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髮尼刻
本章節 7147 字
更新於: 2021-04-07
「唉……」
兩神互相爭鬥，本來不是什麼特別的問題。
然而眼下的情況卻非均勢，令作為眾神之王的宙斯極其憂心，卻想不出什麼方法來。
「現在該怎麼辦呢？阿瑞斯是我的愛兒；雅典娜……也算是我的女兒。」
生性好色的宙斯處處留情之餘，更留種，使得兒女萬千，但當中最喜歡的始終是正妻赫拉所生的戰神阿瑞斯。不單外表俊朗，而且武功顯赫，於過去兩次大戰中都為奧林匹亞神族立下不少汗馬功勞，故此縱然表面要求嚴格，實則對其依然是寵愛。
只不過問題卻出在雅典娜的存在這一點之上。
現在雅典娜的狀況對她或是宙斯本人而言都談不上樂觀。
每當宙斯見到阿瑞斯，都會想到昔日的自己。
昔日推翻父親的統治，取而代之的自己。
「要是老夫當日能夠處理得較為妥當的話，現在就不會⋯⋯」
輕捻蒼白美髯的眾神之王內心糾結起來的同時，頭也慢慢隱隱作痛。宙斯的頭很久沒這麼痛過，彷彿有個工匠在自己的頭顱裡打鐵一樣，恨不得找人來破開頭殼，以解陣痛之苦。
「宙斯大人。」
此時，宙斯身後傳來宛如銀鈴，卻帶穩重味道的少女聲音。
老人轉身，只見個子不算很高的銀髮少女捧著盛有葡萄的銅盤，向他遞來。少女面容姣好，肌膚白裡透紅，身材窈窕。雖不是宙斯喜愛的類型，但難保某些天神不會被她迷倒。
「這是葡萄園的最新收成，得墨忒耳大人要我送過來的。」
「麻煩妳了……對了，妳是……？」
「……宙斯大人，恕我直言，我現在感受到強烈的人身安全威脅問題。」
銀髮少女說話的同時悄然後退了幾步。
宙斯極好女色，此乃天界無神不曉的。
只是宙斯似乎比較鍾情於成熟的美女，面前的少女卻提不起太大的興趣，畢竟看起來太像自己的女兒。她大概跟女兒青春女神赫柏的年紀相差不太遠。即使自己再怎麼好色，要對自己的子女般的對象產生興趣，實在是有點兒勉強。
「老夫不會對妳怎麼了啦！為什麼要退後幾步！」
「真的嗎？」
幾步又幾步。
「真的啦！老夫只是想知道妳的名字。」
「尼刻，負責管理葡萄園的眾多仙女其中一員。」
報上名號後，尼刻又再後退幾步。
她已經退到石柱之後，探頭露出不安、警惕的表情，向眾神之王投以狐疑的目光。
「……也罷，妳就站在柱後面聽老夫說話。」
沒想到平凡的仙女都這樣看待自己，眾神之王的威嚴何在呢？
「莫非宙斯大人想問我關於阿瑞斯大人跟雅典娜大人之間的事？」
宙斯取了幾顆葡萄後，準備說話之時，卻被銀髮仙女搶先。
「……挺聰明的仙女，妳就說來聽聽。」
「不過……」
「不怕，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恕我直言，我覺得宙斯大人現在非常擔心雅典娜大人真的會辭去主神封號，離開奧林匹斯山，所以剛才就在說頭痛之類的，不是嗎？」
「真是聰慧的仙……慢著，妳怎樣知道的？」
「早晨時分，兩位大人的隨從不知第幾次吵起來了……豈會不知？」
「嗯……所以妳剛剛的說話是什麼意思？」
「封號的問題？因為宙斯大人最初是想借雅典娜大人制衡阿瑞斯大人，不是嗎？不然也不會有兩個戰爭之神。」
「何解？」
「因為阿瑞斯大人生性囂張跋扈，而且武勳輝煌，很容易就會演變成戰神於十二主神中獨大的情況，特別是阿瑞斯大人跟慾望女神阿芙羅狄忒大人關係如斯密切之時尤甚。雖說阿瑞斯大人是宙斯大人您的兒子，但……我想宙斯大人知道我想說什麼的。」
「嗯……還有嗎？」
「我覺得宙斯大人應該曾經考慮過讓阿耳忒彌斯大人和阿波羅大人兩姐弟作為協調，但問題是阿波羅大人生性隨和，與世無爭，而阿耳忒彌斯大人作為狩獵女神也長居凡間森林荒野，對天界漠不關心，根本就不能構成平衡權重。」
「尼刻嗎？看來老夫要好好記住妳的名字。」
「……宙斯大人……」
聽到白髮老人的說話，尼刻不由得往後再退幾步。
只是已經退無可退，再退就會滾下天王殿的千段階級。
「老夫真的不會對妳做什麼的！我只是在想如果雅典娜真的辭去封號的話……」
「若是如此，宙斯大人有何對策？」
「我看妳腦筋也算靈光，不是泛泛之輩。智慧女神的位置由能夠對答如流的妳來接替，意下如何？」
「……我？感謝宙斯大人賞識，但是……」
「嗯？每個仙女都想往上爬的，現在天降良機，妳竟然會猶疑？莫非有什麼難言之隱？」
「宙斯大人，我豈能與雅典娜大人相提並論呢？」
「聽妳所講……妳似乎相當欣賞雅典娜？」
「欣賞嗎？確實是的。我憧憬著威風凜凜的雅典娜大人。再者，主神當中我對雅典娜大人的認識比較深。」
「哦？妳們見過面？還是怎樣？」
「我在戰爭的時候曾經在雅典娜大人底下作戰過。」
「原來如此。」
談到戰爭，以宙斯為首的奧林匹亞神族曾兩度與古時稱霸的泰坦神族發生糾紛。首次大戰主要由與宙斯同輩的主神，即宙斯自己的兄弟波塞冬和哈帝斯領軍出戰；第二次則包括較為年輕的主神，比方說是阿波羅。
第二次戰爭的主帥是戰神阿瑞斯。
本來奧林匹亞神族節節勝利，但泰坦神族換帥後卻戰況逆轉。
當時宙斯為免戰況每況愈下，決定採取同樣的方法，臨陣換帥。
換上智慧與戰爭女神雅典娜。
眾神之王的決定果然奏效，雅典娜萬全的戰略與靈活多變的戰術將奧林匹亞神族帶往勝利。她的作戰方式跟只懂以力量輾過去的阿瑞斯截然不同，懂得施展計謀，也懂得佈陷阱，最終戰勝了強敵泰坦神族。
本來此戰會令雅典娜揚名立萬，使不服她封號的眾神無話可說。然而她卻故意放走敵軍主帥，令宙斯很不高興，所以就沒有將換帥的事說出來。
結果令阿瑞斯的戰神封號變得更響亮，而雅典娜則繼續受到眾神冷待。
「宙斯大人，我想……不論是雅典娜大人抑或是阿瑞斯大人都是您的保命符吧？」
「尼刻，我想將妳派到雅典娜的身邊。」
「是的。」
「……妳沒有疑問嗎？」
「宙斯大人貴為眾神之王，而我只是平凡至極的仙女，豈敢有疑問呢？」
尼刻苦笑起來，卻又似嘲笑宙斯明知故問。
「要說疑問，只想問宙斯大人想我在雅典娜大人身邊做些什麼而已。」
「沒有特別的意圖，只是想妳幫我好好地看顧她，輔助她。辦妥的話，重重有賞。」
「重新平衡天秤，我知道了。」
銀髮仙女輕輕行禮。
「任何交付予我尼刻的任務、工作，我都會堅持至最後一刻。」
「好，年輕真好。」
宙斯笑言。
尼刻按宙斯的命令來到智慧女神的居所。
奧林匹斯山上的萬神殿是位處人稱天界的空間，故此眾神都不會受天氣所煩擾。炎夏不會出現狂風暴雨，寒冬也不會降雪，而且因為受到太陽神庇佑的關係，萬神殿終日放晴，只是畢竟是希臘最高的山峰，高處的氣溫始終是偏低。
雖名為神殿，但實質只設幾根石柱。
畢竟萬神殿不受天氣影響，也沒蓋天花的必要，神殿都是以雲霧充當天花。雲霧會稍微過濾陽光，使眾神不會受到直接照射。
「那不就是雅典娜大人嗎？」
尼刻很快就發現到智慧女神的身影，女神倚著潔白的大理石柱而坐，一直凝視著山下的凡間風景，不曉得在思索什麼。雅典娜不似其他女神般披著雪白的長袍，而披著戰袍與鎧甲，像是要隨時征戰的模樣。
果然是戰爭女神。
當尼刻想要往新主人步去時，冷不防受到從天而降的攻擊。
「妳是什麼人啊！妳是阿瑞斯派來欺負、嘲笑雅典娜大人的嗎！」
尼刻的頭部不斷受襲，害她幾乎都睜不開眼來看攻擊自己的到底是什麼人，只知道對方是個女孩。為了不讓自己再被攻擊，便轉身走出智慧女神神殿的範圍，果然對方也沒有再追上來。
回頭望去，只見擋在面前的是一隻貓頭鷹。
「……貓頭鷹？剛剛講說話的是……」
「怎麼啦！沒見過會講說話的貓頭鷹啊！」
牠講話了！
「說實話，我真的沒見過會講說話的貓頭鷹。」
儘管口裡如是說，但尼刻卻顯得淡定。
畢竟是眾神的世界，會出現未曾見過的古怪生物也不足為奇。
「我知道銀髮妹妳在想什麼，妳肯定以為我是什麼古怪的生物吧！」
這隻是會讀取人心思的貓頭鷹！
「我不會讀心！只是因為每次都被人誤會，而且銀髮妹的表情也太好懂了啦！」
「亞爾克。」
毫無生氣的女聲從遠處傳來，尼刻望去，只見雅典娜朝她……或是面前的貓頭鷹看過來。
亞爾克聽到主人的說話便稍稍移開身體，讓尼刻進去。此時貓頭鷹亞爾克的身體發出白光，轉眼之間就變成蓄著跟貓頭鷹毛色相同的棕色短髮少女，披著軍袍鎧甲，露出大半截白晢的大腿，面貌看起來很不服氣。
「妳是什麼人？找我所為何事？」
懷中抱著貓頭鷹的雅典娜詢問尼刻的來意。
智慧女神貌美如花，尼刻認為絕對不會比天界以美貌聞名千里的美與慾望女神阿芙羅黛忒，或是狩獵與月之女神阿耳忒彌斯要差。只是雅典娜的面上沒半絲的笑容，修長的兩目也暗淡無光，雖為美妙的灰藍色，但如海溝深淵般沉鬱，使得本應閉月羞花的美貌蒙上了一層如同面紗般的陰影。
尼刻見後心裡很不舒服，也跟記憶中智慧女神的形象不符。
「回大人，我受宙斯大人所派，從今天起侍奉雅典娜大人妳的尼刻。」
「……回去吧。我沒有什麼東西需要妳侍奉我。」
「不過我確實是被派來侍奉大人的，若是我沒有事要辦的話……」
「天曉得妳是不是宙斯派來監視我的？」
「監……當然不是！」
「銀髮妹沒聽到雅典娜大人的說話嗎？」
亞爾克拉住尼刻的臂膀，想請她離開。
但尼刻的雙腳卻如樹根般抓住地板不動。
「我不會走的。」
「為什麼？」
「因為這是我的工作。」
「我為什麼要相信妳？」
「因為我尼刻從來都是真誠待人，絕對不會說謊！」
雖然尼刻感覺到雅典娜驚異的情緒，但她面部表情卻絲毫不動，就像是戴起了面具一樣。
「我是來輔助大人的，不是什麼監視者！」
「沒有賊人會說自己偷東西的。」
「……大人，我要怎樣做，妳才會相信我？」
「簡單。」
智慧女神站了起來，走近尼刻，拔出亞爾克的短劍。
「立即將心臟挖出來，我就相信妳。」
「大、大人，這樣的話，銀髮妹會……」
「好。」
語畢，尼刻便即接過短劍，將刃口對準自己胸口，準備刺下去。
「喂！妳認真的嗎？」
亞爾克見狀立刻抓住對方的腕部。
「……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的傻瓜？」
「雅、雅典娜大人！銀髮妹的力氣有點大……」
「銀髮的，快放下兵器。」
「大人妳相信我了嗎？」
「……我不想我的神殿裡面出現命案，最少當神殿還是屬於我的時候。」
「……流言是真的嗎？」
尼刻聽後並沒有流露出半絲喜悅，倒是皺起眉頭，狀甚嚴肅。
「銀髮妹，妳在說什麼流言？」
「大人想辭去主神的封號，是真的嗎？」
「銀髮妹，妳初來報到，為什麼要如此多管閒事？」
亞爾克輕力推撞尼刻，不想她繼續說下去。
「真的。」
頭也不回，雅典娜如此回應。
「我會辭去封號，離開奧林匹斯山。我晚點會去跟宙斯講。」
「為什麼大人要走呢？我不理解。」
「……銀髮的，妳真的只是來侍奉我的嗎？」
「不是，但侍奉大人確實是我當中所包括的工作。」
「實情呢？」
「我是奉宙斯大人之命來恢復天秤的平衡。」
「什麼天秤啊？我們智慧女神殿沒有這種東西！」
亞爾克於後面大喊，但尼刻卻沒有理會的意思。
「……臭老頭竟然毫不顧忌地講出來。」
「大人，如果妳再如此頹喪的話……妳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的。」
「我知道。」
「既然如此，我的工……」
「不過與我何干？」
「……大人？」
「即使重新平衡或是往我傾斜又如何呢？」
「我不懂大人的意思。」
「不懂不要緊，畢竟我主意已決。」
「……大人真的覺得毫不重要？」
「不重要。」
「即使自己繼續被眾神，特別是阿瑞斯大人看不起也不重要？」
「不重要。」
「……妳真的是雅典娜大人嗎？」
頷首低垂，失望的尼刻緊握拳頭輕聲呢喃。
「銀髮妹……」
「妳真的是我所憧憬的智慧與戰爭女神雅典娜大人嗎？」
見對方沒有回應，心頭火起的尼刻抓住雅典娜的衣領，要她面向自己。
「當日驍勇善戰、威風凜凜的戰爭女神去了哪兒？」
「尼刻？」
亞爾克聽到尼刻的說話後感到驚奇。
她沒想到尼刻竟然會知道過去雅典娜參與戰爭的事。
「我當年曾經在大人的旗下作戰過，當時我真的很仰慕大人的。竟然作為女性，能夠取替阿瑞斯的主帥地位，還能指揮如神，更身先士卒，率先殺入敵陣。萬夫莫敵的姿態我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
鬆開抓緊衣領的雙手，尼刻擺出嚴肅的表情凝視智慧女神。
「只不過現在我只看到一個抱著貓頭鷹看風景的廢人！」
「銀髮的，妳說的雅典娜……一個星期前已經死了。」
「大人的說話……是什麼意思？」
聽後只感到詫異的尼刻不自覺地鬆手，讓雅典娜慢慢跌坐回去。
「妳不會懂的。」
「我真的不懂。」
「我連自己所愛之人也保護不了，還怎麼能稱之為主神？」
「……莫非大人的愛人是於戰爭中……」
自以為想通原因的尼刻旋即蹲下，抓著主人的兩肩。
「既然如此，為何大人不嘗試讓他復活？」
「銀髮妹，妳以為大人真的沒想過嗎？」
見主人未有回應，亞爾克便代為回答。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冥界呢？妳們沒到過冥界去找、去問嗎？」
「怎會沒有！只是他們說靈魂已經……」
「……未完的。」
「完了。」
啪！
尼刻使勁地摑了雅典娜一巴掌。
「恕我失禮了，但我覺得大人什麼都不做的話，不會帶來任何改變的。我認識的智慧女神應該是一個會用盡一切方法去追尋所有可能性的天神！」
「妳根本就不懂。」
「我不懂！我不懂為什麼智慧女神會坐在神殿裡面什麼都不做就放棄！大人妳這樣不就會令智慧女神的名號蒙羞嗎？」
「……無辦法修復的。沒有靈魂，根本沒辦法令她復活……」
「大人怎麼會知道沒有修復的方法？妳到過世界所有的地方了嗎？比方說是凡間？凡間比天界廣闊，說不定會在什麼地方埋藏了世界的秘密的。」
「……凡間？」
「沒錯，凡間。」
「對了，那裡⋯⋯如果是那裡的話，說不定真的會有……」
「大人，妳想起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妳叫尼刻？」
「是的，大人。」
「妳回去跟宙斯說，我要到凡間旅行，短期之內不會回來。」
接過主子第一道正式的命令，尼刻的面上牽起了微笑。
翌日，尼刻很早就起床。經過太陽神赫利俄斯的宮殿，還見到他親自為發出耀眼光芒的駿馬理毛，看來不需多久，他就會乘馬出發今天的巡邏了。
如此早起的她並不是要為智慧女神和貓頭鷹姐妹準備早飯，而是啟程去找宙斯。尼刻是基於工作的關係而需要去找宙斯，來到天王殿時，見宙斯與妻子赫拉正在卿卿我我，使尼刻都不好意思，便想晚點再來。
「沒關係，快說。」
經過妻子的允許，宙斯便要尼刻趕緊報告。
「宙斯大人，我代表我主來向您報告。」
「雅典娜？她有什麼話要說？」
「大人想要到凡間旅行，恐怕短時間之內不會回來奧林匹斯山。不過宙斯大人請放心，雅典娜大人她不是要辭去封號，一走了之，只要想到凡間探索。」
宙斯輕捻白鬍子，點了點頭。
「好，畢竟現在天界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要處理，就讓她到外面走走。」
「是的。」
「妳可以去拜託火神赫菲斯托斯幫忙準備。另外，尼刻……」
尼刻轉身想去找火神的時候，卻被宙斯叫住。
「妳要好好看著她。」
聽後點點頭，尼刻沒多加思索就離開了天王殿。
火神赫菲斯托斯是天界最出色的工匠，當知道尼刻要準備旅行的時候，就毫無保留地答應幫忙準備各種物資，固然這是因為是宙斯的命令，但另一方面是火神最近沒什麼委託，閒得快瘋了。只不過智慧女神的旅行不知為期多久，火神沒有類似的經驗，不知如何是好，故此就向尼刻要幾天時間好讓他想想交通、儲物和睡眠的問題。
既然天界最出色的工匠也想不到，尼刻也沒辦法，只好先回到智慧女神殿。
「雅典娜大人，宙斯大人已經委託赫菲斯托斯大人協助我們旅行的各種所需。」
「是嗎？」
乍看來，雅典娜對此不抱特別期望。
「只是赫菲斯托斯大人說需要點時間想想怎樣處……」
「死腦筋的赫菲斯托斯不會想到的。」
「雅典娜大人？」
「火神不會做得到符合要求的東……」
「大人，妳再如此消沉下去，不會得到什麼的。」
「……我的事不需要妳管。」
「我要管，因為這是我的工作。」
「……真是令人討厭的固執仙女。」
「萬分抱歉，但我向來都是如此。」
轉頭過來，雅典娜木無表情地望向尼刻，兩人四目互相交視。
「……妳真的很煩。」
「如果大人再不準備旅行的各種事宜的話，我會繼續煩。」
「……帶我去見赫菲斯托斯。」
儘管不知雅典娜心中在盤算什麼，但尼刻還是為她引路。
火神殿雖稱為神殿，但實為火神的冶鐵工場。
到處都放滿各式各樣的金屬和木材，還有不少以瓶子裝起來的素材，凌亂非常。此外，火神並沒有仙女服侍，只有幾個壯碩的助手幫忙冶鐵，空氣不單充斥著從冶鐵爐中傳出的燃燒味，還帶點男性的濃烈汗臭。
「噢？尼刻，我還沒想……咦？」
「抱歉，火神大人，我沒有意思要催促您，但雅典娜大人她說要親自過來。」
「……雅典娜，我聽說妳智慧女神的名號是繼承墨提斯而來的。」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赫菲斯托斯，但我今天來不是來吵架的。」
「既然如此，妳就不要來礙著我思考訂單該如何做。」
「……我想知道你直至現在想到什麼。」
苦惱的火神交不出答案，只得讓智慧女神視察他想到的設計。
火神的設計圖都畫在沙盤上，構思主要是讓馬匹負重，但考慮到馬兒的力量，火神不敢讓牠背負太多東西。同時，他似乎未找到讓騎乘者和行李之間取得平衡的方法。若是要讓馬匹背負重物，就得將行李都集中放到牠的背部，但這樣就會令騎乘的空間減少；若是要讓騎乘者坐得舒服，馬兒能夠攜帶的行李便會減少。
久久未能想到解決方法的火神因此而煩惱。
「我想妳們要帶五、六匹馬去凡間旅……」
「……眾神最出色的工匠只有這種程度嗎？」
「雅典娜大人？」「妳……」
聽過雅典娜的言論，尼刻和火神不約而同地發出疑惑的聲音。
「真是沒有效率，腦袋裡面盡是盲點。」
語畢，智慧女神便隨手將火神的設計圖抹走。她首先在沙盤畫出兩匹馬，尼刻覺得雅典娜所畫的馬比火神所畫的更精緻，但重點卻不在此，重點是兩匹馬後面的東西：一個大木架，下面連接四個圓形，頂部以布蓋之。
「這、這是……何等美妙的設計啊！對啊！我怎麼沒想到！」
智慧女神尚未解釋，火神就因為見到設計圖而興奮得大叫起來。
「這叫馬車。即使車內放行李，晚間也可以睡……兩個人？覆蓋頂部的布需要添置油份，不然會因為雨水而濕透……讓我想想，車輪能夠以木材製程，但外層大概要以金屬包裹，否則會因為地面而很快磨損。」
「對對對！」
火神看起來很興奮。
然而設計者的雅典娜卻對此不以為意，抓了抓頭就起來想要回去。
「既然設計問題已經解決的話，製作方面就麻煩你了。」
「當然沒問題，給我三……不，兩天！」
女神沒有言語，只是微微點頭確認自己知道後，就步出火神殿。
「混蛋們，放下所有工作，先幫我完成這東西！」
「是！不過老大，這是……」
「這是雅典娜設計的東西。」
「咦？那個廢……」
「廢？不要再在我面前用這種詞彙形容她！」
「老大？」
「她絕對能夠匹配智慧女神的稱號啊！我再努力千年也追不到她萬分之一。」
兩神互相爭鬥，本來不是什麼特別的問題。
然而眼下的情況卻非均勢，令作為眾神之王的宙斯極其憂心，卻想不出什麼方法來。
「現在該怎麼辦呢？阿瑞斯是我的愛兒；雅典娜……也算是我的女兒。」
生性好色的宙斯處處留情之餘，更留種，使得兒女萬千，但當中最喜歡的始終是正妻赫拉所生的戰神阿瑞斯。不單外表俊朗，而且武功顯赫，於過去兩次大戰中都為奧林匹亞神族立下不少汗馬功勞，故此縱然表面要求嚴格，實則對其依然是寵愛。
只不過問題卻出在雅典娜的存在這一點之上。
現在雅典娜的狀況對她或是宙斯本人而言都談不上樂觀。
每當宙斯見到阿瑞斯，都會想到昔日的自己。
昔日推翻父親的統治，取而代之的自己。
「要是老夫當日能夠處理得較為妥當的話，現在就不會⋯⋯」
輕捻蒼白美髯的眾神之王內心糾結起來的同時，頭也慢慢隱隱作痛。宙斯的頭很久沒這麼痛過，彷彿有個工匠在自己的頭顱裡打鐵一樣，恨不得找人來破開頭殼，以解陣痛之苦。
「宙斯大人。」
此時，宙斯身後傳來宛如銀鈴，卻帶穩重味道的少女聲音。
老人轉身，只見個子不算很高的銀髮少女捧著盛有葡萄的銅盤，向他遞來。少女面容姣好，肌膚白裡透紅，身材窈窕。雖不是宙斯喜愛的類型，但難保某些天神不會被她迷倒。
「這是葡萄園的最新收成，得墨忒耳大人要我送過來的。」
「麻煩妳了……對了，妳是……？」
「……宙斯大人，恕我直言，我現在感受到強烈的人身安全威脅問題。」
銀髮少女說話的同時悄然後退了幾步。
宙斯極好女色，此乃天界無神不曉的。
只是宙斯似乎比較鍾情於成熟的美女，面前的少女卻提不起太大的興趣，畢竟看起來太像自己的女兒。她大概跟女兒青春女神赫柏的年紀相差不太遠。即使自己再怎麼好色，要對自己的子女般的對象產生興趣，實在是有點兒勉強。
「老夫不會對妳怎麼了啦！為什麼要退後幾步！」
「真的嗎？」
幾步又幾步。
「真的啦！老夫只是想知道妳的名字。」
「尼刻，負責管理葡萄園的眾多仙女其中一員。」
報上名號後，尼刻又再後退幾步。
她已經退到石柱之後，探頭露出不安、警惕的表情，向眾神之王投以狐疑的目光。
「……也罷，妳就站在柱後面聽老夫說話。」
沒想到平凡的仙女都這樣看待自己，眾神之王的威嚴何在呢？
「莫非宙斯大人想問我關於阿瑞斯大人跟雅典娜大人之間的事？」
宙斯取了幾顆葡萄後，準備說話之時，卻被銀髮仙女搶先。
「……挺聰明的仙女，妳就說來聽聽。」
「不過……」
「不怕，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恕我直言，我覺得宙斯大人現在非常擔心雅典娜大人真的會辭去主神封號，離開奧林匹斯山，所以剛才就在說頭痛之類的，不是嗎？」
「真是聰慧的仙……慢著，妳怎樣知道的？」
「早晨時分，兩位大人的隨從不知第幾次吵起來了……豈會不知？」
「嗯……所以妳剛剛的說話是什麼意思？」
「封號的問題？因為宙斯大人最初是想借雅典娜大人制衡阿瑞斯大人，不是嗎？不然也不會有兩個戰爭之神。」
「何解？」
「因為阿瑞斯大人生性囂張跋扈，而且武勳輝煌，很容易就會演變成戰神於十二主神中獨大的情況，特別是阿瑞斯大人跟慾望女神阿芙羅狄忒大人關係如斯密切之時尤甚。雖說阿瑞斯大人是宙斯大人您的兒子，但……我想宙斯大人知道我想說什麼的。」
「嗯……還有嗎？」
「我覺得宙斯大人應該曾經考慮過讓阿耳忒彌斯大人和阿波羅大人兩姐弟作為協調，但問題是阿波羅大人生性隨和，與世無爭，而阿耳忒彌斯大人作為狩獵女神也長居凡間森林荒野，對天界漠不關心，根本就不能構成平衡權重。」
「尼刻嗎？看來老夫要好好記住妳的名字。」
「……宙斯大人……」
聽到白髮老人的說話，尼刻不由得往後再退幾步。
只是已經退無可退，再退就會滾下天王殿的千段階級。
「老夫真的不會對妳做什麼的！我只是在想如果雅典娜真的辭去封號的話……」
「若是如此，宙斯大人有何對策？」
「我看妳腦筋也算靈光，不是泛泛之輩。智慧女神的位置由能夠對答如流的妳來接替，意下如何？」
「……我？感謝宙斯大人賞識，但是……」
「嗯？每個仙女都想往上爬的，現在天降良機，妳竟然會猶疑？莫非有什麼難言之隱？」
「宙斯大人，我豈能與雅典娜大人相提並論呢？」
「聽妳所講……妳似乎相當欣賞雅典娜？」
「欣賞嗎？確實是的。我憧憬著威風凜凜的雅典娜大人。再者，主神當中我對雅典娜大人的認識比較深。」
「哦？妳們見過面？還是怎樣？」
「我在戰爭的時候曾經在雅典娜大人底下作戰過。」
「原來如此。」
談到戰爭，以宙斯為首的奧林匹亞神族曾兩度與古時稱霸的泰坦神族發生糾紛。首次大戰主要由與宙斯同輩的主神，即宙斯自己的兄弟波塞冬和哈帝斯領軍出戰；第二次則包括較為年輕的主神，比方說是阿波羅。
第二次戰爭的主帥是戰神阿瑞斯。
本來奧林匹亞神族節節勝利，但泰坦神族換帥後卻戰況逆轉。
當時宙斯為免戰況每況愈下，決定採取同樣的方法，臨陣換帥。
換上智慧與戰爭女神雅典娜。
眾神之王的決定果然奏效，雅典娜萬全的戰略與靈活多變的戰術將奧林匹亞神族帶往勝利。她的作戰方式跟只懂以力量輾過去的阿瑞斯截然不同，懂得施展計謀，也懂得佈陷阱，最終戰勝了強敵泰坦神族。
本來此戰會令雅典娜揚名立萬，使不服她封號的眾神無話可說。然而她卻故意放走敵軍主帥，令宙斯很不高興，所以就沒有將換帥的事說出來。
結果令阿瑞斯的戰神封號變得更響亮，而雅典娜則繼續受到眾神冷待。
「宙斯大人，我想……不論是雅典娜大人抑或是阿瑞斯大人都是您的保命符吧？」
「尼刻，我想將妳派到雅典娜的身邊。」
「是的。」
「……妳沒有疑問嗎？」
「宙斯大人貴為眾神之王，而我只是平凡至極的仙女，豈敢有疑問呢？」
尼刻苦笑起來，卻又似嘲笑宙斯明知故問。
「要說疑問，只想問宙斯大人想我在雅典娜大人身邊做些什麼而已。」
「沒有特別的意圖，只是想妳幫我好好地看顧她，輔助她。辦妥的話，重重有賞。」
「重新平衡天秤，我知道了。」
銀髮仙女輕輕行禮。
「任何交付予我尼刻的任務、工作，我都會堅持至最後一刻。」
「好，年輕真好。」
宙斯笑言。
尼刻按宙斯的命令來到智慧女神的居所。
奧林匹斯山上的萬神殿是位處人稱天界的空間，故此眾神都不會受天氣所煩擾。炎夏不會出現狂風暴雨，寒冬也不會降雪，而且因為受到太陽神庇佑的關係，萬神殿終日放晴，只是畢竟是希臘最高的山峰，高處的氣溫始終是偏低。
雖名為神殿，但實質只設幾根石柱。
畢竟萬神殿不受天氣影響，也沒蓋天花的必要，神殿都是以雲霧充當天花。雲霧會稍微過濾陽光，使眾神不會受到直接照射。
「那不就是雅典娜大人嗎？」
尼刻很快就發現到智慧女神的身影，女神倚著潔白的大理石柱而坐，一直凝視著山下的凡間風景，不曉得在思索什麼。雅典娜不似其他女神般披著雪白的長袍，而披著戰袍與鎧甲，像是要隨時征戰的模樣。
果然是戰爭女神。
當尼刻想要往新主人步去時，冷不防受到從天而降的攻擊。
「妳是什麼人啊！妳是阿瑞斯派來欺負、嘲笑雅典娜大人的嗎！」
尼刻的頭部不斷受襲，害她幾乎都睜不開眼來看攻擊自己的到底是什麼人，只知道對方是個女孩。為了不讓自己再被攻擊，便轉身走出智慧女神神殿的範圍，果然對方也沒有再追上來。
回頭望去，只見擋在面前的是一隻貓頭鷹。
「……貓頭鷹？剛剛講說話的是……」
「怎麼啦！沒見過會講說話的貓頭鷹啊！」
牠講話了！
「說實話，我真的沒見過會講說話的貓頭鷹。」
儘管口裡如是說，但尼刻卻顯得淡定。
畢竟是眾神的世界，會出現未曾見過的古怪生物也不足為奇。
「我知道銀髮妹妳在想什麼，妳肯定以為我是什麼古怪的生物吧！」
這隻是會讀取人心思的貓頭鷹！
「我不會讀心！只是因為每次都被人誤會，而且銀髮妹的表情也太好懂了啦！」
「亞爾克。」
毫無生氣的女聲從遠處傳來，尼刻望去，只見雅典娜朝她……或是面前的貓頭鷹看過來。
亞爾克聽到主人的說話便稍稍移開身體，讓尼刻進去。此時貓頭鷹亞爾克的身體發出白光，轉眼之間就變成蓄著跟貓頭鷹毛色相同的棕色短髮少女，披著軍袍鎧甲，露出大半截白晢的大腿，面貌看起來很不服氣。
「妳是什麼人？找我所為何事？」
懷中抱著貓頭鷹的雅典娜詢問尼刻的來意。
智慧女神貌美如花，尼刻認為絕對不會比天界以美貌聞名千里的美與慾望女神阿芙羅黛忒，或是狩獵與月之女神阿耳忒彌斯要差。只是雅典娜的面上沒半絲的笑容，修長的兩目也暗淡無光，雖為美妙的灰藍色，但如海溝深淵般沉鬱，使得本應閉月羞花的美貌蒙上了一層如同面紗般的陰影。
尼刻見後心裡很不舒服，也跟記憶中智慧女神的形象不符。
「回大人，我受宙斯大人所派，從今天起侍奉雅典娜大人妳的尼刻。」
「……回去吧。我沒有什麼東西需要妳侍奉我。」
「不過我確實是被派來侍奉大人的，若是我沒有事要辦的話……」
「天曉得妳是不是宙斯派來監視我的？」
「監……當然不是！」
「銀髮妹沒聽到雅典娜大人的說話嗎？」
亞爾克拉住尼刻的臂膀，想請她離開。
但尼刻的雙腳卻如樹根般抓住地板不動。
「我不會走的。」
「為什麼？」
「因為這是我的工作。」
「我為什麼要相信妳？」
「因為我尼刻從來都是真誠待人，絕對不會說謊！」
雖然尼刻感覺到雅典娜驚異的情緒，但她面部表情卻絲毫不動，就像是戴起了面具一樣。
「我是來輔助大人的，不是什麼監視者！」
「沒有賊人會說自己偷東西的。」
「……大人，我要怎樣做，妳才會相信我？」
「簡單。」
智慧女神站了起來，走近尼刻，拔出亞爾克的短劍。
「立即將心臟挖出來，我就相信妳。」
「大、大人，這樣的話，銀髮妹會……」
「好。」
語畢，尼刻便即接過短劍，將刃口對準自己胸口，準備刺下去。
「喂！妳認真的嗎？」
亞爾克見狀立刻抓住對方的腕部。
「……天底下竟然有這樣的傻瓜？」
「雅、雅典娜大人！銀髮妹的力氣有點大……」
「銀髮的，快放下兵器。」
「大人妳相信我了嗎？」
「……我不想我的神殿裡面出現命案，最少當神殿還是屬於我的時候。」
「……流言是真的嗎？」
尼刻聽後並沒有流露出半絲喜悅，倒是皺起眉頭，狀甚嚴肅。
「銀髮妹，妳在說什麼流言？」
「大人想辭去主神的封號，是真的嗎？」
「銀髮妹，妳初來報到，為什麼要如此多管閒事？」
亞爾克輕力推撞尼刻，不想她繼續說下去。
「真的。」
頭也不回，雅典娜如此回應。
「我會辭去封號，離開奧林匹斯山。我晚點會去跟宙斯講。」
「為什麼大人要走呢？我不理解。」
「……銀髮的，妳真的只是來侍奉我的嗎？」
「不是，但侍奉大人確實是我當中所包括的工作。」
「實情呢？」
「我是奉宙斯大人之命來恢復天秤的平衡。」
「什麼天秤啊？我們智慧女神殿沒有這種東西！」
亞爾克於後面大喊，但尼刻卻沒有理會的意思。
「……臭老頭竟然毫不顧忌地講出來。」
「大人，如果妳再如此頹喪的話……妳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的。」
「我知道。」
「既然如此，我的工……」
「不過與我何干？」
「……大人？」
「即使重新平衡或是往我傾斜又如何呢？」
「我不懂大人的意思。」
「不懂不要緊，畢竟我主意已決。」
「……大人真的覺得毫不重要？」
「不重要。」
「即使自己繼續被眾神，特別是阿瑞斯大人看不起也不重要？」
「不重要。」
「……妳真的是雅典娜大人嗎？」
頷首低垂，失望的尼刻緊握拳頭輕聲呢喃。
「銀髮妹……」
「妳真的是我所憧憬的智慧與戰爭女神雅典娜大人嗎？」
見對方沒有回應，心頭火起的尼刻抓住雅典娜的衣領，要她面向自己。
「當日驍勇善戰、威風凜凜的戰爭女神去了哪兒？」
「尼刻？」
亞爾克聽到尼刻的說話後感到驚奇。
她沒想到尼刻竟然會知道過去雅典娜參與戰爭的事。
「我當年曾經在大人的旗下作戰過，當時我真的很仰慕大人的。竟然作為女性，能夠取替阿瑞斯的主帥地位，還能指揮如神，更身先士卒，率先殺入敵陣。萬夫莫敵的姿態我到現在還記得很清楚。」
鬆開抓緊衣領的雙手，尼刻擺出嚴肅的表情凝視智慧女神。
「只不過現在我只看到一個抱著貓頭鷹看風景的廢人！」
「銀髮的，妳說的雅典娜……一個星期前已經死了。」
「大人的說話……是什麼意思？」
聽後只感到詫異的尼刻不自覺地鬆手，讓雅典娜慢慢跌坐回去。
「妳不會懂的。」
「我真的不懂。」
「我連自己所愛之人也保護不了，還怎麼能稱之為主神？」
「……莫非大人的愛人是於戰爭中……」
自以為想通原因的尼刻旋即蹲下，抓著主人的兩肩。
「既然如此，為何大人不嘗試讓他復活？」
「銀髮妹，妳以為大人真的沒想過嗎？」
見主人未有回應，亞爾克便代為回答。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冥界呢？妳們沒到過冥界去找、去問嗎？」
「怎會沒有！只是他們說靈魂已經……」
「……未完的。」
「完了。」
啪！
尼刻使勁地摑了雅典娜一巴掌。
「恕我失禮了，但我覺得大人什麼都不做的話，不會帶來任何改變的。我認識的智慧女神應該是一個會用盡一切方法去追尋所有可能性的天神！」
「妳根本就不懂。」
「我不懂！我不懂為什麼智慧女神會坐在神殿裡面什麼都不做就放棄！大人妳這樣不就會令智慧女神的名號蒙羞嗎？」
「……無辦法修復的。沒有靈魂，根本沒辦法令她復活……」
「大人怎麼會知道沒有修復的方法？妳到過世界所有的地方了嗎？比方說是凡間？凡間比天界廣闊，說不定會在什麼地方埋藏了世界的秘密的。」
「……凡間？」
「沒錯，凡間。」
「對了，那裡⋯⋯如果是那裡的話，說不定真的會有……」
「大人，妳想起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妳叫尼刻？」
「是的，大人。」
「妳回去跟宙斯說，我要到凡間旅行，短期之內不會回來。」
接過主子第一道正式的命令，尼刻的面上牽起了微笑。
翌日，尼刻很早就起床。經過太陽神赫利俄斯的宮殿，還見到他親自為發出耀眼光芒的駿馬理毛，看來不需多久，他就會乘馬出發今天的巡邏了。
如此早起的她並不是要為智慧女神和貓頭鷹姐妹準備早飯，而是啟程去找宙斯。尼刻是基於工作的關係而需要去找宙斯，來到天王殿時，見宙斯與妻子赫拉正在卿卿我我，使尼刻都不好意思，便想晚點再來。
「沒關係，快說。」
經過妻子的允許，宙斯便要尼刻趕緊報告。
「宙斯大人，我代表我主來向您報告。」
「雅典娜？她有什麼話要說？」
「大人想要到凡間旅行，恐怕短時間之內不會回來奧林匹斯山。不過宙斯大人請放心，雅典娜大人她不是要辭去封號，一走了之，只要想到凡間探索。」
宙斯輕捻白鬍子，點了點頭。
「好，畢竟現在天界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要處理，就讓她到外面走走。」
「是的。」
「妳可以去拜託火神赫菲斯托斯幫忙準備。另外，尼刻……」
尼刻轉身想去找火神的時候，卻被宙斯叫住。
「妳要好好看著她。」
聽後點點頭，尼刻沒多加思索就離開了天王殿。
火神赫菲斯托斯是天界最出色的工匠，當知道尼刻要準備旅行的時候，就毫無保留地答應幫忙準備各種物資，固然這是因為是宙斯的命令，但另一方面是火神最近沒什麼委託，閒得快瘋了。只不過智慧女神的旅行不知為期多久，火神沒有類似的經驗，不知如何是好，故此就向尼刻要幾天時間好讓他想想交通、儲物和睡眠的問題。
既然天界最出色的工匠也想不到，尼刻也沒辦法，只好先回到智慧女神殿。
「雅典娜大人，宙斯大人已經委託赫菲斯托斯大人協助我們旅行的各種所需。」
「是嗎？」
乍看來，雅典娜對此不抱特別期望。
「只是赫菲斯托斯大人說需要點時間想想怎樣處……」
「死腦筋的赫菲斯托斯不會想到的。」
「雅典娜大人？」
「火神不會做得到符合要求的東……」
「大人，妳再如此消沉下去，不會得到什麼的。」
「……我的事不需要妳管。」
「我要管，因為這是我的工作。」
「……真是令人討厭的固執仙女。」
「萬分抱歉，但我向來都是如此。」
轉頭過來，雅典娜木無表情地望向尼刻，兩人四目互相交視。
「……妳真的很煩。」
「如果大人再不準備旅行的各種事宜的話，我會繼續煩。」
「……帶我去見赫菲斯托斯。」
儘管不知雅典娜心中在盤算什麼，但尼刻還是為她引路。
火神殿雖稱為神殿，但實為火神的冶鐵工場。
到處都放滿各式各樣的金屬和木材，還有不少以瓶子裝起來的素材，凌亂非常。此外，火神並沒有仙女服侍，只有幾個壯碩的助手幫忙冶鐵，空氣不單充斥著從冶鐵爐中傳出的燃燒味，還帶點男性的濃烈汗臭。
「噢？尼刻，我還沒想……咦？」
「抱歉，火神大人，我沒有意思要催促您，但雅典娜大人她說要親自過來。」
「……雅典娜，我聽說妳智慧女神的名號是繼承墨提斯而來的。」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赫菲斯托斯，但我今天來不是來吵架的。」
「既然如此，妳就不要來礙著我思考訂單該如何做。」
「……我想知道你直至現在想到什麼。」
苦惱的火神交不出答案，只得讓智慧女神視察他想到的設計。
火神的設計圖都畫在沙盤上，構思主要是讓馬匹負重，但考慮到馬兒的力量，火神不敢讓牠背負太多東西。同時，他似乎未找到讓騎乘者和行李之間取得平衡的方法。若是要讓馬匹背負重物，就得將行李都集中放到牠的背部，但這樣就會令騎乘的空間減少；若是要讓騎乘者坐得舒服，馬兒能夠攜帶的行李便會減少。
久久未能想到解決方法的火神因此而煩惱。
「我想妳們要帶五、六匹馬去凡間旅……」
「……眾神最出色的工匠只有這種程度嗎？」
「雅典娜大人？」「妳……」
聽過雅典娜的言論，尼刻和火神不約而同地發出疑惑的聲音。
「真是沒有效率，腦袋裡面盡是盲點。」
語畢，智慧女神便隨手將火神的設計圖抹走。她首先在沙盤畫出兩匹馬，尼刻覺得雅典娜所畫的馬比火神所畫的更精緻，但重點卻不在此，重點是兩匹馬後面的東西：一個大木架，下面連接四個圓形，頂部以布蓋之。
「這、這是……何等美妙的設計啊！對啊！我怎麼沒想到！」
智慧女神尚未解釋，火神就因為見到設計圖而興奮得大叫起來。
「這叫馬車。即使車內放行李，晚間也可以睡……兩個人？覆蓋頂部的布需要添置油份，不然會因為雨水而濕透……讓我想想，車輪能夠以木材製程，但外層大概要以金屬包裹，否則會因為地面而很快磨損。」
「對對對！」
火神看起來很興奮。
然而設計者的雅典娜卻對此不以為意，抓了抓頭就起來想要回去。
「既然設計問題已經解決的話，製作方面就麻煩你了。」
「當然沒問題，給我三……不，兩天！」
女神沒有言語，只是微微點頭確認自己知道後，就步出火神殿。
「混蛋們，放下所有工作，先幫我完成這東西！」
「是！不過老大，這是……」
「這是雅典娜設計的東西。」
「咦？那個廢……」
「廢？不要再在我面前用這種詞彙形容她！」
「老大？」
「她絕對能夠匹配智慧女神的稱號啊！我再努力千年也追不到她萬分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