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託、三

本章節 2315 字
更新於: 2018-07-30
  「顧淵……」
  江靖嵐眼巴巴地看著他,膝蓋不停地打顫。
  「你的八字幾兩重?」
  顧淵忽然這麼問,把江靖嵐弄得摸不著頭腦,我卻差點沒叫出來,他想要江靖嵐的八字!
  「我呀,嘿嘿,說來你們不信,我八字六兩哩!天生就是當老闆,要享受榮華富貴的命格!怎麼,是不是有點羨慕?」
  我不禁嚥了口唾沫,六兩重的八字,顧淵肯定不會便宜他的。
  「很好,我沒有看走眼。」
  顧淵點點頭,從他的破背包裡拿出了一張黃紙,走到江靖嵐面前:
  「你把三兩三給我,我就幫你。」
  「三兩三?那是什麼意思?」
  「先說,給不給?」顧淵的聲音冷了幾分。
  「你要是肯幫我,那當然給啦!你怎麼突然就想幫我啦?是不是因為我的行為感動了你、讓你覺得再不幫我,你就是沒血沒淚沒心沒肺的渾帳……」
  啪!顧淵用力地把黃紙搭在他的額頭上,抄起硃砂筆往上面寫了個命字,這回連秤都不用秤,直接把黃紙撕了一個角,剩下的燒掉裝在咖啡杯裡,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江靖嵐什麼都來不及說。
  「喝下去。」顧淵把裝著紙灰的杯子遞給江靖嵐。
  「為什麼要喝這個?喔,你是不是往杯子裡面下了毒,想害我喝完就暴斃在這裡?哼!耍這種賤招,我──嗚!」
  「我讓你喝,你就喝。」
  顧淵受不了,直接把他的嘴撬開,把水灌了進去。
  我忽然覺得他對我那樣真的挺溫柔的,暗自竊喜了一番,看著江靖嵐被整,我心裡沒有半點同情,反而覺得很痛快。
  喝完水之後江靖嵐便昏了過去,顧淵說他的八字太重,一下子變得那麼輕,身體消受不了,就讓他睡會。
  這一睡,他便睡到晚上才醒來。
  江靖嵐對自己八字的事情沒有追問,他似乎只知道,顧淵總算肯幫自己了。於是他便纏著顧淵,要他馬上跟他回家一趟,我有些害怕了,悄聲問顧淵這樣啞巴跟丟了怎麼辦?他說沒關係,啞巴那邊有他的鳥兒看著,我們可以隨時掌握住他的動態。
  我很不服氣,若今天晚上啞巴跑了,豈不是要花更多功夫去追,憑什麼為了江靖嵐耽誤我們的時間?可做決定的到底是顧淵,我也只能跟去了,畢竟如果他不在,我不可能一個人追上啞巴。
  三人搭上江靖嵐的車,於晚上十一點整,抵達了他的老家。

  江奶奶坐在床上,戴著老花眼鏡看書,見到我們,羞澀地拉起被子,說讓外人看到自己這樣,實在失禮。顧淵跟江奶奶打了招呼便出去了,他在房子裡踱步,又站在外頭,盯著門口的兩棵枯樹看了半天。
  「喂,你看出來沒有啊!」江靖嵐在屋裡大喊:「我奶奶的命就靠你救了,聽見沒有!」
  「你要是再說一個字,我就不看了。」
  顧淵此話一出口,真的把江靖嵐的嘴給堵住了。
  我不想與這個白痴共處一室,就蹲在外面抽菸,顧淵一直在看著那兩棵樹,我實在看不出來那些樹有什麼特別,頂多就是樹幹粗了一點唄!
  這時顧淵朝我招了招手,好像是要我過去,我不免有些欣喜,怎麼他居然也會想到我了?我問顧淵有什麼事,他指著江靖嵐的家門,說這個地方藏了一隻鯉魚,問我看不看得出來。
  鯉魚?我很仔細地想從這棟房子的形狀、顏色尋找魚的蹤跡,可不管我怎麼看,都只覺得它是棟普通的房子而已。
  顧淵說鯉魚不在房子上,而是在地底下,這整塊建地,恰恰好就是一條鯉魚的樣子。
  就算他這麼說,我還是看不出來,顧淵又耐心地跟我解釋,他說風水上把山形的走向起伏稱為龍脈,土是龍的肌肉、石頭為龍骨,草木乃龍的毛髮。世界上的龍脈很多,但被人發現的沒有幾條,是因為並不是所有的龍脈都已經長大了。
  龍脈也會長大嗎?我問。顧淵說山勢的變動就是龍脈「活著」的證明,龍脈有大龍小龍,有的小龍在長大之前,就被人為的環境破壞殺死,來不及長大,而他剛才說的「鯉魚」,便是最初的龍脈。
  「或者說,它現在只是條鯉魚,但只要躍過龍門,就能夠飛昇為龍了。」
  顧淵說到這裡嘆了一口氣,把手扶在那枯乾的樹幹上:
  「可現在龍門已經枯黃,鯉魚來不及跳過去,擱淺在這裡,恐怕撐不了多久了。」
  「你是說,這兩棵樹就是『龍門』?」
  我一下子搞懂他的意思,也難怪江奶奶的病情越來越重了。顧淵看了下時間,說我們該回去了。
  「回去?可是……」
  可是江靖嵐的事還沒有處理完哪?他沒理會我,進屋去跟江靖嵐談了半天,詳細沒聽清楚,只知道他說自己只負責看,沒說要負責後續處理。話雖如此,顧淵倒沒有我想的那麼無情,他還是有告訴江靖嵐解決辦法的。
  首先必須把樹挖掉,然後種下新的,品種跟形狀最好都跟以前一樣。再來因為鯉魚必須要有活水才能生存,所以得找人在他們家四周挖一條水溝,讓地下水流到地表。最後便是在家門口埋下五帝錢化煞,整套程序做完,情況應該就會好轉了。
  江靖嵐表情很不高興,可好不容易得到了救命藥方,他也沒再要求什麼。
  於是不到一個小時,顧淵就結束了這次的探訪。
  後來我便沒有再見過江靖嵐,聽人家說他照做之後奶奶的病確實好了,不過他自己的情況就沒有那麼順利了。原本經營得不錯的古董舖子,忽然就沒有客人上門了,日子越過越窮,他再也不敢揮霍,每天省吃儉用地,生意依然沒有起色。
  他不知道那是因為顧淵拿走了他的八字,所以也沒想過要追究,就這樣認份地生活,不過那些都是後話了。
  說回那天晚上的事吧。
  我回到旅館之後沒來由地開始心悸,渾身冒冷汗,我以為是自己太累了,就直接睡覺。誰知道沒多久我醒來,發現自己竟然站在旅館的頂樓邊緣,只差一步就要掉下去了。我立馬想到,這或許是我身體裡的鬼在作祟,再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全都是泥沙,敢情剛才在地上滾過呢。
  這樣下去不行,我問顧淵有沒有什麼辦法,他說那以後只要我睡覺時,他就封住我的穴道,這樣別說爬起來走,保證連翻身都不行。這方法對我而言有些極端,但還是妥協了,反正再過不久,我的煎熬就能結束,總不能在這之前就掛了吧!於是我讓顧淵點下自己四肢的穴道,在全身麻木的情況下進入夢鄉。
  翌晨,顧淵把我搖醒,他說:
  「啞巴已經出發了,我們也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