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尚陌生卻頗舒適的單人床好好睡上一晚、養足了精神,隔天一早,我依約來到金苑家門口--昨天上午我還想著再也不想來第二次的地方,男人的車早已不在了。
我往那刷上白漆而顯得乾淨溫馨的木板大門走去,按下一旁的電鈴,一分鐘後,門被打開,出現在門後的金苑,穿著一如他柔軟精緻的毛衣,與把下半身線條修得俐落的緊身褲,擰緊著眉,將我迎了進去,並立刻反鎖上屋門,像怕誰瞧見我,又像怕那男人臨時回來直接看到我。
異樣的背德鬼祟感,撩得我心口發癢。
「先來這裡坐吧,我泡了壺茶……」金苑想將我引導向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但我只是站定在原地,審視著已然和印象中佈置不同的室內環境--門旁多了可以放大衣的衣架,我倆請人畫的畫像已經不知所蹤,掛在原先那畫上位置的,是他和那男人的照片,多了幾盆花草在窗檯前,屋裡充斥著暖黃氛圍,和當初的涼白……
他的溫柔嗓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想你,但回憶起來,這六年,關於你的記憶好少、好少……雖然我們一起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美的時光,但剩下的六年,卻也是我一生中最寂寞的時光,你明白嗎?」
我冷著音回應:「但我是為了你,為了我們的將來,才選擇從軍。」
我心知肚明,他剛剛的一番話是期待我向他道歉,期待我訴說我有多麼想念他、愛他,對於令他寂寞了的這件事,由衷感到歉疚,他愛了別人是有苦衷的,而那都是因為我。
所以得不到我的道歉下,他顯然動了氣,顫抖著肩頭,勉強抑住差點飆高的音調,露出冷笑:「你知道嗎?所謂的『真愛』,就是無論你從我這裡得到多少傷害,你絕不會背棄我、離開我。見不到你的這些日子裡,我也在想你是不是真的愛我?你知道我是個缺乏安全感的人,光是一通電話,要我一直相信你愛我沒有改變,我是辦不到的,我說服不了我自己。」
那瀕臨崩潰的笑容,看得我只想笑,變心就變心了哪來那麼多廢話?
「所以,這其實也是我給你的一個測試喔,敬之,我想知道你對我的愛,是不是真的?」他那顫抖著嘴角的強硬上揚,宛如被砸了許多垃圾卻無法下台的小丑,淒慘卻又不得不繼續賣弄笑容:「如果你對我的愛是真的,那你該祝福我、繼續愛我,實現你答應過我的未來,對吧?」
我的冷淡態度,算是逼急了他嗎?我在想,昨晚寫得一手好簡訊那道歉誠意看著令人聲淚俱下,今兒個就什麼錯都不算他頭上,我感到可笑,可笑著昨晚還一度被感動了、想放過他了,原來,他所謂的還有話想說,只是想強調都是我的錯,他都沒事就對了。
「如果你辦得到,那我會回到你身邊,跟你結婚,共渡餘生……因為我說我愛你,一直是真的。就算是跟別人在一起,我的心裡,最深的一處,一直只有你。」
聞言,我訝異了。
我想他是看穿我的動搖,而停止了顫抖,笑容也隨之柔軟,似水,似春風:「我只是想知道你對我的愛是不是認真的?你可以原諒我的,是吧?」
他在說什麼?我太過震驚而傻了幾分鐘,我以為我早被判出局但其實他還惦念著我們的未來?
我可不是……能把兵變這件事完全當作沒發生過的人吶……
我的情緒強烈地動搖,但我的理智,很快地給自己潑了盆冷水:「祝福你、愛著你,我都做到了的話,你什麼時候要和我在一起?昨天你才說過那男人答應和你結婚的,那他怎麼辦?」
「我……」他無語凝噎。
想來也是,他和我說這麼多不就希望維持自己完美的人設嗎?他不要我恨他,必然也不想那男人恨他。
「你要我證明我的愛,我現在就證明給你看。」
我朝他跨出腳步,將他強擁入懷、以唇封住那無法作答的嘴唇,於窒息般的長吻中吻得他發暈,將他推倒在沙發上。他腰枝的細嫩肌膚和記憶中一樣,但也和昨天我上的那小貓相仿,在我的撫弄下他發出甜美的輕吟,和六年前一樣動聽,也和昨天那小貓的聲音一樣美妙……他和六年前一樣不變,敏感點依舊,稍稍點了火就熊熊燃燒,和昨天那小貓一樣撩人、一樣騷。
「敬之、啊、嗯、」
「苑,喜歡我這樣弄你嗎?」
「喜、喜歡……我想要!」
十指緊扣,而他左手無名指上的白金戒,刺得我眼睛痛。
而我只能笑著,裝作沒看到。
「我一直覺得我們的身體很契合……」
「嗯、我也是這麼、啊、」
就連講的話都和小貓差不多,我所深愛的、可愛的人,不過是頭屈服於肉慾、被豢養的淫獸。
發現這件事的我,一邊操幹著他,一邊心如刀割。如果我們的愛只剩性能證明,給予無辜者背叛與欺瞞,那不如就像在酒吧中流連的淫徒,上床玩玩就好。
「苑,就算你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你的身體,對我而言仍然很有吸引力,很性感,依舊很有魅力。這樣就算證明了我對你的愛吧?苑。」在沙發上射了一次,之後把他抱到臥室,在陌生的雙人床上,完全褪去兩人身上的偽裝,赤裸交纏在已易主的被褥上,反復貫穿磨擦他的肉穴深處,他的肉壁絞得好緊,緊得就像他對我的挽留,無論多麼不堪,也不想鬆手。
「敬、敬之、啊、就這樣一直愛著我、不要離開我!」
浪叫聲與喘息交錯,肉體撞擊聲和接吻時唇舌交纏所發出的水聲混融,在耳膜喧囂,亢奮著肉體,然而我的理智卻越來越清晰,這是很奇妙的感覺--我的肉體正耽溺於情慾,而我的靈魂則冷眼看待著這一切,全力攻佔征服他的肉體同時,也正抽剝解析著他的心理。
彷彿要填滿他六年來的空虛,彷彿要把下輩子的份也提前用盡,我在他的身體裡發洩,一次又一次。待到他顫抖得四肢再也無法撐起身子、射到沒東西可流,我才放過他,輕輕撫著他美麗的金棕色短髮,只要我能表現得一如我們在一起時的溫柔,他便會在我的掌心輕撫下安穩地沉沉睡去,而我,會為他清理一切事後殘跡。
這是最後一次,所以我盡可能待他溫柔,比記憶中的任何一次做愛都要溫柔。
做好所有清潔後,為他攏好被子,任他沉睡安眠,我穿好衣服,掏出藏放於口袋裡的手機,停下錄音功能。
離開金苑家後,我花了點時間編寫一封文件,和這段音訊一同上傳到共享雲端檔案夾,那是以假身份申請的帳戶,之後我只要把檔案位址列印出來,在明天那男人上班前夾到他車上便行。
之後,就不干我的事了。
無論這男人要原諒他,還是捨棄他,都不干我的事了。反正兄弟我只是盡個有良知人的本份,想留著繼續被綠也是個人的選擇,如果這男人肚量真的這麼大,那恭喜金苑,我幫你測試過你的男人,就算被綠了也能不離不棄,他是你的真命天子喔,感激我吧?
如果真愛要測試,那麼就去死吧,哈哈哈……
將金苑的電話號碼拉進封鎖名單,接著去換掉電話號碼吧?這次,我真的要把你從我的未來刪除了……我的人生自由了,我的未來,不會再有你了,哈哈哈!
我彷若遊魂地在街上游盪,做完所有想做的事後,一時間沒了目標,只是漫無目的地到處亂走,直到景打電話叫我給他送吃的,才發現已經是下午兩點,我也餓了。
那,今天給他什麼吃的好?
我上網搜尋最難吃料理和最爛店家,看著【湯簡直像洗抹布的水】的評論,想像到景可能有的難看錶情,忍不住笑了。
專程去買到一份傳說難吃的牛肉湯麵,我再往別家包了一碗牛肉湯麵,才回家,景在我開門時又在沙發上趴著裝死,我不自覺地笑容滿面、如沐春風:「我回來了。」
他這才跳起來:「喔!好香!今天買什麼了?!」
「牛肉湯麵,特別跟老闆說過不要辣。」
「喔!你人真好!」
那感激的神情只到吃上一口麵條前,便馬上像咬到菜瓜布一樣地錯愕:「這……味道有點奇妙啊?」
「怎麼個奇妙法?」我故意問。
那表情變得有點難看:「欸……我不曉得,好像用了很奇怪的香料?」
「喔,我吃不出什麼奇怪的味道。」
兩碗麵他一定以為是同一家麵店出來的,所以他也沒懷疑我的麵味道和他的麵不一樣,深蹙著眉頭繼續吃。嗯,明明很有錢,卻是個不浪費食物的好孩子呢。
「以後不要買這家的啦……幹爆難吃。」吃完後他吐晾著舌頭這麼說。
「喔。」我也只這麼回。他的表情很可愛,簡直像燙到舌頭的貓……很想舔看看那舌頭上的殘味,是有多噁心讓他不想把舌頭收回去?
喂,再不收回去我真的要嚐看看嘍?
雖然沒真的說出口,但他就像有心電感應似地,收了舌去拿濃茶喝,順便給我一杯。當我正想著要把這杯濃茶『失手』倒在他頭上前,門鈴響了。
離門最近的人是我,我想也沒想地就去開門,畢竟我沒讓金苑知道我在哪裡落腳,而毫無防備。出現在門外的,是一身可愛裙裝的小貓咪,他戴起了雙馬尾粉橘色假髮,搭上可愛的蝴蝶結與蕾絲裝飾,乍看就像少女偶像,並漾著甜美笑容,以著假音賣萌:「老頭!我等不及就先自己過來了!想我……!」
鋼門砰然關上,我也不曉得我在心慌什麼,他話還沒講完我就直接把門甩回去,簡直就像看到髒東西一樣。
「誰啊?」景只好奇地問。
「欸……」我還沒想好怎麼回答,門鈴像遭受到連續攻擊,一時間鈴聲不只大作還響個不停,景摀起了雙耳一副快氣瘋的樣子,跳下沙發往門口這兒來,推開我把門打開:「吵死啦!搞什麼鬼?!我要報警了!」
但一見到小貓咪的可愛少女貌,他態度立刻軟了下來:「妳是誰?」
「你又是誰?」小貓咪上下打量著景,眼神充滿敵意,像修羅場的既視感是不是我誤會了什麼?
「喔……我對妳有印象,妳是他的新女友對吧?我是他室友,也是新的。」景很快地認出昨晚他見過小貓的視頻,便將我從門後拉了出來:「喂,你幹嘛把你女朋友關門外啦?出來!」
「……」其實我是很想當場飆罵的,不是說過要來之前先打電話嗎?在我雙目直瞪著小貓的臉時,他像查覺到我的怒火,收歛了態度,低下頭抿緊嘴唇,手指不停搓捏著像要緩解他的緊張。
「喔沒事,昨天我才警告過他不能往這裡帶女孩子,他可能這樣才把妳關在外頭……喂,你們不是要約會嗎?出去出去!別進來啊!臭男人的房間不能讓女孩子看!會把她嚇跑的!」
像是要緩和我們之間的氣氛,景把我推出門,便立刻把門關上,我覺得我被趕出家門是錯覺嗎?
「算了,先到處走走吧。」
小貓垂著頭跟在我身後,雖然他想伸手牽我的手,卻被我無情甩開,態度明顯到他不得不弱著語調、楚楚可憐地問:「老頭……你生氣了?」
「沒有。」我冷回。
帶著他往電梯去,一同搭向一樓,只有我們兩人的小小空間裡,充斥著他身上甜美果花調香,那是時下少女們喜愛的浪漫香氛,讓我聯想到暖色調,讓我聯想到金苑家的色調,讓我聯想到金苑。
所以在離開大樓,往街上去多走一段路後,我說了:「我不喜歡有人破壞約定,本來說好什麼就該是什麼,你以後別來找我。」
他一愣,隨即暴怒地吼出粗啞男子音,並用手上的可愛名牌皮包砸向我的手臂:「我也不會再來找你了!拽什麼!才做過一次而已以為你是我的誰呀?!多少男人想包我還在排隊!當你很吃香嗎?操你媽的!」
砸了五六下,砸到他滿意為止,他才扭頭離開,然後我拿出手機,一邊讚嘆他的包安全性很強、甩得那麼用力一根口紅睫毛膏也沒掉出來,一邊將他的號碼拉黑,就像對待金苑那樣。我的心情沒有任何起伏,平靜得就像一灘死水一樣。
早上已經幹金苑幹得夠多了,今晚叫我再應付他我也擠不出半滴,理他呢?現在回頭還要跟景解釋有的沒的,我索性倚在騎廊柱邊開始滑手機找工作。
令人作噁的沉悶,凝在我的喉頭,而我,漸漸習慣了這種感覺。
之後我還是會去酒吧找其他可愛漂亮的偽娘,只是不會再找小貓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