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情慾

｢把照片給我刪掉。｣
二年三班的學生平常一到下課，不是趴在桌上睡覺就是成群聊天，各自做自己的事，難得所有人一致將目光聚集在同一位置。
備受眾人關注的主角，一個是人人畏懼的黑道少爺，一個是不知從哪個班級闖進來的少年。
下課鐘聲響起不久，後者便來到前者的座位一副討債的模樣，看得三班的學生們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用命令的語氣和他們班｢老大｣說話!
裴明卓冷眼掃過那些看熱鬧的傢伙，嚇得他們把視線收回，然後抬頭看前方的少年，手背撐著下顎悠哉地說：｢我不刪的話，你想怎樣?｣
｢你他……｣藍辰翔咬牙切齒地說：｢到底要怎樣，你才要刪照?｣
｢和本大少爺上床。｣
｢上……上你老木啊!｣藍辰翔臉上一片青白交錯，他瞪著某人戲謔的眼神，緊緊握住拳頭，恨不得現在就暴打對方一頓。
冷靜一點，這神經病就只是想看他笑話，認真的話豈不是著這人的道?
他深吸一口氣，扯出一抹諷刺的微笑。
｢行啊，只要老子不是下面那一個，倒可以配合你。｣
裴明卓猛地從座位上站起，藍辰翔以為他要打架，沒想到只是冷冷笑道：｢還有誰比經驗豐富的你更適合下面的位置?嗯?｣
藍辰翔僵住身子，不是因為對方故意用言語刺激他，而是當兩人靠近的時候，他感覺好像有甚麼東西碰到他的褲襠。
他僵硬地低頭，發現對方的褲子前端出現不明顯的隆起後，驚恐地瞪大眼睛。
這、這混蛋是認真的?
｢如何?｣裴明卓嘴角勾起邪惡的弧度，望著個頭比自己矮小的藍辰翔，眼神逐漸深沉，｢要不現在就去廁所解決?｣
｢下流!｣藍辰翔憤恨地罵道，然後頭也不回地衝出二年三班教室。
那個不要臉的裴混蛋居然對他有反應?開甚麼玩笑!
自從和裴明卓槓上，不管這傢伙用甚麼方式捉弄他，他都不覺得奇怪，畢竟他們都討厭彼此，只是一想到昨天被這傢伙強吻，他就火大。
怎樣的玩弄他都能接受……呸!鬼才接受!但是接吻這種事情他最不能忍受!為避免這傢伙又做出同樣的混帳事只為看他笑話，第一節下課他就殺到對方眼前，逼這混蛋刪掉照片，豈料目的沒達成，還見著更令他難堪的畫面!
那傢伙一定是上課偷看A漫才會變那樣，和他絕對沒關係!
他幹嘛那麼慌張?
一路暴衝回教室的他正要停下腳步，結果沒能來得及反應，就和從教室走出來的人撞個正著。
｢媽呀!我的鼻子!｣莊綺雯吃痛地摀著鼻子，眼睛含淚的控訴：｢藍辰翔你在練百米啊!要練也不是在走廊吧?｣
｢抱歉。｣藍辰翔尷尬地說。
｢算了、算了。｣莊綺雯無所謂地揮手。面對這麼好看的帥哥，有氣也很快就消了，｢對了，明天是萬聖節，放學後全校會辦party，你要來嗎?｣
見藍辰翔一臉呆滯，她補充道：｢我們學校每到特定節日都會舉辦活動，可以趁機認識其他年級或其他班的人。明天就是萬聖節了，到時候會有很多人穿萬聖節的裝扮來參加派對，我不知道你以前的學校有沒有類似的活動，很好玩的，你要不要也來參加?｣
藍辰翔點頭，他以前的學校只有聖誕節的時候才有活動，感覺萬聖節派對還挺有趣的。
不過他絕對不會穿萬聖節的服裝，小學時候跟風買了一副鬼面具，卻總是嚇到自己，從此以後萬聖節的東西都在家裡絕跡了。
｢哇!太好了!｣莊綺雯高興地歡呼。明天她要帶鬼面具嚇嚇藍辰翔!呵呵呵。

今天的崇德高中沉浸在一片歡樂的氣氛裡，從第一節課到第八節，上課睡覺的人比以往少了一半，不是老師上課方式變有趣，而是……
噹~噹~!
最後一節的下課鐘聲一響，全校學生就像瘋了一樣，陷入一片瘋狂。
走廊上，女生的尖叫加上男生的笑聲不絕於耳，偶爾也有反過來的情況。
無視教室外頭各種震破耳膜的叫聲，藍辰翔冷靜地坐在位子上，研究派對的節目表。
第八節課結束後到六點是晚宴時間，學校穿堂和一些活動教室皆有甜點供學生享用，六點到九點的活動在大禮堂舉行，可以觀賞各個班級的表演，舉凡舞蹈、歌劇等等，九點之後結束所有活動。
雖然有甜點可享用，但大多數的學生幾乎不會把它當正餐，不是叫外送就是在外面解決，藍辰翔當然也不例外。
正當他研究完節目表打算到外面吃晚餐，一轉頭便撞見一張七孔流血的臉。
｢……。｣他的反應依舊平靜。
事實上，早在幾分鐘前他就已經被戴著鬼面具的莊綺雯嚇了一次，那次之後他築起了心理建設，再也沒被任何一個企圖嚇他的｢鬼｣嚇到分毫。
｢張震恩，你鼻子上的妝花了。｣
｢你的反應也太淡定了吧!｣張震恩氣噗噗。
他可是辛苦踮著腳尖，不著一點聲響來到藍辰翔背後嚇人的耶!腳趾頭都抽筋了，這人居然沒被嚇到分毫?他心裡不平衡!
他洩氣地抹了抹鼻子，把假鼻血弄得更花了。
藍辰翔好笑地抽一張面紙給他，｢又不是只有你失敗，洩氣毛啊。好了，我要去買晚餐，你要不要一起去?｣
張震恩露出一口白牙，｢藍哥說走就走!你請客!｣
｢哩甲賽!｣
六點之前一個小時的晚宴時間說長不長，轉眼間下一個活動就來臨了，參與萬聖節派對的人們紛紛朝大禮堂前進。
莊綺雯在路上看見藍辰翔和張震恩兩人正要前往會場，便和他們結伴同行。一路上她不斷給張震恩發暗號，表示她想和藍辰翔獨處，被擠到旁邊的張震恩雖然有點不爽，但在看到某個身影出現後就竊笑地走掉了。
那傢伙也笑得太詭異了吧。莊綺雯納悶地心想。
很快她就明白張震恩的笑容是怎麼回事了。
一個頭上戴著俏皮南瓜帽、身穿橘色洋裝的女孩子緊張地看著他們……不，正確來說是看著藍辰翔。
莊綺雯挑起細緻的眉毛，雖然女孩換了髮型，還是那種超符合萬聖節氣氛的褐色短鬈髮，但她還是認出對方是上次和藍辰翔交換賴的女生。
｢夏可欣?｣藍辰翔呼喊了女孩的名字。
自從上次在籃球場上擦肩而過，他就再也沒看過對方了。
其實藍辰翔對她還挺抱歉的，那次讓他不高興的人明明是裴明卓，他卻把氣出在夏可欣身上。
｢咳，那個……短髮很適合妳，還有打扮也是。｣藍辰翔有些不自然地說。
在他印象裡，哲哥惹自家老姊不高興的時候，都會說好聽的話哄老姊，老姊的氣通常很快就消了，不知道這招對其他女孩子有沒有用。
夏可欣聽了他的稱讚，小巧的臉蛋浮現紅雲。
莊綺雯扭頭，哀怨地看著藍同學。為甚麼只稱讚她，沒稱讚我呀?
要是張震恩此時還在，肯定會說風涼話：因為人家比妳可愛。
夏可欣結結巴巴地說：｢藍……藍辰翔你、你今天也很帥氣!｣
說完還紅透了整張臉。
莊綺雯醋勁十足地回：｢他很帥氣又不是只有今天。｣
｢而且沒有裝扮。｣
｢沒錯!藍辰翔同學可是不用特意裝扮，就非常有魅力呢……｣等等，誰在說話?莊綺雯後知後覺地望向闖入他們之間對話的聲音來源。
藍辰翔還在疑惑為何夏可欣突然變了臉色，活像見到鬼，然而在聽到某人的聲音後，瞬間就明白為甚麼了。
｢我我我……我去找茵茵了!｣夏可欣丟下一句話，逃命似地溜走了。
藍辰翔本來還因為某人的出現表示嫌惡，但一見著夏可欣倉促逃走的模樣，改換上挖苦的表情。
｢哈，看看某人，不用特意扮鬼就把人給嚇跑的。｣
看著某不良少年因為他的揶揄露出極度不滿的表情，莊綺雯默默心想：其實排除惡名聲和暴力的性子，這人長得還挺俊美的。
感受到打量自己的目光，裴明卓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莊綺雯立刻識相地移開視線。
｢滾。｣
不帶感情的警告使得後者的背部爬上一股惡寒，擔心被不良少年記仇，於是三步併作兩步跑走了。
｢馬的你一定要把我旁邊的人通通嚇跑才甘願嗎!｣
｢哼，剛是誰說我不用扮鬼就能把人嚇跑的?｣
無視裴明卓又掛上欠揍的微笑，藍辰翔只想趕緊甩開這人。一回神周遭已然沒有半個人，到底是大家都到禮堂去了，還是裴明卓把人都嚇跑了他不得而知，也不打算和對方周旋下去。
只是他往禮堂的方向走，對方也跟在他背後，著實令他心煩。
｢你是跟屁蟲啊?｣
｢怎麼?只能你去禮堂，別人不能去嗎?那邊是你家開的?｣裴明卓不屑地說。
藍辰翔額上青筋跳動，手裡癢得不得了。反正現在四下無人，他在這裡修理這個姓裴的一頓也沒關係對吧?
啪!本來還很明亮的走道，不知怎地，整排燈光全部熄滅了。
停電?裴明卓環顧了下四周，本來沒多在意，但在發現藍辰翔略為僵硬的臉色後，某個猜測使他提起了興致。
｢我說，你該不會怕黑吧?｣
雖然透過外頭微弱的燈光照明，大樓裡面還不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但是藍辰翔還是克制不住僵直了身體。
｢不回答就是默認了?｣
藍辰翔吞了吞口水，暫時壓下從心底浮現出來的噁心和恐懼感。禮堂那裡有燈光，只要去了那裡，他就能遠離這該死的黑暗了……不對，已經快到禮堂了，如果這裡停電，那裡還會是亮的嗎?
｢敢和不良少年對著幹的傢伙，竟然怕黑?｣
｢閉嘴!你個混蛋不要唧唧歪歪的，煩不煩!｣藍辰翔對著走向自己的某人破口大罵。
被人發現怕黑已經夠倒楣了，還要被討厭的人恥笑……但不得不說，此刻惱火的感覺大於恐懼，沒有剛停電時那麼害怕了。
難道裴明卓在轉移他的注意力?
嘖，怎麼可能。
藍辰翔正為自己一閃而逝的念頭感到可笑，而對方一靠近，突然抓住他的手臂，他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就落入他人的懷抱。
三小?他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裴明卓，你又在發甚麼神經!放開老子!｣
感覺到他不斷推拒自己，裴明卓又把他抱得更緊，附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安分點。｣
這傢伙在說甚麼鬼話?藍辰翔不滿地心想。
然而，裴明卓就只是靜靜地抱著，像在無聲安慰他，不過就是一場停電，沒什麼好怕的……藍辰翔發現自己似乎沒那麼想把對方推開了。
馬的，他肯定是瘋了。
沒有平常的鬥嘴，此時此刻兩人都非常沉默，氣氛和平的彷彿他們不曾吵過架。
啪!隨著時間的流逝，走道的燈光又重新被點燃了，恢復燈火通明的狀態。藍辰翔暗自在心裡鬆了一口氣，有種重生的感覺。
｢喂，你要抱到甚麼時候?｣他瞪著眼前沒有離開自己意思的不良少年。
剛才那樣就算了，他可不想被人看見自己和別的男人摟摟抱抱的!
結果裴明卓非但沒有放開他，反而一手伸進他的運動服底下。藍辰翔驚慌地抓住那隻不安分的手，憤怒大喊：｢你做甚麼……!｣
他沒意識到自己的語調出現了顫抖。
裴明卓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他將藍辰翔壓到牆上，一手將對方的雙手固定在頭頂上，一手牢牢抓著藍辰翔的下顎，蠻橫地吻上那張被他強行打開的嘴。
被限制住行動的藍辰翔只能眼睜睜看著不良少年再次強吻他，感受著對方的舌頭闖進他的口腔裡，橫掃裡面的每一個部位。
｢唔唔……!｣這個王八蛋!
他還以為裴混蛋變好心了，沒想到根本是別有居心，如此相信的自己簡直是一個大白癡!
｢裴混蛋你他X的……唔!｣好不容易裴明卓放開了他的下顎，他正要飆出一堆髒話，裴明卓又扯開他的衣領，對著他的肩頰骨一咬。
之後被放開雙手，行動恢復自由的藍辰翔反射性抓住對方的領子，｢你……｣
本來要揮拳的他一和對方的視線接觸後，瞬間定格了。
裴明卓看著他的眼神非常深情，帶著滿滿的佔有欲。
像在看著自己喜歡的人。
裴明卓見他遲遲沒動手，毫不留情推開他，眼裡的深情不復存在，只餘下滿滿的嘲弄。
｢哼，婦人之仁。｣他冷冷丟下最後一句話，就留下藍辰翔離開了。
被留下來的少年貼著牆壁無力地滑坐到地面上，把臉埋在顫抖的雙掌。
混蛋，為甚麼要對他露出那種表情……
事實上，覺得心情複雜的不只他一個。裴明卓在背對他後，冷淡的表情頓時分崩離析。
究竟從甚麼時候開始，他對藍辰翔的感覺變不一樣了?
他應該要憎恨那傢伙才對，但是如今的他再也做不到那種程度。
看到對方明明害怕卻裝作堅強的模樣，就想把他緊緊抱在懷裡。看到對方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就想把他壓在身下，狠狠欺負一頓。
不知不覺中，他的目光只追隨對方移動，再也看不上其他人。
他的心因為那傢伙逐漸變得難受……
他想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