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雲端上的不在場證明 (6)

　　年約三十的女服務生端來了四杯熱飲，俐落地分送給眾人。她把端盤夾在腋下，另一手順勢把長髮撥到耳後，露出有些調皮的微笑：「那麼，各位偵探們準備要來訊問我了嗎？」

　　「沒那麼嚴肅啦，大家也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嘛，哈哈。」瑞爾嘴上雖說的輕鬆，但一旁的佳蒂表情始終認真，就連剛才都還笑著的德雷也倏地收起笑容，讓瑞爾只能尷尬地用手掌比著佳蒂旁的小空位：「請坐。」

　　女服務生把端盤按在大腿上，坐姿端正優雅，舉手投足有如她臉上的皮膚般細緻。和眾人不自覺的緊張成對比，她友善地說道：「叫我嵐珊就可以了，我是這家店的副店長。」

　　「副店長呀……」佳蒂邊呢喃著，邊掏出自己的手機，找到嵐珊的打卡紀錄：「錢不見的那天，妳在和男友約會，對吧？」

　　嵐珊彷彿男友就在身旁似地，甜蜜笑著：「是呀，我和他約好十一點半在國北車站碰面，他前一天結束在C大的研討會，早上才從中部搭火車上來。」

　　「研討會？」「他在讀食品科學的博士。」嵐珊回應著德雷，她隨即指著手機螢幕中的照片：「看，我們剛碰面的時候有打卡拍照，旁邊的就是他。」

　　照片中的兩人緊緊依偎著彼此，男方穿著白襯衫，戴著黑框眼鏡，看上去頗為斯文，背景則是與平常同樣繁忙的車站地下街街景。

　　瑞爾苦笑著嘆道：「前一天才剛忙完研討會，隔天還搭車趕來約會，聽起來有夠累的。」

　　「瑞爾呀，等你有女朋友就知道了，一點都不會累。」德雷立刻趁機調侃，話一說出口又趕緊澄清：「我想我也很快就會知道那種感覺了啦。」

　　「對我們兩個都一樣，能和對方在一起就是最好的休息了喲！」嵐珊也微笑著附和。

　　「嗚，每次都欺負我沒女友。」瑞爾不服氣地嘆道，一旁的長武連忙補上：「哈、哈亞士同學，沒女友又不是件難堪的事情！人家也沒有啊！」

　　「喂喂，你們別聊開了啦！」佳蒂既好氣又好笑地制止他們。她順手拿起德雷放在桌上的手機，滑出了下一張相片：場景似乎是在一家餐廳裡，嵐珊的男友靦腆地微笑，雙手交疊在鋪著桌巾的餐桌上，面前則擺了一盤包含刀法精緻的水梨、哈蜜瓜、蘋果的水果沙拉，一旁還有點綴用的小紙傘，看上去頗為雅緻。

　　「大概一點的時候，我們到華麗大飯店旁邊的百貨公司裡的日式餐廳吃午餐，這是情侶套餐的餐前沙拉。」嵐珊指著照片上的說明文字：「算是提前慶祝情人節，不然二月初他又得出國一趟。」

　　「華麗大飯店？」

　　「離這邊十幾分鐘路程，大概是國北市數一數二豪華的飯店。」佳蒂明快地回覆瑞爾的疑問：「旁邊還有同個集團的百貨公司。」

　　「博士生聽起來很忙呀。」德雷順口說道，嵐珊也點點頭解釋：「他想趕快畢業，所以在到處蒐集論文用的資料呢。」

　　「嗯？等一下？」瑞爾靈光一閃問道：「你們大概十一點半碰面，結果一點才吃飯。那中間在做什麼？」

　　「逛地下街啊，那間餐廳很難訂，到一點才有位置。」嵐珊伸出食指，微笑著補充：「再說清點都是大概一點開始，那之前店長和楓榭都還在店裡吃飯，所以那時候我在哪裡也不重要吧。」

　　「嗯，話是這麼說沒錯啦。」瑞爾口頭上附和著，又順手把放在眾人間的手機湊到自己面前，盯著嵐珊男友用餐的照片猛瞧，神情專注。

　　「怎麼了？瑞爾？」德雷掩不住興奮地靠過去：「該不會有什麼發現吧？」

　　「啊，我只是覺得這份沙拉──」瑞爾說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嘴角自得其樂地微揚：「看起來蠻好吃的。」

　　「拜託！你認真點行不行啊。」佳蒂一把把手機抽了過去，受不了地搖搖頭，滑出當天最後一張相片：「吃完飯後──是看電影嗎？」

　　第三張相片的背景是人潮熙攘的電影院，嵐珊與其男友甜蜜地緊靠彼此，手指上各套了一個縮小帆布書包造型的鑰匙圈。天花板上掛著數週前上映的英雄電影主角飛翔天際的模型，兩人身後的牆邊則靠著另一齣青春偶像電影的宣傳立牌。

　　「喔？那個該不會是『青春的大事小事』上映當天限定的鑰匙圈吧？」長武一眼就認了出來，隱隱帶有一絲羨慕。

　　「對喔！只有上映當天，隨著買電影票附贈的。」嵐珊從制服的口袋中拿出鑰匙圈，和照片中不同，現在已經掛滿了鑰匙：「吃完飯後我們就到兩條街外的電影院去，三點到四點半的電影。」

　　「聽說那部很好看耶，有搞笑、有溫馨，也有感人的地方。」長武興奮地探詢，嵐珊也跟著附和：「是啊是啊！會讓人回憶起高中的青澀時光喔，連我男友最後都哭得唏哩嘩啦的。」她邊說邊掩嘴清笑。

　　「大家之後找時間一起去看，好不好？」長武有意無意地把目光掃向瑞爾，但他只是表情五味雜陳，有些尷尬地搔搔後腦：「呀，讓人回想起過去的那種片子啊……」

　　對面的佳蒂也興趣缺缺：「這種片子等DVD出來就好了吧？要去電影院就該看『星際侵入者』那種大場面的片子才夠震撼啊！」她邊說邊握起拳頭，大喇喇地笑了聲。

　　「嗚，那個太刺激了啦。」「欸？佳蒂妳喜歡看動作片啊？」「不、不行嗎？誰說女孩子就要看那種會讓人哭哭啼啼的電影？」

　　「喂喂！大家怎麼又聊開了啦！」剛才一直沒有發言的德雷不甘寂寞地輕敲幾下桌子，才讓繼續擴大的討論停了下來。

　　他重新拿起手機，檢視了當天嵐珊的行程：「我大概四點接到錢不見的消息，所以看起來妳全程都有不在場證明。」

　　「因為最近久久才見面一次，想說要好好紀錄，結果卻剛好成了不在場證明呀。」嵐珊微微嘆了口氣：「楓榭夏天剛來打工時，我教了她不少。雖然有點冒冒失失的，但只要一靦腆地道歉，就讓人不忍斥責，是個很可愛的女孩。」

　　「你也不認為錢是楓榭偷的，對吧？」德雷微笑著，與其是在問，不如是要對方幫忙背書。

　　「那孩子那麼冒冒失失，偷了東西一定會露出馬腳的──」嵐珊話才說到一半，見德雷臉色一沉，她才連忙改口：「開玩笑的啦，那孩子應該不是那種人才對。再說，其他人……」

　　嵐珊的目光飄向其他桌，店長和其他的服務生正各自忙著收盤子和送餐等等雜務，她一手撫著下唇，欲言又止，隨即又優雅地搖搖頭：「不，沒什麼事。」在眾人來得及追問前，她就站起身：「那麼各位都問完了嗎？我就回去工作了。」

　　「嗯，謝謝妳。」瑞爾把到喉頭的疑問硬是先吞了回去，和眾人目送她離開。他暗自在心裡決定：雖然「那點」有些令人在意，但有需要的話再問她好了。

　　從窗吹進的微風輕輕撩起嵐珊的秀髮，隱隱約約能在她婀娜多姿的側影間瞥見嘴角如釋重負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