用期限即將過期的第三天都沒出現。
「店長，怎麼辦？要退貨嗎？」
張慶安指著冰櫃裡遲遲沒被領取，打了連絡電話也沒人接的包裹，問著店長。
「如果晚上他還是沒來領貨，我就親自送去。」
「這樣好嗎？」
按照規定逾期未領的包裹將被退回到物流中心，再從物流中心退回給寄件的賣家，至於中間的任何損失就由買家和賣家自行承擔。
「畢竟是生日蛋糕，如果沒收到的話也太讓人難過了。」
「也對。」
年輕的店員點點頭贊同店長的說法，一年才一次的生日，如果連蛋糕都沒收到就被退回物流中心，確實不近人情。
「……」
楊耀德看著孤伶伶被放在冰櫃裡的蛋糕，有種酸澀的感覺。
★☆★
鈴鈴鈴──
鈴鈴鈴──
門鈴在快要燒壞前，緊閉的大門終於被頂著兩枚黑眼圈的屋主打開，瞇起眼睛虛弱看著站在樓梯間的人，問。
「誰啊？」
「您好，我是萊爾富的店長楊耀德，不好意思這麼晚來打擾，這是您忘了取件的包裹，還請在空白處簽收。」
「包裹？」
簡志堯雖然認出對方就是那個會對自己嘮叨的便利店店長，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訂了東西沒去領取。
「是的，您的生日蛋糕。」
「啊對！」
終於想起來三天前透過網路下單的蛋糕，簡志堯露出尷尬的笑容在快遞單上簽屬名字，然後接過裝著蛋糕的紙盒。
「謝謝你特地送過來，我真的忘記自己訂了這個。」
「那我就先回店裡，祝您生日快樂。」
「那個──」
著急捉住對方的手腕，卻又在下一秒鐘鬆開指尖。
「嗯？」
「你要不要進來一起吃個蛋糕？我沒什麼朋友……也找不到一起慶祝的人……」
孤單的眼神就像被雨淋濕身體又迷失方向的小貓，渴望在這個特別的日子有人陪伴。
四十三歲的男人把手搭在年輕人的髮頂，用雖然突兀卻能表達善意的動作摸摸對方的頭，笑笑地問：「這是你幾歲的生日？」
「三十。」
「好年輕，裡面有附送蠟燭嗎？」
站在樓梯間的人跨過門口踏進陽台，輕輕地將不鏽鋼的大門關上。
「有。」
「謝謝你的邀請，一起吃蛋糕吧！」
區隔陽臺和客廳的紗門被兩人一前一後地打開又關起，發出輪子滾過軌道的聲音。
「嗯。」
拎著紙盒領著另一個人穿過客廳走進廚房的簡志堯，彎起嘴角掛上燦爛的笑容。
難得亮起大燈的客廳也在點燃蠟燭的生日蛋糕旁，響起以低沉嗓音唱著的生日快樂歌，唱著，屋主已經好多年只有自己對自己唱的──
Happy Birthday ，to 志堯。
紅色的愛心符號內以白色字書寫「Hi-Life」的LOGO，就是這間連鎖便利商店的專屬招牌。
叮咚！
「歡迎光臨！」
四十三歲的中年男性穿著以淺藍和深藍搭配的制服，用開朗的笑容迎接每一位走進店內的客人。
「您好，今天是我們每個月１７號的Hi Café日，我們使用的是伯朗咖啡的咖啡豆和光泉鮮奶，需要來一杯香濃滑順的咖啡嗎？」
每到十七號，是每間萊爾富都會特別宣傳的日子。
櫃檯前方放著為了響應公益而設立的塑膠箱，讓客人可以隨意捐贈零錢或發票，讓更多的弱勢團體能得到必要的幫助。右前方的垃圾桶上擺著電池造型的回收桶，提供廢棄電池的回收服務，雖然只是小小的舉動，卻傳遞著萊爾富堅持為環境保護所做的努力。
繼各家便利商店陸續推出自有品牌的趨勢，無論飲料櫃還是貨架上也開始出現印著「萊爾富」三個字的商品，好讓消費者多一種選擇。雖然只有一千三百多間門市，市佔率還不及７－１１跟全家，但是在地化的經營理念，以及成為社區生活不可或缺的幫手的想法，也成功讓紅色愛心的招牌走出屬於它的經營模式。
也許店面不那麼寬敞，也許貨架上的商品種類相對偏少，但是服務的熱忱、態度的積極、把關產品的嚴謹，以及服務內容的創新，始終是萊爾富不曾改變的初衷，就像它的口號──因為便利，所以簡單。
簡單的背後，蘊含的最真誠的用心。
「我來取貨。」
掏出身分證放在櫃檯的年輕人是店裡的常客，來店內消費不是買加熱食品或咖啡，就是領取各種不同尺寸的包裹，活脫脫是「宅男」的標準寫照。
「又熬夜了？」
「嗯。」
明明是開啟一天的早晨六點，有氣無力的回應卻像個已經被工作折騰了十幾個小時的上班族。
「剛送到的現切水果別忘了帶兩、三包回去。」
找出包裹正在刷條碼確認的楊耀德是這間萊爾富的店長，年輕時的荒唐歲月讓他差點走上吃一輩子牢飯的不歸路，卻遇到願意帶他重新認識社會，也重新被社會認識的輔導員，所以即使經營這間店面並不輕鬆，他也願意為了穩定踏實的生活而用盡全力。
從櫃檯離開又回來的男客人有著一頭讓人誤認性別的及肩長髮，淡棕色的髮色不知道是天生如此或是刻意染髮的結果。
年輕人把三包綜合橘子、芭樂還有小番茄的水果袋放在櫃檯：「一起結帳。」
「回去後趕快睡覺，不要仗著年紀輕就不注意健康。」楊耀德從外套口袋拿出一包枸杞菊花茶的茶包放在包裹上，說：「常用電腦對眼睛不好，喝這個可以保護視力。」
「謝謝。」
對方低頭看著紙箱上多出來的茶包愣了片刻後，才小聲回應。
「謝謝光臨，歡迎再度光臨。」
爽朗的聲音，對著抱起包裹走向店外的年輕客人說。
★☆★
『志堯救火，拜託。』
下午六點半，簡志堯從手機螢幕跳出來的對話框來自Ｄ出版社總編和他的聊天室，面向窗邊的工作檯放著三面相連的螢幕，十五樓的窗戶外是其他建築物的屋頂和附近的街道，不過像他這種日夜顛倒的工作時間，看夜景的機會總是比看見太陽的機會要多。
工作到早上五點半騎摩托車去便利商店或早餐店買早餐，吃完早餐後洗澡刷牙，在正常上班族準備工作的早上八點入睡直到下午五點醒來，然後打開電腦跟手機繼續前一天未完成的工作。
精通法、德、日、英、西班牙五國語言的優勢，讓不擅常跟人群打交道的他在網路世界找到能讓養活自己的工作。除了承接翻譯以外，協助版權商「審書」也是他的工作項目，所以每逢國際上的重要書展或是布克獎這類獎項公布獲選名單時，就是他忙到天昏地暗的時候。
由於中文版權商需要在第一時間知道有哪些重量級的新書推出，以及是否具有引進華文市場的價值，因此像他這樣具備多國語言能力，對文學及非文學類型著作又涉獵頗深的譯者，就會被邀請幫忙審書。
大學時因為對語言和文字的興趣而偶然踏入的出版界，最後卻成為他決定全心投入的職業，也多虧了網路世代的便利，讓他只要有電腦、有網路，還有手機就可以隨時開啟工作模式，不像上班族得被束縛在充滿各種人際關係和情緒波動的辦公室內。
『拿來吧！』
拗不過已經合作八年的工作夥伴傳來的求救訊息，簡志堯滑開手機螢幕扔了個認命嘆氣的表情符號後，敲出三個字跟一個驚嘆號做為回覆。
工作桌上同時開啟的三面螢幕，在左邊那面螢幕叫出接案的工作排程，把原本預計在今晚要翻譯完──西班牙某導演傳記的第五章進度──往後移到明天原本預計要去看電影的時間表上。
『志堯小寶貝，我愛你。』
聊天室內，Ｄ出版社總編在打完這行字後，唯恐簡志堯在下一秒鐘後悔似地，立刻扔來以德文命名的文字檔。
「唉……」
一邊嘆氣一邊把下載完成的文字檔放在中間的螢幕上，然後在鍵盤敲打聲中開啟工作模式，直到四個小時後的晚上十一點。
★☆★
晚間十一點
「唔──」
要價五萬多的Herman Miller人體工學椅，不但有透氣的網布設計，更有減輕脊椎承受壓力的功能，比其他幾千塊的平價辦公椅，更適合像簡志堯這種需要久坐的工作者。
坐在椅子上伸展手臂的人看著已然亮起街燈的窗外，長時間固定相同姿勢而有些僵硬的身體，在轉動脖子時發出喀喀的聲音，於是打開抽屜拿出日本製的圓點型貼布，貼在無論打字還是使用滑鼠時，使用率最高的左手食指。
其實長期久坐的工作已經造成身體上的負擔，但是不想錯過好作品的想法，以及越來越被原作者肯定的成就感驅使下，只要檔期不是被完全卡死的狀況，他不介意中途被插入一些緊急案件，畢竟編輯們不是故意造成他的麻煩，而是授權書的製作過程中，他們也得配合原作者以及原出版社的要求。
於是痠痛貼布和按摩店的師傅就成了趕工時的必備品，甚至熟悉的按摩師傅一看見他的預約，就主動推掉前一、兩小時的其他客人，理由是要把全身的力氣留給頸肩重度僵硬的「簡先生」。
咕嚕──
發出抗議的肚子提醒從起床後就還沒吃東西，連白開水也忘記喝的人。正猶豫該去哪裡打發今天的晚餐，就想到冰箱裡面還擺著三包現切水果。
簡志堯退開椅子起身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拿出三包袋裝水果，懶得拿叉子和盤子的他索性拆開塑膠包裝用手抓著吃。略為脫水的口感比不上切開後直接吃掉的滋味，然而被人關心和叮嚀的感覺，卻在咀嚼水果時不斷地在腦中浮現。
放在工作檯的手機，響起生日快樂歌的提示鈴，拿著水果回到桌子旁的人，把文字檔案收到螢幕下方，打開google頁面鍵入搜索「生日蛋糕」的關鍵字，在上百個網頁連結裡挑了個喜歡的造型和口味，按下訂購鍵輸入取件的便利商店以及個人資料後，關掉網路走進陽臺，看著深夜後車流量逐漸減少的街道。
★☆★
「簡志堯。」
楊耀德看著宅配單上的收件人姓名，彎起淺淺的笑容。
「什麼？」
今天排在晚班的工讀生才十九歲，卻有著時下年輕人少有的責任感，每次上班後就算沒有特地叮囑，也會拿起拖把將地板打掃得乾乾淨淨，就連貨架上的商品也整齊得像是得了強迫症的患者。
「沒事，我把這個拿去冰櫃。」
標示需冷藏的宅配單上，在附註欄處列印著生日蛋糕四個黑字，楊耀德準備在那位壽星來拿蛋糕的時候對他說一句生日快樂，然而原本應該在隔天早上出現的人，卻直到食用期限即將過期的第三天都沒出現。
「店長，怎麼辦？要退貨嗎？」
張慶安指著冰櫃裡遲遲沒被領取，打了連絡電話也沒人接的包裹，問著店長。
「如果晚上他還是沒來領貨，我就親自送去。」
「這樣好嗎？」
按照規定逾期未領的包裹將被退回到物流中心，再從物流中心退回給寄件的賣家，至於中間的任何損失就由買家和賣家自行承擔。
「畢竟是生日蛋糕，如果沒收到的話也太讓人難過了。」
「也對。」
年輕的店員點點頭贊同店長的說法，一年才一次的生日，如果連蛋糕都沒收到就被退回物流中心，確實不近人情。
「……」
楊耀德看著孤伶伶被放在冰櫃裡的蛋糕，有種酸澀的感覺。
★☆★
鈴鈴鈴──
鈴鈴鈴──
門鈴在快要燒壞前，緊閉的大門終於被頂著兩枚黑眼圈的屋主打開，瞇起眼睛虛弱看著站在樓梯間的人，問。
「誰啊？」
「您好，我是萊爾富的店長楊耀德，不好意思這麼晚來打擾，這是您忘了取件的包裹，還請在空白處簽收。」
「包裹？」
簡志堯雖然認出對方就是那個會對自己嘮叨的便利店店長，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訂了東西沒去領取。
「是的，您的生日蛋糕。」
「啊對！」
終於想起來三天前透過網路下單的蛋糕，簡志堯露出尷尬的笑容在快遞單上簽屬名字，然後接過裝著蛋糕的紙盒。
「謝謝你特地送過來，我真的忘記自己訂了這個。」
「那我就先回店裡，祝您生日快樂。」
「那個──」
著急捉住對方的手腕，卻又在下一秒鐘鬆開指尖。
「嗯？」
「你要不要進來一起吃個蛋糕？我沒什麼朋友……也找不到一起慶祝的人……」
孤單的眼神就像被雨淋濕身體又迷失方向的小貓，渴望在這個特別的日子有人陪伴。
四十三歲的男人把手搭在年輕人的髮頂，用雖然突兀卻能表達善意的動作摸摸對方的頭，笑笑地問：「這是你幾歲的生日？」
「三十。」
「好年輕，裡面有附送蠟燭嗎？」
站在樓梯間的人跨過門口踏進陽台，輕輕地將不鏽鋼的大門關上。
「有。」
「謝謝你的邀請，一起吃蛋糕吧！」
區隔陽臺和客廳的紗門被兩人一前一後地打開又關起，發出輪子滾過軌道的聲音。
「嗯。」
拎著紙盒領著另一個人穿過客廳走進廚房的簡志堯，彎起嘴角掛上燦爛的笑容。
難得亮起大燈的客廳也在點燃蠟燭的生日蛋糕旁，響起以低沉嗓音唱著的生日快樂歌，唱著，屋主已經好多年只有自己對自己唱的──
Happy Birthday ，to 志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