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放置死亡ＰＬＡＹ？

　　又過了一段時間，黃俊身體的狀況已經從最初因為心理影響而產生錯覺，演變成生理上的反應，口渴、飢餓、麻痺與刺痛……

　　現在大概已經中午了吧？

　　黃俊的顎骨因為長時間的強制張開已經酸痛不已，也不再像開始時發出語意不清的嗚聲，亦放棄了想要掙脫綑綁的嘗試，一心找著能減輕痛楚的辦法。

　　饒了我吧，這算什麼啊？

　　他惟一能做的大概就是發牢騷吧，雖然看似沒有意義，但在這情況下倒是讓他繼續保持希望，一直想著只要再等一分鐘就會被解放……

　　他僅能如此期待著，一分鐘復一分鐘，可是得到的只是更強的生理與心理壓力。

　　漸漸的，口中的異物讓黃俊產生了嘔吐感，他覺得自己快崩潰了──對於黑暗中的未知。

　　難道全部都只是一個騙局，因為我跳樓沒死，被人體研究中心拐走，為了讓我產生自願的想法，所以編了這一切？

　　黃俊的想法越來越往黑暗面延伸，越來越偏向絕望……

　　畢竟在毫無理由的情況下被剝奪自由，這樣不由得人不絕望──他可只是一個普通的高考生啊！

　　不對，既然我只是個普通人，有什麼必要大費周章嗎？而且那些不可能是什麼電腦特效，而是真正的戰機和飛彈還有人類吧……

　　在黃俊已經變得漫無目的──而不是當初為了分散注意力地胡思亂想，他突然覺得嘴巴發生了異樣。

　　舌頭……好像能動了？

　　他肯定嘴裡的布球已經被拿走，不過一時之間口倒是還無法闔上。

　　當下黃俊就從絕望的邊緣回到了現實，眼睛依然被矇上，手腳的束縛也沒有解除，但一切都應該在下一刻消失吧。

　　黃俊是這樣想的，可是過了一分鐘、兩分鐘……他還是沒有獲得自由。

　　最痛苦的事莫過於從絕望中得到希望後，而下一刻又重回絕望之境。

　　黃俊茫然了，隨著時間他終於能把嘴巴闔上，也能說話，可是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啊！」

　　黃俊禁不住發出了尖叫，他突然以極速下墜。

　　這種感覺黃俊再清楚不過！從學校天台跳下去時就是這種感覺！

　　只是他片刻之後就確定這次有所不同，沒有那種自由落體時受到空氣阻擋的壓力，因此他覺得自己的速度越來越快，當然也可能只是心跳像是無限地加快的錯覺……

　　無論如何，在這樣的情況下黃俊根本無法思考，他不是不願去想自己為何處身於室內還會遇上這種事，而是像思考的自由都被剝奪了。

　　自由落體還持續著，在幽深的黑暗中漫無止境地持續著……

　　死亡後的世界。

　　不知為何，黃俊那無法思考的腦袋中，突然出現了這六個字。

　　沒有有趣或者無趣，沒有希望與絕望──不再是生存的感覺。

　　無法作出任何反應，無法進行任何思考，彷彿早已烙印在黃俊的腦袋裡。

　　這是種已經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恐怖，像是全部都失去了，但就連失去的感覺都沒有，既沒有開始，也沒有終結一般的存在。

　　連理應痛苦，但痛苦的感覺都無法感受……

　　無法停止的下墜，無法阻止的情況……

　　雖然黃俊此刻的感覺與生物學產生極大的矛盾，但是他就是知道腦袋沒辦法思考，只剩下內心一種強烈的抗拒感。

　　不要、不要……不要！

　　未曾有過的強烈慾望──想要生存的慾望。

　　就在黃俊在內心咆哮起來時，雙手與雙腳的束縛不知在何時已經解除，極速的下墜感在瞬間止住，雖然感覺非常嘔心且不適，但他還是覺得這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刻。

　　他未曾如此珍惜活著。

　　終於，他的腦袋恢復了功能開始運作。

　　黃俊已經不在意肩膀的酸痛為何消失，因為他此刻腳踏無物，像是在無重力的空間之中，可惜始終處於黑暗之中而無法辨別。

　　當黃俊萌生起這樣的想法時，光芒出現了。

　　在他眼前出現的是無盡的荒蕪之地，與地平線接合的天空……

　　在他眼前出現的是無盡的碧清之洋，與海平線接合的天空……

　　接著還出現了無數的景象，黃俊就像置身其中，可是每每在還沒有弄清楚這一切到底是什麼時，身處之地又改變了。

　　天空、大地、海洋，然後是看過的、未看過的生物。

　　超乎常理的、超乎理論的、超乎想像的……

　　然後黃俊看見了最後的景象，那是一種作為人類的他不可能不認識的生物。

　　「少年，努力地活下去吧。」

　　浩瀚無比的聲音，像是在比天邊更遙遠的地方傳來，彷彿虛無飄渺但又在身邊，分不清男女只帶著莊嚴與聖潔。

　　聲音本身就像凌駕於天地間萬物的存在。

　　之後，黃俊再次置身於黑暗。

　　不對，只是沒睜開眼而已……

　　黃俊有著這樣的感覺，然後嘗試睜開了眼睛。

　　久違的……陽光？

　　「你終於醒了。」教官正跪在黃俊的身旁，低頭凝視著他。

　　黃俊沒辦法理清現在的情況，隨著教官在他的視線中離開，很快就感覺到手腕和腳踝處先後鬆了下來。

　　我還被綑綁著？那麼剛才到底是……

　　一連串的事件發生，本來已經有非常多疑問的黃俊更是感到混亂。

　　倒是教官似乎對此習以為常，也不急著在這時候與黃俊說明什麼，只是讓黃俊以一個舒服的姿勢躺好後，用著她那小手拭去他額頭與臉頰上的汗水。

　　黃俊剎時受寵若驚，他完全想不到冷淡如教官的人竟然會做出這種事，不過也因此才發覺自己全身發軟而無法避開，整個人濕得像是剛洗完澡一般。

　　「對於突然綁著你，真的很抱歉。」教官看見黃俊的眼神從失神轉為迷茫，也就開始解說起來：

　　「第一次進入『裡世界』的人必須經過『正自然』的考驗，這時肉體都會隨著交流而產生反應，過往曾有過咬斷舌頭或者把自己的脖子扭斷的危險情況。」

　　黃俊只是默然不語，假如說剛剛是在和那個什麼『正自然』交流的話，那麼這一切都太真實了。

　　此刻在他心中的餘悸蓋過了一切，據他所知那就是死亡的滋味。

　　黃俊想到這裡，終於明白在黑暗中下墜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