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樹『賽拉』
本章節 14665 字
更新於: 2021-04-12
通過國境後,托蘭、緹娜亞,以及伊瑟來到了第一座桑沃古德的城市『樹皮』。
這座城市充滿許多來自國外的訪客,隨處可見建築在高聳樹木上頭的木屋,還有利用樹與樹之間的空隙搭建的木造房屋,以及利用樹洞設計而成的房屋。裡頭有旅館、武器鋪、服裝鋪等等各式各樣的店家。其中,以販賣服裝的店家最多,其次就是販賣絲綢布料的店舖。
與森林共存長久時光的森人,早已懂得利用昆蟲吐出的絲線去進行編織。
如果單論編織手藝的技術,森人絕對是大陸五大國家之冠。由森人的職業裁縫師所編織設計出來的衣服,其價格都至少要十枚銀幣以上,而知名裁縫師所做的衣服,那價錢就更加嚇人了。
只是過去在這些森人裁縫師編織的衣服還未在各國之間正式流通以前,這些衣服即使是最低品質的一件,在其他種族國家的黑市裡,至少都要花上十枚以上的金幣才有機會能夠入手。
那個時代,除了少數受到森人青睞的人以外,就只有王宮貴族和地方上的富豪才穿得起。然而既然一件衣服就有如此的價值,那這些衣服自然也就成了宵小之輩的目標之一。為了搶奪衣服而引發的慘案,每年少說都有上百起這類的事情。而這些引發慘案的衣服,一件都至少引發了十起以上,而其中還會有人會為了得到一件衣服,跑去襲擊那些外出旅行的森人。
因此在那個時代,森人要外出旅行,就非得穿上用野獸皮革製成的粗糙服飾。諷刺的是,那個時代的森人雖然會為了森林的平衡而狩獵野獸,但卻不會吃他們的肉。
當時的森人由於長久傳承而來的習慣,導致他們根本不會調理肉類,甚至是去嚥下所謂的獸肉。以致於肉類料理在當時的桑沃古德都屬於囚犯,或者是一些社會地位低下的人才會吃的食物。
基於這個原因,小時就被抓去訓練為暗殺者的伊瑟,變成非得去習慣肉的味道不可。但也多虧這點,讓她後來離開桑沃古德,前往其他國家生活時,變得能夠品嘗各式各樣的食物。
不過如今,肉類料理在經由其他人類種族帶來的成熟技術後,給森人的飲食帶來了巨大的變化。而隨著時間的演進,有越來越多的森人開始能接受那些美味的肉類料理。只是,不能接受這些的森人,也是大有人在。
走在街道上,托蘭他們看見了幾名森人在大街上吵架。
「你們這些吃肉的怪胎,別大搖大擺地經過我的店!我店裡的衣服會沾上那些肉的臭味的!」
「哈!?你開什麼玩笑,我不過是路過而已,你管我那麼多。」
「你說什麼!像你們這種不遵從先祖規定的傢伙,根本沒資格說自己是桑沃古德的森人!還不快點給我滾出這個國家!吃肉的怪胎!」
「你存心找碴是不是!?」
遭到辱罵的其中一名森人舉起了他的拳頭。
「哼!果然是吃肉的怪胎,只會像外族的蠻人一樣,想用武力解決問題。」
「你這傢伙!」
「喂!你們在做什麼!?」
穿著繡有國境警備隊標誌的幾名森人守衛,從附近跑向爭執的現場。現今的森人,基本上分為遵循先祖留下的規矩,不與外族有所聯繫的保守派。以及提昌改變過去,接受與外族交流的革新派。兩個黨派的紛爭,幾乎每天都在上演。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見怪不怪了。
話雖如此,但守衛之間其實也是有黨派之分的。只是處理這些事情也是他們的工作,所以就是支持著哪一邊,他們通常也不會當場表明。然而即使守衛到場了,這些森人也依舊沒有停下爭吵的打算。
看到這個情況,托蘭他們三人裝作沒看見,趕緊通過離開。只是走了沒幾分鐘,他們撞見幾個正在和其他人類種族吵架的森人。這次,似乎是雙方因為買賣的價格談不攏所引起的糾紛。想當然,三人自然是又一次裝作沒看見。可誇張的是,才走沒幾步,前面又出現爭吵的場面。
不過這次比較嚴重,雙方已經打了起來,圍觀的民眾還不斷叫好,打賭誰輸誰贏。
「……我問個問題,森人是很喜歡吵架的種族嗎?」
「…當然……不是。」
面對托蘭的問題,伊瑟在回答的時候猶豫了一下。
「可是我們走進來才一個小時不到,就遇上那個多個在吵架的人耶…」
「…不要問我,我離開的時候,這裡根本沒有這樣的大城市。」
「唉,原來是這樣啊…」
看到自己同胞的醜態,伊瑟自身也覺得有些丟人。
不管怎麼說,這裡可是面對外國來客的第一座城市,那不是應該留給他們良好的印象,讓他們被深深吸引住才是嗎?可為什麼會任由那些人在大街上這樣大吵特吵,伊瑟實在是無法理解。
是因為自己一直待在外國,所以才不能理解現在的森人的想法嗎?還是說有其他原因呢?
無論答案是哪個,伊瑟對自己故鄉的印象,可以說是越來越糟糕了。
「喂!那邊的小丫頭,妳居然公然在大街上和人族的男人牽手,未免太不知羞恥了吧!」
一名女性森人走到他們三人的面前,用看見仇人一般的目光瞪著伊瑟。
「……唉?……我?」
伊瑟看了看周圍,用手指指著自己,一臉狐疑地看著對方。
「沒錯!我說的就是妳!妳這沒節操的女人!居然大街上勾引男人,簡直把我們森人的臉丟光了!」
只是牽個手就被莫名罵了一頓,伊瑟當然覺得不服氣。雖然進來之前就已經聽齊爾說過有非常偏激的人存在,但剛進入桑沃古德沒多就遇上,這讓托蘭和緹娜亞都感到啞口無言,不曉得該做什麼反應。
「妳搞什麼鬼!?明明還有其他人也在牽手,甚至摟腰搭肩的。為什麼偏偏要跑來罵我!?」
「其他人類種族的事我不管!但身為森人的妳,居然在大街上這麼做,那就是丟我們森人的臉!」
「開什麼玩笑?像妳這樣在大街上亂罵人,那才叫丟人好嗎。」
「妳說什麼!……可惡!我要代替妳的父母好好教訓妳一番!」
女森人抬起手,準備賞伊瑟一個摑掌。
就在女森人揮下手的瞬間,托蘭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臂。
雖然憑伊瑟的本事也能輕易避開來,可托蘭可沒打算白白看著自己重要的戀人被欺負。
「你這是做什麼!?人族的男人。」
「我才想問妳在做什麼。」
「沒看懂嗎!?我這是在教訓毫無羞恥心的同胞!」
「是嗎…?吶——伊瑟,妳認識這女人嗎?」
托蘭轉頭看像伊瑟,而伊瑟自然是給了個理所當然的回答。
「想也知道不可能。」
「她這麼說了。所以…作為陌生人的妳,是想拿什麼立場來教訓她?」
「就憑我是遵從先祖定下的規矩,高貴優雅的森人!」
「這種跟潑婦一樣的行為,到底哪裡高貴了?」
「妳說……潑婦!?」
「噗…」
聽見緹娜亞對對方行為的形容,伊瑟忍不住笑出聲來。
看見伊瑟笑出聲的女森人,另一隻手開始凝聚起魔力。察覺到這點的緹娜亞,立刻出聲提醒托蘭。
「托蘭!她的另一隻手!」
經由緹娜亞的提醒,托蘭直接伸手抓住那隻正在匯聚魔力的手臂,制止眼前的女森人施放魔法。見到自己雙手都被抓住的女森人開始奮力掙扎,試圖甩開托蘭的手,可她的力氣哪可能贏得過托蘭。
發覺自己無法掙脫的女森人,於是做了個大大的深呼吸。
「非禮啊!這個人族的男人想非禮我!」
女森人放聲大喊,引來周圍民眾的注目。一些早就看過好幾次類似場景的人自然會覺得很無趣,可對一部分的人來說就不一樣了。隨著圍觀的人數越來越多,又有幾名森人靠了過來。可這幾個人怎麼看都不像是警備隊的人。
「喂!你這男的,還不趕緊把你的手放下!」
「如果我說不呢?」
「那就別怪我們動用武力了。」
「……我知道了。」
考慮到這些人可能是那名女森人的同夥,托蘭很乾脆地鬆開手,打算看看這些人究竟想做什麼。得到解放的女森人立刻退後幾步,以免自己會再次被抓住。
「…好。那麼我請問一下,這裡發生了什麼事?雖然我們不是警備隊的人,但應該能幫你們解決一下你們之間的衝突。」
「她…」
「我想教訓那個在大街上做羞恥之事,不知廉恥的女同胞,但是這個男人突然跑出來妨礙我!甚至還動手抓住我的雙手,想要非禮我!」
在伊瑟開口之前,那名女森人搶先把話說出口。然而她說出口的,卻全是以她個人的道德基準去詮釋的。看到這份景象,托蘭忍不住嘆了口氣。
「等等!事情才不是這樣子的!」
「原來如此,那請這位先生先向她道歉吧。我們會根據情況判斷要不要將你交給警備隊。」
雖然伊瑟進行了反駁,但這些人從一開始就壓根沒打算聽。
「要我道歉可以,但她得先向我的同伴道歉先。」
「先生,我們這是在幫…」
「閉嘴,我這是在給那女的機會。」
托蘭瞪向那名說話的森人,用表情讓他明白自己已經生氣了的事實。
那名森人敏銳的注意到自己這時候最好安靜,否則自己肯定會遇上某種危險。不過那名女森人就不同了,她並沒有注意到這點,反而用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站出來。
「我為什麼要向她道歉!?我不過是在做正確的事情而已!」
「我已經給妳機會了…」
「給什麼機會!?那女的在大街上做不知羞恥的事就是罪過,我不過是矯正她的錯誤罷了!」
「牽手算不知羞恥?」
「你身旁已經有另一個女人了,她還牽你的手。那當然是不知羞恥啊!」
「唉—那如果我說她們倆都是我的戀人呢?」
聽到托蘭用堅決的口吻淡淡說出這事後,女森人停頓了一下。可她就只是一名不懂得看氣氛的潑婦,她根本沒有發覺自己的同夥一直在示意她住手,而且圍觀的民眾已經發覺事情經過這個事實了。
「…那就更不應該了!身為森人,怎麼可以去和其他人搶奪愛人,這根本就是第三者的行為!她就是個淫亂的女人!是個婊子!蕩婦!」
「話真多…」
托蘭向前踏出步伐,單手抓住那名女森人的脖子。
「什…!?」
「我的忍耐也是有極限的,你這瘋婆娘。」
托蘭的雙眼緊瞪著眼前的女森人,口中道出的話語充斥著他那怒不可遏的憤怒。一瞬之間,女森人彷彿看見了一頭巨大個怪物站在她的面前抓著她。怪物帶來的龐大恐懼,如同海嘯般吞噬掉她的全身上下。
死亡,這是她最先想到,自己即將面臨的結局。
「唔嗚……」
被死亡的恐懼吞沒的女森人想開口說些什麼,可喉嚨被封住的她,根本發不出聲音。
「聽到妳這樣羞辱她,我可不會裝做什麼都不知道。」
「嗚嗯……」
「我先警告妳,要是我鬆手之後,妳還敢侮辱她,我就立刻撕碎妳的喉嚨。」
托蘭說完,鬆開抓住女森人的那隻手。驚險逃過一劫的女森人,當場一屁股坐在地上。她的額頭冒出大量的冷汗,還一邊伸手確認自己的喉嚨還在不在自己的身上。她非常清楚,剛才自己險些就要死了。也明白一旦再多說一個字,那個男人絕對會毫不猶豫就殺掉自己的。
自己究竟招惹了什麼怪物,她一點都不想知道。她深怕觸碰怪物真身的那一刻,自己就會被撕成碎片。
「守衛,就是這裡!」
不知道誰帶來的幾名警備隊守衛,這時才遲遲到場。
帶頭的守衛看到坐在地上抱著身體不斷顫抖的女森人後,忍不住嘆了口氣。
「…怎麼又是你們幾個。你們就那麼想被逮捕是不是!?」
「不、不是的。」
「還說不是,你們幾個是不是忘了上次隊長說過的話。要是膽敢再有下一次,就當場逮捕。」
「怎、怎麼會呢…我們怎麼可能會忘記。」
「是嗎?很好,那你們就跟我來一趟。」
「為、為什麼?」
「不是說了嗎?再有下次就當場逮捕。」
「等、等等,請不要逮捕我們。」
「那好,看你們是要被我們綁起來再走,還是自己乖乖跟過來。」
守衛的回答很明顯就是在訴說沒有要放過他們的意思。
這些人已經是慣犯了,可由於他們之中有人是議會長老的孩子,所以之前迫於壓力,才暫時放過他們的。可這些人卻學不會教訓,不斷踐踏警備隊讓他們反省的好意。
最終,警備隊的隊長們便開會決定,一旦這些人再有下次,就絕不寬恕。
幾分鐘後,守衛帶走了這些人。
圍觀的民眾們見狀,也紛紛開始離去。
最後留在原地的,就只剩一名負責善後的守衛和托蘭他們三個。
「很抱歉,同胞給你們帶來了不快。」
「既然知道,就請你們好好看緊他們。」
伊瑟雙手插腰,用明顯充滿不悅的語氣抱怨。
「真、真的很對不起!我們這次一定會好好教訓他們一頓的。」
森人守衛低下頭,表示自己的誠意。
守衛們怎麼也沒料到,他們這次招惹的對象,居然偏偏是人族勇者的同伴。要是一個搞不好,森人對其他國家的勇者無禮的事情肯定會傳遍整個大陸的。
這樣的話,雖然可能順了一部份保守派森人的意思。但那些有考慮到後果的保守派森人,曉得要是真發生這種事,那已經改變生活體系的桑沃古德肯定會整個陷入大混亂。
「好了好了,你抬起頭來吧。」
「好、好的,謝謝。」
「那麼,請問我們需要暫時留下來嗎?」
「不不不,當然不用!你們幾位可以直接離開,完全不用留下來做口供。」
守衛得知對方是勇者的同伴時便做了個決定,那就是完全不過問他們發生衝突時的任何事,讓他們直接離開。
這名留下來善後的守衛非常清楚,雖然對方動了手,但這次是因為他們一直縱容這些人才導致這種情況的。如果他們早點把那幾個人抓起來的話,事情也不會發展成這樣。
無論如何,他們絕不能繼續讓人族的勇者感到不開心。所以不妨礙對方的行程,趕緊讓他們離開,才是最明智的決定。
「那我們就直接走了喔。不過,可不要之後又跟我們說什麼需要我們的口供一類的。」
「絕對不會!請放心!」
守衛用鏗鏘有力的聲音,發出充滿堅定意志的回應。看到這名守衛如此的有誠意,托蘭便不再說什麼,直接離開了。這之後的路上,他們還是遇上不少次在大街上吵架的森人。不過他們都當作沒看見,直接走過去。因為他們深知一旦在碰上像剛才那樣的人,肯定又要被拖上不少時間。
最後,他們抵達了這座城市的最北邊。
在這裡,有上百頭長著粗壯腿部、短小翅膀,身高大概三公尺高的鷹鳥『走鷹』。
他們是森人所飼養的代步工具,也是森林裡的原生物種。翅膀已經退化到無法飛行的牠們,擁有著強而有力的粗壯腿部,甚至能夠用利爪在樹林之間無聲無息地活動。
如同名字裡被賦予了【鷹】這個字,走鷹是實質上的肉食性鳥類。過去森人因為不吃肉,所以會將狩獵來的野獸肉當作飼料餵給走鷹吃。
可若為了走鷹的飼料而過度狩獵的話,就只是本末倒置。所以議會下達了只有得到資格的人才能飼養走鷹,否則那些違法飼養的走鷹全都一律撲殺掉。而那些讓森人無可奈何的擲果猴,正巧是野生走鷹的食物來源之一。
托蘭他們租用一台馬車,請人駕駛走鷹送他們到桑沃古德的首都『賽拉』。
不,既然是由走鷹拉動的,也許叫作鷹車比較恰當。
根據伊瑟在中途的說明,森人的城市全都是以花、草、木的某個部位進行命名的,但其中唯獨首都是以女神之名進行命名的。依照過去留下的資料,現任的女神賽拉,似乎曾是一位古代森人(High Elf)。
搭上由走鷹作為動力的鷹車,三人總算在太陽落下之前,抵達了桑沃古德的首都『賽拉』。
與城市『樹皮』那種接近人造的城市不同,首都『塞拉』是以在空曠草原中央一棵數百米高的巨樹為中心形成的城市。而最明顯的,便是這做城市從外表來看,除了作為標示的布匹以外,幾乎看不見有半點人為加工的物件存在。
樹洞為房、樹葉為簾、藤蔓為梯,是座純粹的樹之城。這正是森人引以為傲,藉助自然的力量打造而成的首都『賽拉』。
「來者何人?」
手握大木刀的森人,用刀尖指著托蘭等人質問。那名森人的後方不遠處,還有許多將箭架在弦上,腰間綁著小木刀,做好攻擊準備的森人士兵。托蘭他們連踏都還沒踏進首都,就直接被阻擋在外頭。
「我是人族的勇者『緹娜亞.艾塔』,是接受長老議會委託而特地前來的。請看,這是委託書和我們的身份證明。」
緹娜亞走上前,將側包裡的幾張單子交給眼前的森人。
森人接過單子,仔細確認過以後,將東西還給緹娜亞。他抬起一隻手,讓身後隱藏的所有人放下武器。
「方才失禮了,人族勇者緹娜亞小姐,我是禁衛隊隊長之一的『拉爾』。最近森林的狀況太過不平靜了,所以有些神經質了。」
「不要緊,這本來就是你們的工作。」
「非常感謝您的諒解,這邊請。讓我帶各位去見長老。」
「謝謝。」
三人跟在拉爾的後頭,進入了中央的大樹裡頭。
明明是在樹木裡頭,卻明亮得如同白天一般,簡直就是不可思議。初次見到這份景色的緹娜亞,忍不住發出感嘆。
「…請問,這裡頭為什麼會這麼亮?」
「關於這點…請抬頭往上看。」
緹娜亞根據拉爾指示抬頭。在那裡,她看見了天花板上正在發亮的物體。遍佈整片天花板,散發微弱光芒的苔癬,以及腹部發出強烈光芒的甲殼昆蟲。
「那是…螢光蟲和…光亮癬!?」
「原來您知道啊。是的,正是它們給居於神樹裡頭的我們帶來光亮的。」
「光亮癬不是數量非常稀少而且珍貴的苔癬嗎!?可是這裡頭的數量也太多了吧!?」
「稀少而且珍貴嗎?雖然可以這麼說,但那其實那只是透過森人秘傳的培育方式去栽植出來的,所以其實並不是特別貴重。」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之所以會被誤認為是稀有,其實只是外國的商人來到此地時,偷偷夾帶出去的。」
「不、不是吧!?」
「就是這麼回事,不過就是給他們帶走了,沒有培育方法的話也無法繁殖。更重要的是,離開這裡的光亮癬在外地是活不了太久的。」
「原來是這麼回事…那麼螢光蟲呢?應該也會有人偷偷抓幾隻出去吧?」
「確實有,不過這裡的螢光蟲以光亮癬為食。所以帶出去的話,失去了食物的蟲是無法存活的。好了,三位,我們要進入前往上層的迷宮了。」
蜿蜒而且錯綜複雜的道路出現在眼前,一眼看去,幾乎每一條路都長得一模一樣。
倘若沒有領路人帶路的話,一輩子都在這裡迷失方向都是可能的。或者說,每年都有為了偷取光亮癬和螢光蟲而在這迷路出不去的不肖之徒。雖然森人禁衛隊會進行巡視,但偶爾還是有太晚發現而死在這裡的外地人。
「請跟緊我,否則會在賽拉裡頭迷路的。」
「賽拉?」
「是的,這棵巨大神樹的名字便是賽拉。」
「咦?賽拉不是指這座城市嗎?」
「雖然那樣也沒錯,但那名字也是神樹的名字。」
「和女神同名?可是你們森人不是對和女神同名這樣的事非常忌諱嗎?」
「確實如此,但神樹是例外。」
「什麼意思?」
「根據先祖的紀載,這棵樹似乎是賽拉女神的肉身死去後,從她的墓長出來的。」
對於緹娜亞的問題,伊瑟替拉爾補充說明道。
「正是如此,所以我等森人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此樹。」
「雖然說不允許傷害,但你腰上的大木刀,用的就是這棵神樹的木頭吧?」
「……確實如此,不過這是巫女大人通過祈禱的儀式,直接向女神請示後取得的,所以不會有問題的。」
「隸屬森人最高榮耀的賽拉之刃,對吧?」
宛如要諷刺拉爾一般,伊瑟刻意提起他腰間大木刀【賽拉之刃】的由來。
「……是的。」
回答完這伊瑟的這個問題後,拉爾陷入了沉默。
拉爾隻字不提,默默領著三人拐過兩個彎曲走道,走上螺旋狀的階梯,向著目的地繼續前進。
這段期間,他們已經來到疑似居住地的區域了。這裡有許多大得可以住人的樹洞,也有許多森人在附近活動。看見有外來者進來的他們,都對兩名異國之人投來好奇的目光。
也不曉得是不是錯覺,有一部份的森人對伊瑟投以嫌惡的眼光。或許旁人察覺不到,但成為眾人目光後,對於這樣的視線卻是特別敏感。
明明是森人,卻穿著異國的服飾,還不斷散發出於凡人世界生活過的氣息。對於高傲的森人們來說,伊瑟顯然就是個給森人丟臉的異類存在。只要伊瑟稍微看過去,那些人馬上就會撇開視線,裝作什麼都沒看見的樣子。
察覺到氣氛的沉重感,緹娜亞放慢腳步,來到伊瑟的身旁。
「我知道那些人的視線很惱人,所以妳就別在意他們了。」
「我才不在意那些人呢。我在意的是……」
緹娜亞順著伊瑟的目光看去,發覺她注視的,正是拉爾腰間的賽拉之刃。
「那把木刀怎麼了嗎?剛才妳說出口的時候,好像也不太高興…」
緹娜亞壓低音量,想盡可能不讓拉爾聽見她說的話。
「也沒什麼,就是看到那把刀後,一大堆不愉快的事全從腦海裡冒出來…」
伊瑟撇開視線,盡可能不讓緹娜亞看到自己的表情。
知道伊瑟不會平白無故這樣的緹娜亞,讓位於隊伍最末端的托蘭到伊瑟的旁邊。
「吶,托蘭,你去安慰她一下。不然她這樣鬧彆扭,氣氛怪尷尬的。」
「知道了,交給我吧。」
托蘭和緹娜亞交換位置,走到伊瑟的身旁。
接著……
「美麗的小姐,請問妳有什麼煩惱需要我為妳解決的嗎?」
托蘭身體略為向前傾,左手放在胸前,右手擺在身後。用稍顯誇張,而且平常絕對不會用的語調說話。如果有職業的執事或管家在場,肯定會指責他的姿勢跟態度不合格。
托蘭一反常態的行為,無疑讓伊瑟嚇了一跳,後方的緹娜亞看見後,更是直接笑出聲。
「喂,我是認真要讓她提起精神的耶。這樣笑我也太過份了…」
「噗—沒辦法,誰叫你突然做這麼奇怪的表演,想不笑出來也很難……」
「我只是想說這樣應該會看起來優雅一點…」
「優雅的成份沒有,好笑的成份倒是佔了不少。」
「唉!?不是吧…」
看到為了讓自己打起精神而要托蘭來安慰自己的緹娜亞,還有為了自己而做出這樣怪異舉動的托蘭本人。伊瑟用雙手拍打自己的雙頰,大大地深呼吸一口氣。
「謝謝。」
伊瑟的露出大大的微笑,用簡短而且飽含感謝的詞彙回答。
看見伊瑟恢復精神的兩人,也用微笑回應她。
打起精神的伊瑟看向身旁的戀人,心想明明有其它更好的方法,可這人卻用了最笨拙的方式來安慰自己。這麼一想,他簡直就像個傻瓜一樣呢。不對,無論是他還是自己,大概都是傻瓜吧。
「托蘭。」
「怎麼?」
「嘿!」
伊瑟不顧會被其他森人的目光,用雙手挽住托蘭的手臂。
大概是在凡人的國家生活很久的緣故,伊瑟對於與戀人相處的方式,基本上全是凡人戀人們的相處模式。雖說如此,但自己終究是森人,對於貞潔還是相當介意的。不過呢…自從那晚之後,那種想法似乎就從腦海裡消失了。
後方的緹娜亞見狀,立刻上前挽住托蘭的另一條手臂,不讓伊瑟獨佔托蘭。看見緹娜亞那明顯的忌妒心,伊瑟忍不住笑了出來。
現在的自己,已經不是過去那個飽受孤獨、不信任人、憎恨一切、恐懼一切的暗殺者了。
自己的身邊已經有了家人、有了朋友…
有了戀人。
自己已經沒必要再去害怕如同泥沼般束縛自己的黑暗過去了。
因為現在的自己…
已經有了能牽著自己的手,一起走出那片泥沼的重要之人了。
「最愛你了,托蘭。」
「…唔——嗯,我也愛妳。」
面對伊瑟突如其來的示愛話語,托蘭一時之間害羞得臉紅了。
「啊——妳好狡猾。好!那我也要。托蘭!」
「是…是!」
「我愛你。」
「…是!我也愛妳。」
「嘿嘿~」
得到滿意的回覆後,緹娜亞的雙手更加用力地抱緊托蘭的手臂。
看到兩名女子緊抱著一名男人的雙臂,而且其中一人還是森人的情況,周遭的森人紛紛露出訝異的目光看著他們。按照森人的貞潔思想來看,他們行為簡直不知廉恥。可大概是這三人太過正大光明了,以致於看見這幕的森人們,腦袋都卡住無法思考了。
距離三人最近的拉爾雖然沒有回頭,但也注意到了後方的情況。
「幾位請不要太招搖,不然等等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的。」
「我才不管,反正他們大概是在羨慕我們。」
回答拉爾的是伊瑟。
說出這話的,居然是一位超過三百歲的森人。這要是讓抱有極度古板思想的森人聽見了,肯定會當場氣得臉紅脖子粗吧。
「……」
也許是自己也在羨慕他們吧。拉爾並沒有制止他們的行為,只是繼續擔任領路人的角色。
走了一段時間後,拉爾領著他們來到一處以樹洞為基底改造而成的居所。
「這裡就是議會所嗎?」
「不,並不是。」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帶我們來這?」
「你們馬上就會知道的。」
四人又接著走進更裡頭的房間,接著走到一間只用門簾隔開的房間前。
「父親大人,我把他們帶過來了。」
「是嗎?帶他們進來。」
從裡頭傳來的,是道沉穩有力的男性聲音。
「是!那…請進。」
拉爾撥開門簾,讓三人先行進去。
一看見森人進入室內,一名穿著淡綠色長袍的男性森人立刻上前迎接
「歡迎,人族的各位。」
「請問你是…?」
「敝人是『弗拉德諾.檜』,是長老議會的成員之一。初次見面,人族的勇者緹娜亞小姐。」
「你、你好…」
身為勇者的緹娜亞,雖說這次是以被委託者的身份前來的。可她終究是歐薩王國的勇者,要是做了什麼失禮的事情,那就會成為外交的問題。而且這是她第一次出國與外國的掌權者見面,自然是有些緊張。
「請放鬆點,這裡並非正式場合,不需要如此拘束。」
「…是……是。」
「那麼首先,請讓我為曾試圖在國境趕走各位的事道歉。雖然付諸行動的是犬子,但此乃我的指令,請各位不要怪罪他。」
「國境?啊,那件事的話已經沒關係了,反正我們也順利抵達這裡了。」
「等等,剛才他叫你父親,那不就表示他和那個叫齊爾的…」
突然想到了什麼的伊瑟,用非常失禮的態度詢問。
來不及阻止她開口的緹娜亞,仔細觀察了一下佛拉德諾的臉,想確定他是否有因此感到不開心。不過從他的笑容看來,自己的擔心似乎是多餘的。
「是啊,我和那個森人的不良典範是兄弟。而且啊,他是哥哥,我是弟弟。」
拉爾轉過頭,用非常不快的語氣回答。
看到他這副德性,可以確定他肯定對自己的兄長有所不滿。
「拉爾,在客人面前別這樣鬧彆扭。你好歹也是禁衛隊的隊長。」
「哼—」
「伯父,你要我拿的東西我拿來了。」
一名女性森人從外頭走進來,手裡還拿著一個有相當重量的皮革袋子。
「塔塔塔…塔塔、塔拉姊,妳妳妳、妳怎麼、怎麼會在這?」
拉爾一看見塔拉,整個人瞬間僵住,脖子以上的部位更是完全通紅,可他的目光卻完全沒有離開塔拉。將自己的想法完全寫在臉上的拉爾,其明顯程度就連與拉爾剛認識的他們三人都能輕易看出他對這名女性森人的想法。
「齊爾讓我送東西過來,所以我就來了啊。」
「……這…這樣啊……」
一聽見塔拉是因為自己的兄長才出現在這,拉爾感到失落的模樣,完整的在他臉上表現出來。
「父親,我突然想到我還有點事,我就先走了。」
「……我知道了。」
拉爾點頭行了個禮,接著快步走出房間。他走出去門口時,臉上那不甘的表情被站在附近的塔拉看得一清二楚。
「唉———…抱歉,犬子讓各位見笑了。」
「不…哪裡…但他該不會……」
「是呀,那小子喜歡我。不過…他好像沒發現自己早就暴露給我知道了。」
塔拉聳肩回應,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她單手舉起袋子,將其放在桌上。
「伯父,我還有其他工作要做,東西我就放這了。」
「知道了,妳忙妳的吧。」
塔拉放下東西後,邁出她那輕快的步伐。更故意在三人的面前,以單腳做支撐,讓身體旋轉三百六十度。輕巧靈活的身體,還有那強而有力的臂力,凸顯了她的身體能力。而且單從她的動作來看,她顯然就不是普通的女性森人。
「初次見面…」她用細微到連森人都得仔細聽才聽得見的音量說道,然後走出房間。「不,是第二次才是。」
「那人做什麼…?」
「誰知道,不過她好像說了什麼的樣子。話說…我好像在哪看過她的樣子…」
「……」
緹娜亞對那人的行為感到疑惑,伊瑟則思考著自己到底是在哪裡見過她。至於托蘭,他通過魔力認出她就是在國境那用魔法隱藏自己真面目的女性,可由於那時魔力將她整個人覆蓋住,他也沒看見她的真面目。
「那麼幾位,請你們看看這個。已經做過防腐和除臭了,不用擔心味道。」
弗拉德諾打開桌上的袋子,看著裡頭的東西嘆氣。
雖然對弗拉德諾的話有些在意,但三人還是湊上去觀看內容物。
裝在袋子裡頭的,是顆早已腐爛,更被咬得亂七八糟的魔物頭顱,不過還是能夠清楚分辨它的各種特徵。疑似猴子的臉、雞冠、羊角羊眼,以及滿是尖銳獠牙的鷹嘴。
「這是…什麼?」
「沒有見過的魔物。」
看著袋子裡的異形魔物頭顱,緹娜亞和伊瑟紛紛抬頭看向佛拉德諾。
「這就是森林深處出現的魔物之一。」
「咦?可是我們聽說沒有任何關於魔物的相關情報啊。」
「確實是這樣。不過…這東西是昨晚才從調查團的倖存者那裡得知的,所以我今天立刻讓人去把它帶回來。似乎是他們砍下的唯一一顆魔物頭顱,但是因為當時出現大量的魔物,所以沒有時間帶回來。」
「今天?先問一下。把這東西帶回來的,是剛才的女人嗎?」
「正是。」
對於托蘭的問題,弗拉德諾表示他的猜測正確。
他們抵達賽拉不過是傍晚左右的事,而那名女性森人不光比他們早到,更從森林裡帶回這顆被遺落的魔物頭顱。由此可見,那名女森人肯定擁有超乎常人的腳程與本事。
「那這個…到底是什麼魔物?」
「不知道。雖然我們立刻著手調查了,但什麼也沒找到。」
「這樣啊…既然如此,可以讓我們見見倖存者嗎?我們想直接從倖存者那裡詢問情報。」
「非常抱歉,緹娜亞小姐,那人的精神狀態現在極度不穩定。我們光是問出這些事,就已經花了一個多月。」
「一個多月…等一下,這不就表示你們很早就發現了那些魔物嗎?」
「是的,但我們森人的時間觀畢竟和你們人族不同,所以直到前兩個星期前,議會才決定請求他國勇者的協助。」
「天啊……居然拖了那麼久……」
聽見這個回答,緹娜亞不禁感到有些頭痛。
森人是大陸上最長壽的種族,但正因為他們長壽,進而時常發生將小事拖延,結果等到事態變得相當嚴重以後才來處裡。
「…就你們而言……確實如此,我無言以對。所以……想必你們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因此我以個人的身份,希望你們就此回去,不要被扯進我們森人犯下的錯誤。」
弗拉德諾低下頭表示他的真心。
緹娜亞和伊瑟都瞪大了雙眼,看著弗拉德諾做出他們不曾想像過的事。
森人長老會低下頭的對象,自過去以來就只有神獸與女神。森人長老對普通人低頭這樣的事,幾乎不曾耳聞過,尤其對象還是個不足二十歲的小女孩。
「等…」
「你這是想做什麼!弗拉德諾!為何擅自讓人族勇者會進入你的居所!?還有,你現在的行為是怎麼回事!?」
一道充滿憤怒的吼聲從房間入口傳來。一名男性森人用佈滿血絲的通紅雙眼瞪著弗拉德諾,身上散發的怒氣與魔力一同充斥著整個房間。
「帕拉圖.楊…」
「給我抬起頭來!你的行為已經嚴重侮辱到我等高貴的長老議會了!」
「我…」
「算了!你閉嘴!反正你本來就是異類!是我等的恥辱!根本不會明白我等的高貴之處!」
「…」
「人族的勇者!聽好了!既然妳已經接受我等的委託,想必也已經知道委託內容了。那麼,明日一早,你們就立刻進入森林深處執行委託的內容。」
換做帕拉圖的男性森人,自顧自地把話說完就轉身離去,絲毫不給人回話的機會。
等到他離去之後,弗拉德諾才抬起頭,用非常抱歉的表情看著接受委託而來的三人。
(明明早早提出委託,事情就不會發展至此了。這些老傢伙……在這種情況下還這麼自以為是。)
弗拉德諾是議會長老中最年輕的一員,但也因為年輕,他亦是議會中,發言最不具備份量的人。他過去見識過森人殘酷的黑暗面,因此發誓絕對要改變這一切。他通過兩百餘年的努力,才終於爬上長老的位置。可就是如此,他依舊難以改變森人那過時的規定與惡習。
桑沃古德的長老為了避免發生有失森人名譽的事,被賦予管束所有居住在神樹賽拉的森人的職責,因此他們有權利隨意進入他人的居所。而長老資歷資深者,亦有讓新任長老理解自身作為長老的責任。這也是為何帕拉圖.楊會擅自進入弗拉德諾的家中。
「…幾位今晚就在寒舍住下吧。而且我有些話,想對這位伊瑟小姐說。」
三人面面相覷,看了彼此一會兒後,決定接受弗拉德諾的提議。
弗拉德諾先將魔物的頭顱收好,之後才帶領三人到一間可以稱做客廳的房間。雖說是客廳,可整間就只有一塊巨大的老舊矮木桌。不過若坐在地上的話,這張矮木桌的高度是剛剛好的。
「抱歉,寒舍並不富裕,只能請幾位坐在地上。」
「不,這無所謂。」
「多謝體諒。對了,想必長途跋涉的幾位已經餓了吧?」
「聽你這麼一說…確實有一點。」
「是嗎?那請稍後一下,內人馬上就會把晚飯準備好。在那之前,我想先向伊瑟小姐道謝。」
「向我道謝?」
「是的,想必犬子齊爾已經提過了。伊瑟小姐您對我有恩這件事。」
「雖然聽說了一些,但我根本不記得自己以前幫過你。」
伊瑟皺起眉頭思考,但她怎麼想也想不起自己曾經幫過弗拉德諾這件事。
不管怎麼說,自己除了與父母相處的時光以外,對於桑沃古德就只剩下悲傷而且殘酷的回憶而已。
「我想請教您,請問您還記得奧拉德.杉這個男人嗎?」
「……啊啊…那個我好不容易才忘記的。結果今天多虧了你們父子,害我想起那個該死的超級無敵大變態幹過的事。」
一提到奧拉德.杉這個名字,伊瑟立刻就露出厭惡的表情。
「他是誰啊?」
「一個喜歡小孩子的超級無敵大變態。一想到他,我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總覺得是個非常不妙的傢伙。」
「豈止不妙,那傢伙的變態程度根本就噁心到不行。那傢伙可是害我連續十年,每個星期都要做一次有關他的噩夢。」
「正如伊瑟小姐說的,他是個惡劣到我想忘都忘不了的混帳人渣。」
弗拉德諾的臉色越來越慘白,聲音裡也充滿了對那人的憤怒與憎恨。光是這樣,就知道他肯定是想起了非常痛苦的回憶。
「既然是那樣的傢伙,我看就別提他了。」
「是啊,我看你們的臉色都不怎麼好。」
單從伊瑟和弗拉德諾的說明聽來,就能知道奧拉德.杉這人肯定不是什麼好人。為了不讓兩人繼續回想痛苦的過去,托蘭和緹娜亞試著讓他們轉移話題。
「不,我認為應該說出來。這樣也能讓兩位知道,為何我要將你們趕回去。」
「…知道了,那你說吧。但如果撐不住的話,就不要再說了。」
「知道了,多謝你的諒解。那麼首先…我曾被奧拉德.杉給囚禁過。」
「!!」
知道弗拉德諾要說的,是非常殘酷的話題後,伊瑟立刻貼到托蘭的身旁。察覺伊瑟的身體正在顫抖的托蘭,伸手牽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緊緊相扣。雖然這只是單純的牽手行為,但托蘭的行為著實讓伊瑟的心平靜了不少。
「那個男人…不僅是個喜好侵犯與虐待孩童的變態,還是個會將自己的污穢物拿來餵食孩童的人渣。」
「……光是聽就知道那人是個人渣了。」
「…人渣嗎?哼,我倒認為他甚至連人渣都算不上。所以那傢伙死了以後,我和幾個受害者一起把他的屍體從墓裡挖出來,把他的屍體切碎,一點一點的拿去餵食森林裡的魔物。」
「…」
「而且啊,那些魔物還吃得津津有味。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吃的,是個垃圾都不如的肉塊!」
弗拉德諾很輕易就說出了相當不得了的事情,嘴角還不禁上揚,更露出非常兇惡的笑容。整個人散發出凶暴的狂氣,令人想像不出他就是剛才那位謙遜禮貌的森人。
簡直就像不同人一樣,這是與他面對的三人都有著共同想法。
或許他的復仇會被指責非常殘忍,但會做到這種程度,也就表示那人對他造成的傷害就是如此之大。
「…弗拉德諾先生,想必那人做過的不只這些吧?」
「是啊,所以我…」
「請你就此結束這個話題吧。你現在的表情,和我過去見過的那些加害者的表情一模一樣。」
托蘭用堅決的態度,制止弗拉德諾繼續說下去。
「!?」
縱使知道弗拉德諾並非惡人,但他現在的表情讓緹娜亞回想起斯諾普。當時感受到的恐懼從緹娜亞的內心深處浮現出來,等她察覺時,自己已經黏在托蘭的身旁了。
試著把那些不堪的記憶全數忘記的伊瑟,因為弗拉諾德的訴說而漸漸回憶起她當時見識過的殘忍畫面。
發現兩名戀人都在害怕顫抖的托蘭,不忍讓她們就此繼續害怕下去。
「我…」
「住口吧,你現在說的,可不是訴說痛苦,發洩心聲的話語。只不過是在炫耀,分享自己的復仇行動給人知道罷了。」
正打算說些什麼的弗拉德諾,頓時閉上他的嘴。
他做了個深呼吸,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
多虧了托蘭,他這才注意到自己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了。
「…抱歉,我失態了。」
「那裡,至少你還能察覺到自己的異變。」
「您說的是。但是…萬一我執意說下去呢?」
「我會直接給你一拳,讓你當場失去意識,閉上你那張嘴。」
「……真是粗暴的做法呢。不過…多謝了。關於這些事情,其實內人早就告誡過我好百幾次了,但是我卻老是一犯再犯。」
「既然知道,那你就有點學習能力,不要老是犯一樣的錯。」
兩隻手端著直徑大概半公尺的巨大木製盤子,用金色的長髮遮住右半邊臉的女性森人走進客廳裡。
「米、米拉,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就在剛才啊。真是的,你這人居然在客人面前做這麼失禮的事,晚點我要好好罵你一頓才行。」
「對、對不起…」
弗拉德諾像個被父母發現做錯事的孩子一樣,縮起了他的身子。
「抱歉,夫君給各位添麻煩了。」
米拉將木盤擺到桌上,坐到弗拉德諾的旁邊,接著把他的頭按在桌子上。
「不、不會…」
「我們才是,謝謝你們讓我們借住一晚。」
「對對對,不然我們還不曉得今晚要睡哪呢。」
三人的目光不禁都盯向臉貼在桌上,卻絲毫不反抗的弗拉德諾身上。
長老可說是森人的最高執掌者,但現在這麼看來,似乎不完全是就是了。
「哪裡,像這樣招待外國的客人,對我來講也是件新鮮事。所以幾位不用客氣,儘管享用這些料理吧。」
看著木盤上頭放了大量的水果、麵粉製作的麵餅、木碗裝著的果醬,以及經過各種方式調理過的多種昆蟲。撇除生為森人的伊瑟不提,另外的兩人可都被調理過的食材本身給嚇到。
緹娜亞是當場睜大雙眼,倒吸一大口氣,托蘭則是盯了幾秒後,右眼的眼皮開始不斷跳動。然而再怎麼說,這也是對方特地準備的料理,身為客人的他們可不能夠對此失禮。
米拉拿起一隻火烤毛蟲,將它放進嘴裡。弗拉德諾則豪邁地抓起數隻小型甲蟲,把他們一口塞進嘴裡。伊瑟看著桌上的昆蟲料理,正考慮著到底要吃哪一個才好。
「這個好了。」伊瑟抓起一隻炸得酥脆,外表類似蝗蟲的昆蟲,像吃炸蝦般放進嘴裡。
看到三名森人享用得如此美味,緹娜亞和托蘭卻看著彼此,猶豫著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注意到緹娜亞煩惱的模樣,托蘭決定硬著頭皮動手,於是他拿起一隻有拳頭般大小的甲蟲,卸下它的一條腿放入口中。那酥脆的外殼在他的嘴裡發出喀滋喀滋的輕脆聲響,只要不當成是昆蟲的話,其實口感和味道都挺不錯的。
看見托蘭吃下昆蟲的模樣,米拉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唉呀,我還以為人族沒有吃蟲子的習慣呢?原來是有的嗎?」
「…」
一瞬間,後悔自己太早出手的托蘭腦海裡浮現了把嘴裡的東西吐掉的想法,不過要是真那麼做的話,就太過失禮了。覺得自己應該慢點再動手的托蘭,只好將那條蟲腿吞下肚。
「既然合您的口味,那就請多吃一點。」
「…!?」
這下看來,托蘭恐怕不得不繼續享用昆蟲料理了。
不過由於托蘭成了犧牲品,緹娜亞因此逃過了一劫,不用特意勉強自己去吃蟲子。
「那我就不客氣了。」
緹娜亞拿起一顆水果,開始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自己踏入名為昆蟲料理的坑的托蘭,只能用著羨慕的眼神看著她。
這之後,五人繼續享用這頓美味的晚餐。
當然啦,這之中只有一個人完全高興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