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觸即發.exe》
本章節 6846 字
更新於: 2021-03-20
我沒能完全躲開那顆電球。
即便我使力用右腳一蹬讓自己彈開，但是我的右手臂仍然被高速飛來的電球擊中。電流流入的瞬間，我的手臂不自主的收縮，肌肉爆裂般的劇痛使我眼前一陣慘白，但至少沒有因觸電而失去意識。幸好我的身體沒有碰到任何金屬儀器，也沒有直接接觸地面，否則流經身體的電流絕對不止這種程度。儘管如此，此時我的右手已經變得麻木，而且肌肉完全使不上力。
「嘖，沒擊中要害啊。」
語畢，躲在儀器狹縫中的人影緩步走了出來，手中握著不斷製造電弧的杖型裝置，並將其直指我的心臟，電場強到使我的心律竟然開始混亂起來。然而更大一部分的混亂，來自於眼前這個散發著比交流電更加強烈的氣場的女人。
「唔……特斯拉……!」
「沒錯，正是老娘。」特斯拉直勾勾的怒視著我。「你在這裡做什麼？」
「不管我在做什麼，也沒必要攻擊我吧？」
「不要逃避問題！」特斯拉大聲怒斥，杖型裝置散發的電力變得更加強烈。「愛迪生早就透過監視系統看到了一切。那個密碼機是屬於實驗室的資產，而你竟敢擅自破壞它！」
「唔……」
「你本來就已經是嫌疑人了，你現在的行為又讓你更可疑了。」特斯拉怒斥道，「你到底在幹什麼？給老娘從實招來！」
電力又增強了。我全身的毛髮都豎立起來，全身的肌肉甚至開始微微抽搐。要是在這麼近的距離遭到電擊，就算沒死也肯定會失去意識。
但是，我不能說。
愛妮薇特地留下線索，並且只讓我一個人知道，就是為了不讓其他人從中干擾。在還不知道犯人是誰之前，不能把愛妮薇的事告訴任何人！
「……不肯說是吧？」
特斯拉對我發射出電弧，我的全身肌肉頓時收縮，使我失去平衡而跌倒在地。我很快就發現，我的身體完全動彈不得，只有頸部以上勉強還能活動。
「別擔心，我不會殺了你，也不打算殺你。」特斯拉說道，「只要我持續施加電擊，癱瘓你的神經系統，你哪都去不了。反正老娘時間多得很，我可以在這裡慢慢陪你耗時間。」
「唔……」
不行，在身體不聽使喚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逃離這裡！
「如果你真的是無辜的，就趕快交代實情，我馬上放了你。我保證。」
特斯拉看起來不像是在說謊。我也不認為她會說謊。的確，在其他人眼中，我的行為絕對十分可疑。如果情況允許，我當然也想立刻擺脫嫌疑。
說實話，我大可不必做這一切。愛妮薇並不是對我特別重要的人，即便背叛了她，我也不會有所損失。然而……明知如此，我卻怎樣都無法拋棄她。
曾經遭愛人背叛的我深知被背叛的痛苦，所以我更加無法背叛他人。
所以，在找到值得信任的人之前，我不會透露半點訊息。
「……我也一樣。」我半挑釁地說道，「如果我一直不告訴妳我在做什麼，妳也拿我沒轍。畢竟妳無法殺我。」
「對，我無法殺你。」
就在此時，我感到電流忽然增強，彷彿數千萬隻紅火蟻同時撕咬我身上的組織，肌肉也抽搐的更加嚴重。我差點沒痛暈過去。
「但是我可以折磨你。」特斯拉神情嚴肅。「聽著，我也不想這麼做。老實說像這樣折磨別人讓我感到噁心。明明你只要交代幾句話就能離開，我實在想不透你到底為什麼要自討苦吃。」
「……。」
「你只是讓自己變得更可疑。這麼做有任何好處嗎？」特斯拉質問道。
然而，我依舊保持沉默。
「……算了，我改變心意了。」
語畢，特斯拉停止了電擊。我麻木的身體雖慢慢恢復了知覺，但依舊無法動彈。
「審問這種事不應該由我來做。我決定直接把你送到守衛者那邊。」
藍白色的電弧逐漸在特斯拉手中的杖型裝置頂端堆積，形成一顆籃球般大的電球。在那一刻，我忽然領悟到了特斯拉想對我做什麼。
「你的身體還要二十分鐘才能完全回復行動能力。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要把你電暈，讓你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都無法動彈。」
「等……等等！」
眼看電球已經膨脹到最大，彷彿隨時都會爆裂開來，我的大腦飛速的運行著，試圖想出逃脫的方法。然而無論想出什麼方案，都會被「身體無法動彈」這一事實給反駁！
「……別擔心，我會盡可能不讓你感到痛苦的。」
語畢，特斯拉沒有給我任何機會，對我無情的射出了電球。
伴隨著耀眼的藍白色閃光，電場的麻痺感如同沙塵暴一般席捲而來，覆蓋體表每一寸的肌膚。確實如她所說，疼痛只持續了一瞬間便被電流阻斷，然而我的意識也隨之漸漸變得模糊……
可惡……難道只能束手就擒了嗎？
就在意識即將完全消逝之時，一陣雜訊再次湧入腦內。這次，眼前模糊的輪廓和色塊，隱約之中似乎組合成了一張人臉。
這時，一股極為強烈的慾望流入我的心中。
──我不能放棄。
──因為，愛妮薇還在等待著我。
就在此時，心中的那股慾望化作一股熾熱的能量，盡數流入我的腦內。
我聽不到任何聲音，感受不到溫度和壓力，眼前也看不清任何東西。但是，我的意識卻忽然變得清晰，而那股熱量化作無盡的數字和未知的符號，在我的大腦內盤旋、流竄，像潰堤般一發不可收拾。霎那間，我的感官恢復了正常。我看見特斯拉放下杖型裝置，抓住我的腰側，正試圖將我拖走。而就在我意識到這件事的瞬間──
特斯拉迅速縮回了手。
她有些驚訝地看著自己的衣袖被劃開的部分，滲出了微微的血痕。
而此時我的手上，多出了一把來路不明、銀白色的晶體劍！
「你這傢伙……居然撐過了剛剛的電擊嗎？」
特斯拉重新拾起杖型裝置並後退一步，擺出了攻擊的態勢。
「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你的極限在哪裡！」
特斯拉造出一顆尺寸更大的電球，再次向我發射過來。儘管電球的速度之快有如子彈，然而連我都還沒反應過來，手中的晶體劍便自己變形重組成一枚盾牌，擋下了特斯拉的攻擊！
「反應挺快的嘛。」
特斯拉再次拉開距離。這次她將杖型裝置對著我，像是提著機關槍一般，對我發射出一道巨大的青色電弧。這次，盾牌再次重組為劍，我的雙腿居然自己動了起來，敏捷地閃過電弧後逕直奔向特斯拉，我的手也自動瞄準特斯拉的頸部揮砍下去！
發覺來不及閃避的特斯拉乾脆直接把杖型裝置橫持做格檔。接下攻擊後，特斯拉在我的身體最接近時重新放出高壓電流。但即便距離如此接近，我手中的劍還是及時重組為盾，將電流拒之盾外。
眼看攻擊沒奏效，特斯拉立刻再射出一顆電球，在電球擊中盾的瞬間，電球爆裂開來，釋放出的強大電磁脈衝破壞了半徑五公尺內的所有儀器，大量火花噴濺，電線燃燒的塑膠味瀰漫至空氣中，地上滿布金屬碎片，連頭頂的日光燈都被完全炸碎。然而經歷了如此猛烈的一波攻擊，躲在晶體盾後的我仍然是屹立不搖！
「唔……看來我太小看你了。」特斯拉抹去臉上的灰燼，有些不甘心地說。
雖然特斯拉這麼說，然而就連我自己也不明白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在剛剛的戰鬥中，我並沒有主動的「召喚」出那把武器，也沒有親自決定攻擊或閃躲，但我的身體卻自己動了起來，就好像我的體內有「第二顆腦」在操縱著我的行動，而且決策的速度與精準度都高得不可思議，就算說超出人類能力所及也絲毫不為過。
忽然，我回想起了Bytego說過的話：
『簡單來說，函式是專屬於一個韌體的超能力。函式會讀取韌體的概念節點，並根據概念節點來產生不同效果。』
如果說「密碼學」這個概念節點讓我有了注視密碼就能將其破解的能力，難道這個「第二顆腦」的能力，就是「人工智慧」這個概念節點對應的函式？
「沒辦法了。看來得動真格了。」
只見特斯拉揮舞裝置，接著散落一地的金屬碎片竟然如同有意識般懸浮起來，然後化為高速的子彈朝我射了過來!
「電磁懸浮……！」
我再次用晶體盾擋下攻擊。此時我注意到，盾是以許多更小的晶體為單位組合而成的。金屬碎片擊中盾時雖然沒有將這些晶體擊碎，但是卻改變了晶體的位置，使被擊中的地方變的更加薄弱。為了維持穩定，我的函式正不斷重新計算晶體的組態並逐一將其歸位，而代價是我的體力正在快速下降。
反觀特斯拉，或許是因為有器具輔助的緣故，她看起來一派輕鬆，額頭上連半滴汗也沒流，並且仍在不斷對我發射金屬碎片。要是繼續維持這種狀態，局勢會傾向對我不利！
然而我的「第二大腦」也不是省油的燈。我似乎能隱約感覺到，它早就預料到這點了。
「我勸你還是別逞強了，掙扎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特斯拉對我吼道。
然而，我的「第二大腦」沒有要善罷甘休的意思，我也不打算投降。
「抱歉，事已至此我是不會輕言放棄的。」
見我沒有停戰之意，特斯拉改變碎片的彈道，試圖繞到我身後前後夾攻。一察覺此事，我手中的盾便迅速延展開來，化作半球狀抵禦來自四面八方的襲擊。雖然防禦奏效了，但我也感到更加吃力，因為需要控制的晶體更多了。
晶體是半透明的。隔著防護罩，我瞥見特斯拉轉移碎片的飛行方向，使其撞上其他儀器，進而製造出更多碎片，藉此發動更加密集的攻勢！
「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看來特斯拉也看出我現在的狀態不利於持久戰，所以才故意站得遠遠的，對我發動這種不致命但持續性的攻擊。我的第二大腦為了打破這種窘境，決定想辦法製造出空檔，並且轉守為攻！
只見晶體盾開始收縮，縮到幾乎緊貼在我的身體上後，晶體盾突然向外爆裂開來，將周遭的金屬碎片全數彈開，製造出瞬間的緩衝區。接著，碎裂的晶體開始在空中高速飛舞，將隨後襲來的金屬碎片一一擋下!
我的第二大腦抓緊時機，指揮空中的晶體包覆住細小的金屬碎片，並且硬生生拖著碎片高速撞擊牆面，使金屬碎片深深嵌入牆面而無法動彈，不讓任何碎片擊中我的身體。體積過大的金屬碎片則先被晶體擊碎後再被拖入牆壁。眼前的景象，就彷彿兩窩不同品種的蜂傾巢而出，在空中展開激烈的混戰！
「居然還有這招……該死！」這是特斯拉到目前為止第一次面露吃力的表情。
然而我很快就意識到，雖然這個策略奏效了，但我還沒完全脫離劣勢。
為了操控數以千計的晶體，此刻我的大腦正在飛速運轉著，將每一個金屬碎片的座標、速度、角度、尺寸等藉由雙眼的捕捉化為實際數據，並且計算出每個晶體在下一時刻應該何去何從，這遠比剛剛單純的以盾防禦還要耗能……不，倒不如說是更加燒腦。
「唔……嘔！」
我的眼前一暈，吐出了一口鮮血。由於高速且大量的計算帶給大腦的負荷實在太過沉重，我感到頭顱彷彿要由裡向外爆開來似的。雖然這個策略確實暫時成功削弱了特斯拉的攻擊能力，但要是不採取更進一步的措施，我遲早會在戰勝特斯拉之前就因為體力透支而倒下。
特斯拉看準我體力低下，再次放出一道電弧。電弧沿著空中的金屬碎片跳躍，形成了一張密集且不斷變化的電網，乍看之下根本無處可躲。儘管如此，我的第二大腦仍然計算出容身之處，並且操控身體在電弧間的空洞中穿梭，甚至直接用晶體控制金屬碎片的位置來刻意製造足夠的空隙。然而計算量和活動量的增加，又進一步消磨掉我的體力。
已經沒有時間了。
但，只要保留一擊的體力就夠了。
我的身體，彷彿如此跟我說。
我的第二大腦指揮一部份的晶體飛回我的手中，並且重組成一把小而鋒利的匕首。接下來的發展，不只是特斯拉，連我自己也沒預料到──
「你瘋了嗎？！」特斯拉不敢置信的驚呼。
我的第二大腦完全放棄防禦，任憑飛舞的金屬碎片劃過我的皮膚、扎進我的肌肉，讓高壓電流直接流通我的肉體。我的衣服被各處流出的鮮血所浸潤，千刀萬剮的痛楚幾乎讓我直接當場昏過去，然而我的第二大腦卻毫不在乎，控制身體直接強硬穿過電網！
眼見我即將穿出電網，特斯拉再次橫持杖型裝置想要擋下──
然而已經為時已晚了。
遭受猛烈電擊、幾乎失去意識的我靠著衝刺的殘餘慣性，將手中的匕首刺入了特斯拉的胸膛！
「噗呃──！」
特斯拉吐出一口血，杖型裝置落在地上。而此時我的體力也到了極限，鬆開了握著匕首的手，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只能勉強仰著頭看特斯拉的反應。
只見特斯拉顫抖著握住右手腕上的腕機，吃力的吐出幾個字：
「單子遮罩……解除！」
說完話的瞬間，從實驗室的邊緣開始，天藍色的半球狀光幕向內收縮，光幕掃經之處的事物竟都變回了原狀。而當光幕最終縮入了特斯拉的腕機中，實驗室已和初來時沒有不同，金屬碎片和晶體都消失無蹤，被破壞的儀器都恢復了正常，特斯拉和我的傷口也完全復原，唯一沒有復原的是我和特斯拉的記憶和透支的體力。
看到眼前發生的事，我愣住了。我扶著一旁的儀器，背倚靠在儀器上，勉強站起身來。
「剛剛那是……怎麼回事?」我向特斯拉問道。
「……嘖。」特斯拉一臉不情願地說道：「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不過是我輸了。」
「不，我指的不是這個……」我環顧四周。「為什麼實驗室恢復原狀了？那道藍色的光是什麼？」
「你連『單子遮罩』是什麼都不知道?」特斯拉摀著額頭，「天啊，老娘居然敗給一個一無所知的菜鳥，奇恥大辱啊……」
有這麼誇張嗎……？
特斯拉無奈的嘆了口氣。「算了……簡單來說，『單子遮罩』會將其範圍內的一切物質和能量活動用偽神代碼模擬。換句話說，剛剛我們是處在虛擬的環境之中，只要解除遮罩，一切就會回到遮罩開啟前的狀態。這樣解釋你聽懂了沒?」
「嗯，感謝妳的說明。」
我望向特斯拉的胸前，那把刺入她體內的匕首已經消失無蹤。「那個……我很抱歉，我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子。」
「……算了，在那種情況下還不反抗的人才是白癡吧。」特斯拉說道。「老實說我也沒有預料到你居然會是這麼強勁的對手。雖然我並沒有使出全力就是了。」
「不，我並不強。」我看著我的雙手說道。「我的身體自己動了起來……就像是有第二個大腦在操控我一樣。我感覺我只不過是一個旁觀者而已。」
「蛤？雖然不太懂你在講什麼……」特斯拉雙手抱胸，面露嚴肅的神情。「看來你無法駕馭自己的能力吧。」
「我想是的。」
「……身為一個敗北者，我就給你一些忠告當作給你的戰利品吧。」特斯拉說道，「我第一次使用我的能力時，也是因為無法拿捏分寸，差點毀了一間實驗室裡的所有儀器，甚至有段期間我都被禁止進入任何實驗室呢。」
回想剛剛和特斯拉的戰鬥，確實能想像如果她的能力失控會是什麼場景。
「當然，經過努力不懈的訓練後，我已經能夠自在操縱各種形式的電流了。啊，當然不包括直流電。」特斯拉指著我的鼻子說道。「我勸你趕快適應自己的能力，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的確，在戰鬥的過程中我多少也有發覺到這件事。
我的函式雖然十分強大，但在一切精密的計算背後，卻是純粹理性的領域。只要是為了擊敗眼前的目標，即使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必須犧牲自己，我的第二大腦也會毫不猶豫地去執行，彷彿我是西洋棋盤上一隻可以為了保護國王而果斷獻身的小兵一般。
要是不能學會駕馭這股力量，遲早有一天，我的生命也會被當作「戰鬥」這場賭局的籌碼。不使用這個能力就保護不了自己和愛妮薇，但使用了又有可能會被反噬。我必須想辦法在這兩種極端之間取得平衡。
「好了，我想說的都說完了。」特斯拉轉過身。「你還有問題要問嗎？」
「妳……打算怎麼處理我？」
「蛤？你不是戰勝我了嗎？」特斯拉頭也不回的說道，「趁我改變主意之前滾吧。」
「……。」
見我遲遲沒有走出實驗室，特斯拉終於轉過了頭。「怎麼？你這麼想去見守衛者嗎？」
「不，我只是驚訝妳居然會這麼乾脆的放我走。」
「什麼意思？你覺得我是像愛迪生那樣的卑鄙小人嗎？」
「不，我完全沒有這個意思。」
還真是講什麼都能和愛迪生扯上關係……
「……我隱約感覺得出來，你的本意並不壞。」特斯拉緩緩說道，「我問你，你覺得自己在做的事情是好事，還是壞事？」
「當然是好……」
我想說出「當然是好事」這句話，卻因為油然而生的心虛而接不下去。
我做的事情是對的嗎？在特斯拉問我這個問題之前，我居然完全沒有想過這件事。
我僅是因為不想背叛他人，所以才決定幫助愛妮薇……不，說難聽點，我只是想洗白自己，然後順便幫助愛妮薇而已。
但是，像現在這樣躲避他人的目光，偷偷摸摸的靠自己調查，真的是最好的做法嗎？
雖然種種跡象顯示愛妮薇很可能不希望我以外的人參與調查，但萬一這其實是圈套呢？畢竟，雖然愛妮薇的談吐舉止確實帶給我一股暖意，但到頭來這什麼也說明不了。說不定愛妮薇只是在演戲，把我引進她的陷阱裡，成為她計畫中的一枚棋子罷了。
……但是為什麼，心中總有另一個聲音在唱反調呢？
明明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愛妮薇是無辜的，但是為什麼……
我總莫名的覺得自己對她有所虧欠呢？
「……當然不是壞事。」最終，我只能對特斯拉這麼說。因為雖然我內心無法確定愛妮薇是不是好人，但至少我知道我是無辜的。
「那就這樣吧。」特斯拉撇開視線，走向了密碼機。「我得留下來檢查實驗室還有沒有什麼異狀，你就去忙自己的事吧。」
「嗯，謝了……」
「別跟我道謝。你可別搞錯了，我不是在幫你，只是暫時無視你而已。趕快給老娘離開這裡。」
「……我知道了，那我就告辭了。」
我掉頭就走，步伐隨著混亂的內心越走越快。
在我踏出恩尼格碼實驗室前，特斯拉拋下了最後一句話。
「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我沒有回應，只是頭也不回地埋首闊步，繼續去找尋那令人不安，卻又不得不面對的真相。
即便我使力用右腳一蹬讓自己彈開，但是我的右手臂仍然被高速飛來的電球擊中。電流流入的瞬間，我的手臂不自主的收縮，肌肉爆裂般的劇痛使我眼前一陣慘白，但至少沒有因觸電而失去意識。幸好我的身體沒有碰到任何金屬儀器，也沒有直接接觸地面，否則流經身體的電流絕對不止這種程度。儘管如此，此時我的右手已經變得麻木，而且肌肉完全使不上力。
「嘖，沒擊中要害啊。」
語畢，躲在儀器狹縫中的人影緩步走了出來，手中握著不斷製造電弧的杖型裝置，並將其直指我的心臟，電場強到使我的心律竟然開始混亂起來。然而更大一部分的混亂，來自於眼前這個散發著比交流電更加強烈的氣場的女人。
「唔……特斯拉……!」
「沒錯，正是老娘。」特斯拉直勾勾的怒視著我。「你在這裡做什麼？」
「不管我在做什麼，也沒必要攻擊我吧？」
「不要逃避問題！」特斯拉大聲怒斥，杖型裝置散發的電力變得更加強烈。「愛迪生早就透過監視系統看到了一切。那個密碼機是屬於實驗室的資產，而你竟敢擅自破壞它！」
「唔……」
「你本來就已經是嫌疑人了，你現在的行為又讓你更可疑了。」特斯拉怒斥道，「你到底在幹什麼？給老娘從實招來！」
電力又增強了。我全身的毛髮都豎立起來，全身的肌肉甚至開始微微抽搐。要是在這麼近的距離遭到電擊，就算沒死也肯定會失去意識。
但是，我不能說。
愛妮薇特地留下線索，並且只讓我一個人知道，就是為了不讓其他人從中干擾。在還不知道犯人是誰之前，不能把愛妮薇的事告訴任何人！
「……不肯說是吧？」
特斯拉對我發射出電弧，我的全身肌肉頓時收縮，使我失去平衡而跌倒在地。我很快就發現，我的身體完全動彈不得，只有頸部以上勉強還能活動。
「別擔心，我不會殺了你，也不打算殺你。」特斯拉說道，「只要我持續施加電擊，癱瘓你的神經系統，你哪都去不了。反正老娘時間多得很，我可以在這裡慢慢陪你耗時間。」
「唔……」
不行，在身體不聽使喚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逃離這裡！
「如果你真的是無辜的，就趕快交代實情，我馬上放了你。我保證。」
特斯拉看起來不像是在說謊。我也不認為她會說謊。的確，在其他人眼中，我的行為絕對十分可疑。如果情況允許，我當然也想立刻擺脫嫌疑。
說實話，我大可不必做這一切。愛妮薇並不是對我特別重要的人，即便背叛了她，我也不會有所損失。然而……明知如此，我卻怎樣都無法拋棄她。
曾經遭愛人背叛的我深知被背叛的痛苦，所以我更加無法背叛他人。
所以，在找到值得信任的人之前，我不會透露半點訊息。
「……我也一樣。」我半挑釁地說道，「如果我一直不告訴妳我在做什麼，妳也拿我沒轍。畢竟妳無法殺我。」
「對，我無法殺你。」
就在此時，我感到電流忽然增強，彷彿數千萬隻紅火蟻同時撕咬我身上的組織，肌肉也抽搐的更加嚴重。我差點沒痛暈過去。
「但是我可以折磨你。」特斯拉神情嚴肅。「聽著，我也不想這麼做。老實說像這樣折磨別人讓我感到噁心。明明你只要交代幾句話就能離開，我實在想不透你到底為什麼要自討苦吃。」
「……。」
「你只是讓自己變得更可疑。這麼做有任何好處嗎？」特斯拉質問道。
然而，我依舊保持沉默。
「……算了，我改變心意了。」
語畢，特斯拉停止了電擊。我麻木的身體雖慢慢恢復了知覺，但依舊無法動彈。
「審問這種事不應該由我來做。我決定直接把你送到守衛者那邊。」
藍白色的電弧逐漸在特斯拉手中的杖型裝置頂端堆積，形成一顆籃球般大的電球。在那一刻，我忽然領悟到了特斯拉想對我做什麼。
「你的身體還要二十分鐘才能完全回復行動能力。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要把你電暈，讓你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都無法動彈。」
「等……等等！」
眼看電球已經膨脹到最大，彷彿隨時都會爆裂開來，我的大腦飛速的運行著，試圖想出逃脫的方法。然而無論想出什麼方案，都會被「身體無法動彈」這一事實給反駁！
「……別擔心，我會盡可能不讓你感到痛苦的。」
語畢，特斯拉沒有給我任何機會，對我無情的射出了電球。
伴隨著耀眼的藍白色閃光，電場的麻痺感如同沙塵暴一般席捲而來，覆蓋體表每一寸的肌膚。確實如她所說，疼痛只持續了一瞬間便被電流阻斷，然而我的意識也隨之漸漸變得模糊……
可惡……難道只能束手就擒了嗎？
就在意識即將完全消逝之時，一陣雜訊再次湧入腦內。這次，眼前模糊的輪廓和色塊，隱約之中似乎組合成了一張人臉。
這時，一股極為強烈的慾望流入我的心中。
──我不能放棄。
──因為，愛妮薇還在等待著我。
就在此時，心中的那股慾望化作一股熾熱的能量，盡數流入我的腦內。
我聽不到任何聲音，感受不到溫度和壓力，眼前也看不清任何東西。但是，我的意識卻忽然變得清晰，而那股熱量化作無盡的數字和未知的符號，在我的大腦內盤旋、流竄，像潰堤般一發不可收拾。霎那間，我的感官恢復了正常。我看見特斯拉放下杖型裝置，抓住我的腰側，正試圖將我拖走。而就在我意識到這件事的瞬間──
特斯拉迅速縮回了手。
她有些驚訝地看著自己的衣袖被劃開的部分，滲出了微微的血痕。
而此時我的手上，多出了一把來路不明、銀白色的晶體劍！
「你這傢伙……居然撐過了剛剛的電擊嗎？」
特斯拉重新拾起杖型裝置並後退一步，擺出了攻擊的態勢。
「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你的極限在哪裡！」
特斯拉造出一顆尺寸更大的電球，再次向我發射過來。儘管電球的速度之快有如子彈，然而連我都還沒反應過來，手中的晶體劍便自己變形重組成一枚盾牌，擋下了特斯拉的攻擊！
「反應挺快的嘛。」
特斯拉再次拉開距離。這次她將杖型裝置對著我，像是提著機關槍一般，對我發射出一道巨大的青色電弧。這次，盾牌再次重組為劍，我的雙腿居然自己動了起來，敏捷地閃過電弧後逕直奔向特斯拉，我的手也自動瞄準特斯拉的頸部揮砍下去！
發覺來不及閃避的特斯拉乾脆直接把杖型裝置橫持做格檔。接下攻擊後，特斯拉在我的身體最接近時重新放出高壓電流。但即便距離如此接近，我手中的劍還是及時重組為盾，將電流拒之盾外。
眼看攻擊沒奏效，特斯拉立刻再射出一顆電球，在電球擊中盾的瞬間，電球爆裂開來，釋放出的強大電磁脈衝破壞了半徑五公尺內的所有儀器，大量火花噴濺，電線燃燒的塑膠味瀰漫至空氣中，地上滿布金屬碎片，連頭頂的日光燈都被完全炸碎。然而經歷了如此猛烈的一波攻擊，躲在晶體盾後的我仍然是屹立不搖！
「唔……看來我太小看你了。」特斯拉抹去臉上的灰燼，有些不甘心地說。
雖然特斯拉這麼說，然而就連我自己也不明白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在剛剛的戰鬥中，我並沒有主動的「召喚」出那把武器，也沒有親自決定攻擊或閃躲，但我的身體卻自己動了起來，就好像我的體內有「第二顆腦」在操縱著我的行動，而且決策的速度與精準度都高得不可思議，就算說超出人類能力所及也絲毫不為過。
忽然，我回想起了Bytego說過的話：
『簡單來說，函式是專屬於一個韌體的超能力。函式會讀取韌體的概念節點，並根據概念節點來產生不同效果。』
如果說「密碼學」這個概念節點讓我有了注視密碼就能將其破解的能力，難道這個「第二顆腦」的能力，就是「人工智慧」這個概念節點對應的函式？
「沒辦法了。看來得動真格了。」
只見特斯拉揮舞裝置，接著散落一地的金屬碎片竟然如同有意識般懸浮起來，然後化為高速的子彈朝我射了過來!
「電磁懸浮……！」
我再次用晶體盾擋下攻擊。此時我注意到，盾是以許多更小的晶體為單位組合而成的。金屬碎片擊中盾時雖然沒有將這些晶體擊碎，但是卻改變了晶體的位置，使被擊中的地方變的更加薄弱。為了維持穩定，我的函式正不斷重新計算晶體的組態並逐一將其歸位，而代價是我的體力正在快速下降。
反觀特斯拉，或許是因為有器具輔助的緣故，她看起來一派輕鬆，額頭上連半滴汗也沒流，並且仍在不斷對我發射金屬碎片。要是繼續維持這種狀態，局勢會傾向對我不利！
然而我的「第二大腦」也不是省油的燈。我似乎能隱約感覺到，它早就預料到這點了。
「我勸你還是別逞強了，掙扎對你一點好處也沒有！」特斯拉對我吼道。
然而，我的「第二大腦」沒有要善罷甘休的意思，我也不打算投降。
「抱歉，事已至此我是不會輕言放棄的。」
見我沒有停戰之意，特斯拉改變碎片的彈道，試圖繞到我身後前後夾攻。一察覺此事，我手中的盾便迅速延展開來，化作半球狀抵禦來自四面八方的襲擊。雖然防禦奏效了，但我也感到更加吃力，因為需要控制的晶體更多了。
晶體是半透明的。隔著防護罩，我瞥見特斯拉轉移碎片的飛行方向，使其撞上其他儀器，進而製造出更多碎片，藉此發動更加密集的攻勢！
「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看來特斯拉也看出我現在的狀態不利於持久戰，所以才故意站得遠遠的，對我發動這種不致命但持續性的攻擊。我的第二大腦為了打破這種窘境，決定想辦法製造出空檔，並且轉守為攻！
只見晶體盾開始收縮，縮到幾乎緊貼在我的身體上後，晶體盾突然向外爆裂開來，將周遭的金屬碎片全數彈開，製造出瞬間的緩衝區。接著，碎裂的晶體開始在空中高速飛舞，將隨後襲來的金屬碎片一一擋下!
我的第二大腦抓緊時機，指揮空中的晶體包覆住細小的金屬碎片，並且硬生生拖著碎片高速撞擊牆面，使金屬碎片深深嵌入牆面而無法動彈，不讓任何碎片擊中我的身體。體積過大的金屬碎片則先被晶體擊碎後再被拖入牆壁。眼前的景象，就彷彿兩窩不同品種的蜂傾巢而出，在空中展開激烈的混戰！
「居然還有這招……該死！」這是特斯拉到目前為止第一次面露吃力的表情。
然而我很快就意識到，雖然這個策略奏效了，但我還沒完全脫離劣勢。
為了操控數以千計的晶體，此刻我的大腦正在飛速運轉著，將每一個金屬碎片的座標、速度、角度、尺寸等藉由雙眼的捕捉化為實際數據，並且計算出每個晶體在下一時刻應該何去何從，這遠比剛剛單純的以盾防禦還要耗能……不，倒不如說是更加燒腦。
「唔……嘔！」
我的眼前一暈，吐出了一口鮮血。由於高速且大量的計算帶給大腦的負荷實在太過沉重，我感到頭顱彷彿要由裡向外爆開來似的。雖然這個策略確實暫時成功削弱了特斯拉的攻擊能力，但要是不採取更進一步的措施，我遲早會在戰勝特斯拉之前就因為體力透支而倒下。
特斯拉看準我體力低下，再次放出一道電弧。電弧沿著空中的金屬碎片跳躍，形成了一張密集且不斷變化的電網，乍看之下根本無處可躲。儘管如此，我的第二大腦仍然計算出容身之處，並且操控身體在電弧間的空洞中穿梭，甚至直接用晶體控制金屬碎片的位置來刻意製造足夠的空隙。然而計算量和活動量的增加，又進一步消磨掉我的體力。
已經沒有時間了。
但，只要保留一擊的體力就夠了。
我的身體，彷彿如此跟我說。
我的第二大腦指揮一部份的晶體飛回我的手中，並且重組成一把小而鋒利的匕首。接下來的發展，不只是特斯拉，連我自己也沒預料到──
「你瘋了嗎？！」特斯拉不敢置信的驚呼。
我的第二大腦完全放棄防禦，任憑飛舞的金屬碎片劃過我的皮膚、扎進我的肌肉，讓高壓電流直接流通我的肉體。我的衣服被各處流出的鮮血所浸潤，千刀萬剮的痛楚幾乎讓我直接當場昏過去，然而我的第二大腦卻毫不在乎，控制身體直接強硬穿過電網！
眼見我即將穿出電網，特斯拉再次橫持杖型裝置想要擋下──
然而已經為時已晚了。
遭受猛烈電擊、幾乎失去意識的我靠著衝刺的殘餘慣性，將手中的匕首刺入了特斯拉的胸膛！
「噗呃──！」
特斯拉吐出一口血，杖型裝置落在地上。而此時我的體力也到了極限，鬆開了握著匕首的手，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只能勉強仰著頭看特斯拉的反應。
只見特斯拉顫抖著握住右手腕上的腕機，吃力的吐出幾個字：
「單子遮罩……解除！」
說完話的瞬間，從實驗室的邊緣開始，天藍色的半球狀光幕向內收縮，光幕掃經之處的事物竟都變回了原狀。而當光幕最終縮入了特斯拉的腕機中，實驗室已和初來時沒有不同，金屬碎片和晶體都消失無蹤，被破壞的儀器都恢復了正常，特斯拉和我的傷口也完全復原，唯一沒有復原的是我和特斯拉的記憶和透支的體力。
看到眼前發生的事，我愣住了。我扶著一旁的儀器，背倚靠在儀器上，勉強站起身來。
「剛剛那是……怎麼回事?」我向特斯拉問道。
「……嘖。」特斯拉一臉不情願地說道：「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不過是我輸了。」
「不，我指的不是這個……」我環顧四周。「為什麼實驗室恢復原狀了？那道藍色的光是什麼？」
「你連『單子遮罩』是什麼都不知道?」特斯拉摀著額頭，「天啊，老娘居然敗給一個一無所知的菜鳥，奇恥大辱啊……」
有這麼誇張嗎……？
特斯拉無奈的嘆了口氣。「算了……簡單來說，『單子遮罩』會將其範圍內的一切物質和能量活動用偽神代碼模擬。換句話說，剛剛我們是處在虛擬的環境之中，只要解除遮罩，一切就會回到遮罩開啟前的狀態。這樣解釋你聽懂了沒?」
「嗯，感謝妳的說明。」
我望向特斯拉的胸前，那把刺入她體內的匕首已經消失無蹤。「那個……我很抱歉，我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子。」
「……算了，在那種情況下還不反抗的人才是白癡吧。」特斯拉說道。「老實說我也沒有預料到你居然會是這麼強勁的對手。雖然我並沒有使出全力就是了。」
「不，我並不強。」我看著我的雙手說道。「我的身體自己動了起來……就像是有第二個大腦在操控我一樣。我感覺我只不過是一個旁觀者而已。」
「蛤？雖然不太懂你在講什麼……」特斯拉雙手抱胸，面露嚴肅的神情。「看來你無法駕馭自己的能力吧。」
「我想是的。」
「……身為一個敗北者，我就給你一些忠告當作給你的戰利品吧。」特斯拉說道，「我第一次使用我的能力時，也是因為無法拿捏分寸，差點毀了一間實驗室裡的所有儀器，甚至有段期間我都被禁止進入任何實驗室呢。」
回想剛剛和特斯拉的戰鬥，確實能想像如果她的能力失控會是什麼場景。
「當然，經過努力不懈的訓練後，我已經能夠自在操縱各種形式的電流了。啊，當然不包括直流電。」特斯拉指著我的鼻子說道。「我勸你趕快適應自己的能力，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的確，在戰鬥的過程中我多少也有發覺到這件事。
我的函式雖然十分強大，但在一切精密的計算背後，卻是純粹理性的領域。只要是為了擊敗眼前的目標，即使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必須犧牲自己，我的第二大腦也會毫不猶豫地去執行，彷彿我是西洋棋盤上一隻可以為了保護國王而果斷獻身的小兵一般。
要是不能學會駕馭這股力量，遲早有一天，我的生命也會被當作「戰鬥」這場賭局的籌碼。不使用這個能力就保護不了自己和愛妮薇，但使用了又有可能會被反噬。我必須想辦法在這兩種極端之間取得平衡。
「好了，我想說的都說完了。」特斯拉轉過身。「你還有問題要問嗎？」
「妳……打算怎麼處理我？」
「蛤？你不是戰勝我了嗎？」特斯拉頭也不回的說道，「趁我改變主意之前滾吧。」
「……。」
見我遲遲沒有走出實驗室，特斯拉終於轉過了頭。「怎麼？你這麼想去見守衛者嗎？」
「不，我只是驚訝妳居然會這麼乾脆的放我走。」
「什麼意思？你覺得我是像愛迪生那樣的卑鄙小人嗎？」
「不，我完全沒有這個意思。」
還真是講什麼都能和愛迪生扯上關係……
「……我隱約感覺得出來，你的本意並不壞。」特斯拉緩緩說道，「我問你，你覺得自己在做的事情是好事，還是壞事？」
「當然是好……」
我想說出「當然是好事」這句話，卻因為油然而生的心虛而接不下去。
我做的事情是對的嗎？在特斯拉問我這個問題之前，我居然完全沒有想過這件事。
我僅是因為不想背叛他人，所以才決定幫助愛妮薇……不，說難聽點，我只是想洗白自己，然後順便幫助愛妮薇而已。
但是，像現在這樣躲避他人的目光，偷偷摸摸的靠自己調查，真的是最好的做法嗎？
雖然種種跡象顯示愛妮薇很可能不希望我以外的人參與調查，但萬一這其實是圈套呢？畢竟，雖然愛妮薇的談吐舉止確實帶給我一股暖意，但到頭來這什麼也說明不了。說不定愛妮薇只是在演戲，把我引進她的陷阱裡，成為她計畫中的一枚棋子罷了。
……但是為什麼，心中總有另一個聲音在唱反調呢？
明明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愛妮薇是無辜的，但是為什麼……
我總莫名的覺得自己對她有所虧欠呢？
「……當然不是壞事。」最終，我只能對特斯拉這麼說。因為雖然我內心無法確定愛妮薇是不是好人，但至少我知道我是無辜的。
「那就這樣吧。」特斯拉撇開視線，走向了密碼機。「我得留下來檢查實驗室還有沒有什麼異狀，你就去忙自己的事吧。」
「嗯，謝了……」
「別跟我道謝。你可別搞錯了，我不是在幫你，只是暫時無視你而已。趕快給老娘離開這裡。」
「……我知道了，那我就告辭了。」
我掉頭就走，步伐隨著混亂的內心越走越快。
在我踏出恩尼格碼實驗室前，特斯拉拋下了最後一句話。
「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我沒有回應，只是頭也不回地埋首闊步，繼續去找尋那令人不安，卻又不得不面對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