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少女：楊千頌（十九）

千頌和宏昱乘搭著公車，在「海之丘中央綜合醫院」的車站下車後，沿著正門走入醫院。由於已經是平安夜的關係，平日樸素的大堂中央也擺放了一棵大型聖誕樹，伴隨著可愛的燈裝，為醫院添上不少節日的歡樂氣氛。

他們穿過病理大樓，朝綜合住院部前進，並來到了俊言所在的腎科病房樓層。正要進入病房前，宏昱停下腳步，對千頌說道：「我就不進去見俊言學長了，接下來⋯⋯ 就交給千頌你了。」

「誒⋯⋯？」千頌茫然的看著宏昱。

「⋯⋯ 沒問題的。」

「我⋯⋯ 我⋯⋯」千頌拉住了宏昱的衣䄂，結巴巴地說著：「那個夢境⋯⋯」

宏昱把手掌放在她的頭頂，以安撫她的情緒。

「⋯⋯」

「⋯⋯感覺好些了沒有？」宏昱問。

「嗯⋯⋯」千頌輕輕點頭。

「提起精神吧！我是俊言學長的話也不想見到你垂頭喪氣的樣子啊⋯⋯」

千頌握起兩邊的拳頭，道：「也是呢⋯⋯！這個時候得多給學長多一點支持才行 — ！」

宏昱輕輕的揉著她的頭頂，「一切都會沒問題的，你的那個惡夢⋯⋯ 我絕對不會讓它成真。」

「謝謝你，阿宏。」

「快起行吧，不要讓學長等你太久。」

宏昱的手掌從她的頭頂移走，轉而在她的背後推了一把。


* * *



今天是俊言進行移植手術的日子。

他看了看旁邊的坐枱式月曆，方才發現今天同時為聖誕節的平安夜。


— 明天的聖誕日，自己會是手術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 倘若是成功了的話⋯⋯

— 我好想到處走走。

— 像個普通的男高中生一樣⋯⋯

— 跟喜歡的女生渡過節日。


「叩叩叩⋯⋯」

俄傾，房門外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學長，是我，千頌啊⋯⋯ 現在可以進來嗎？」

「是千頌嗎⋯⋯？請進。」

千頌徐徐地打開門，走了進來。儘管今天的氣溫已經下降至只有個位數字，但她也只是有大䄛外套內穿上毛衣，下身是格仔短裙搭一雙黑色學院鞋。

然而，當俊言留意到千頌那頭髪的時候，便訝異得瞪大眼睛。

「千頌⋯⋯ 你的髮色怎麼了⋯⋯？」

「哦⋯⋯」千頌撥了撥瀏海，又說：「說來話長呢⋯⋯」

俊言怔怔的望著千頌，似乎在等待著她的話。

她努力的擠出一個笑容，「⋯⋯外婆她過身了，所以我便把頭髪染回黑色，至少在她的喪禮上也可以給她留下一個好印象⋯⋯」

俊言皺著眉，「千頌⋯⋯」

她走近俊言的床邊，道：「我的外婆已經過身了，我可不想再失去多一個重要的人⋯⋯」

說著說著，千頌就哭了起來，淚水大滴大滴的從她的眼角落下，「嗚哇哇⋯⋯」

「怎、怎麼了⋯⋯？」俊言慌慌張張的問道，而且自問對女生的眼涙沒有抵抗力的他，除了把放在床邊的面紙遞給她之外，大腦已經瞬間短路並想不出其他解決方法。

「怎麼辦⋯⋯？明明已經立定決心不可以再惹哭她了⋯⋯」他心想道。

「⋯⋯雖然只是夢境，但我之前夢見⋯⋯ 學長⋯⋯學長的手術⋯⋯」

「我會回來的⋯⋯」在她說下去之前，俊言首先堵住她的嘴。

千頌眨眨紅朣的眼睛：「⋯⋯」

「因為我答應過要為你一起慶祝十八歲生日嘛⋯⋯」他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學長你可不能食言。」

「當然不會。」

「你能答應我⋯⋯不會像外婆一樣⋯⋯ 連一句話也未有留下就離開嗎？」

「我答應你。」俊言回答道，同時用指尖替她拭去涙水。

「嗯嗯。」她重重的點頭。

「另外，千頌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情嗎？」

「那是什麼⋯⋯？」

俊言深呼吸了一下，一臉認真的說：「⋯⋯接下來，無論我的手術成功與否，也請你不要太在意，並且跟以前一樣保持著率直生活下去。」

「為什麼⋯⋯」千頌流露出不捨的眼神。

俊言的指尖順著臉龐纏上了她的髪絲，「⋯⋯因為，我喜歡你。」

「⋯⋯ 」千頌先是愣住了，一時間還未理解到自己聽到的話語為什麼。過了好幾秒，她才意識到俊言剛才對自己的告白，她的臉頰便馬上紅起來，並從俊言的手掌縮開，「欸 — ？！欸 — ？！」

俊言的面頓時紅得彷如蘋果一樣，支支吾吾的說道：「不不不是你所想的⋯⋯！我其實是想說喜歡你的笑容已矣⋯⋯！」

「⋯⋯剛才一個不小心，竟然就順勢對她告白了⋯⋯」他心想道。

千頌害羞得馬上縮下身子蹲下來，以在俊言的面前掩蓋自己這副狼狽不堪的樣子。她在心底裏喊道：「剛剛剛才的對話到底算算算是什麼⋯⋯？！學長是喜歡我的嗎？但他後來又改口了⋯⋯ 所以並不是我所想的？」

「學長。」

「⋯⋯怎、怎麼了？」

千頌擺出一副厭棄的樣子，對俊言說道：「既然你這麼喜歡看我的笑容的話，我以後每天也傳自拍照給你就好了⋯⋯ 」

俊言以一隻手掌掩蓋著發紅的臉，另一手則揮動著，「不、不用了⋯⋯ 我只是說笑啦。」

這時，千頌從裙袋中取出手機並按著鍵；同時，俊言的手機傳來不斷的震動。

她指了指俊言的手機，問：「學長，你不看看嗎？」

俊言戰戰競競地翻開手機，一看，原來全是千頌的證件用照片，「⋯⋯ 幸好還是正正常常的照片。」

千頌頂著發紅的臉，又羞又氣的望向他，「學長，你到底是想看什麼『不正常』的照片 — ？！」

「⋯⋯才、才沒有！」

「也不是不可以⋯⋯」她從床邊探頭出來，露出了鼻子以上的半張臉。

「？！」

「首先要等學長你手術成功，然後⋯⋯」她別開了被俊言注視著的視線，又繼續說：「然後，某一天真的成為了我男朋友的話⋯⋯ 也不是不可以。」

「⋯⋯」聽到這句話的俊言，頓時吐不出半句話來。

千頌裝出一個鬼臉，並吐著舌說：「不過⋯⋯ 學長你距離這個目標好像還有很遠很遠呢～」

這時，俊言把千頌傳來的照片繼續往下滑，就見到一張千頌在車站前的自拍照。相中的她舉起手機，從高處拍下自己單起眼的可愛表情，而這個角度的拍攝下更令到她豐滿的上圍特別顯眼，而且因為穿上了吊帶背心，胸前的乳溝變成若隱若現。

因為這張照片中的千頌實在過於好看，俊言忍不住把它存檔在手機裏。

看著看著，他就見到在相片的不遠處，即車站的出口，原來也有自己的身影。

「這一天，難不成⋯⋯ 就是千頌她幫我慶祝生日的那天？」俊言心想道。

眼見俊言一副只是專注於手機屏幕，而沒有理會自己的行為，千頌就有一種酸溜溜的感覺走上心頭。

「學長⋯⋯你究竟在看什麼看得這麼入神？」

「沒、沒什麼呀⋯⋯？」

「學長你這個騙子！你的表情明明就像在看色情照片的樣子⋯⋯！」

「才、才不是 — ！」

她立即湊近俊言的旁邊，定眼看過他手機顯示的照片後，再皺著眉，嘟起嘴望向他，「學長⋯⋯」

「⋯⋯ 嗯？」

「你剛才在看我身體哪個部份啊 — ！你這個變態學長 — ！！」千頌大喊道，然後則拍打在他的手臂上。

「我剛才只是在想⋯⋯ 這張照片是不是就在我生日的當天拍下的？」

千頌眨眨眼，就問：「是哦⋯⋯ 學長你是怎樣知道的？」

俊言指指照片中自己的身影，就說：「這個⋯⋯ 因為我在車站前的身影也被攝入鏡頭之中，所以我才發現了。」

知道俊言發現了照片拍攝的日期後，千頌的態度便由原先的強硬軟化下來，並變得靦腆。

「是⋯⋯ 是嗎？」她支支吾吾的回答道。

「說起來⋯⋯ 這個拍攝的角度剛好把我也拍了進去，難道是這麼巧合的嗎？」

「當、當然只是巧合已矣⋯⋯！」

「是嗎？」

「不是巧合的話，難道學長你覺得我是故意把你攝入鏡頭之中的嗎？你就別痴心妄想了 — ！」

「⋯⋯」俊言定眼看著千頌，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麼了？被我說中了嗎？」

「不，我在想⋯⋯我們好像從來都沒有合照過呢⋯⋯ 要不要就此合照一張？」

千頌茫然的回答道：「欸？現在？在病房這裡⋯⋯？」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就算了吧⋯⋯」

「不 — ！」

「⋯⋯千頌？」

她頓了頓，又說：「我的意思是⋯⋯ 我們來合照一張吧！」

說完，她就自然地落坐在俊言的病床上，並整理著兩邊的頭髮和瀏海。

「好了沒有⋯⋯？」俊言問。

「嗯嗯，no problem!」答完，千頌便將手機塞向他。

「欸欸？怎麼會是由我來拍照？千頌你的自拍技巧不是更加好嗎？」

「蛤⋯⋯？由我來自拍的話會顯得我的頭部很大吧？這樣的話就不美了⋯⋯ 所以由學長你來拍比較好。」

俊言不可置否地笑著，然後就按照千頌的指示舉起手機拍照，「我、我的自拍技巧可能不太好⋯⋯ 所以，請千頌你就多多包涵了⋯⋯」

然後，「咔嚓」的一聲，俊言便拍下了照片。他戰戰競競的把電話拿到千頌的面前，問：「⋯⋯ 果然還是拍得不太好吧？」

「學長你是第一次自拍嗎？」

「算、算是第一次跟別人自拍吧。」

千頌抿抿嘴，露出了一個語重心長的笑容，「以第一次的技巧來說，我就當你合格吧？」

「⋯⋯ 那就好了。」俊言放鬆的笑了出來。

她歪著頭，從下往上看著俊言，「之後⋯⋯ 還會有很多練習的機會吧？」

「欸⋯⋯？是和千頌你嗎？」

千頌鼓起腮子，反駁道：「不是跟我的話，學長你是想跟其他女生練習嗎 — ？！」

「才不會啦⋯⋯」

「所以⋯⋯ 我會等你手術後回來喲。」

— 我會回來的。

— 手術成功了的話⋯⋯

— 我想像個普通的男高中生一樣⋯⋯

— 過著平凡而簡單的日常。

— 以及，跟喜歡的女生一起自拍。

「叩叩叩⋯⋯」這個時候，敲門聲再次響起。

「不好意思，打擾了⋯⋯」進來的是那名負責照顧俊言的男護士，以及一名推著活動病床的病房助理。

護士拿著病歷紀錄走過俊言的身旁，問道：「雖然已經認識你，但還是需要再確認多次，患者的名字是什麼？」

「我是劉俊言。」

「好的，你今天將會接受由黃陪安醫生負責的腎臟移植手術，你再看看這些資料是否正確無誤？」

「⋯⋯ 沒有問題。」

「我們接下來要先去麻醉室進行全身麻酸，你準備好的話就可以起行。」

「可以了。」

得到俊言的同意後，病人助理便彎下腰，「劉先生，麻煩你轉過來這將『活動病床』上，我們要去麻醉室了。」

千頌看著正要離去的俊言，臉上再也隱藏不了她既緊張又害怕的心情。把這一切都看在眼內的俊言向護士開口問到：「那個，可以讓千頌⋯⋯ 可以讓我的女朋友⋯⋯跟隨到麻醉室的門口嗎？」

「當然可以，她一定很擔心你吧。」護士報以他一個柔和的微笑。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