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酒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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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3-13
      夜幕初臨,空氣中殘留的暖意很快被寒冷所取代。

  整箇舊城區毫無生氣。

  許久后末班的捷運汽笛聲響起,劃破夜空的孤寂,初春的夜裡還殘存著些許冬日的寒意。

  稀落的人群捷運站走出,葉子辰也在其中。

  他斜挎著背包,胸前掛著相機,在經過一家花店之後,拐進了一條漆黑狹窄的巷子里。

  巷口的路牌銹跡斑斑,枯朽的落葉堆積在路邊無人清掃,踩上去會發出清脆的響聲,潮濕的牆壁上也都布滿了苔蘚。

  這條破敗的街道就像被人遺忘了一樣,孤獨地躺在城市一隅。

  晚風沿著房檐吹來,葉子辰不禁打了個寒顫,往巷子深處有走了四五百米,來到一處壞掉的路燈前。路燈孤零零的佇立在路邊,從見到它的那一天算起,葉子辰就沒見它亮過一次。

  「這地方還是老樣子,連個鬼影都沒有。」葉子辰環顧四周,確認過無人後,才接近那個壞掉的路燈。

  路燈在他肩膀高度的地方有個巴掌大小的破洞,葉子辰將左手伸了進去,按了下裡面一個像是按鈕的東西。

  幾乎是在按下按鈕的一瞬間,他的腳下憑空出現一個閃爍著藍光的六芒星陣,下一秒葉子辰便從原地消失不見。

  路燈依舊孤寂得站在原地,彷彿從未有人來過一般。

  葉子辰再度睜開眼時,已經被傳送到了一處毫無城市氣息的古樸街道,放眼望去整條街都是木屋,到處瀰漫著梔子花香,腳下的青石磚也有點潮濕,似是剛下過雨。

  輕風吹過還會帶來叮鈴清脆的風鈴聲。

  這片空間叫做煙花巷,建立在十七年前,剛成立的時候只是一條小巷子,但經歷十幾年的發展,目前已經有三個街區的大小,而這裡的居民對葉子辰來說也是一幫很奇怪的傢伙。

  煙花巷的入口在花語市的那條小巷子里,可這裡卻是不屬於花語市的一處獨立空間,只用通過傳送陣才能進入,平常的方法根本行不通。

  他家就住在離傳送陣很近的地方,是一棟門牌上刻著酒館字樣的二層木樓。

  葉子辰今天破天荒的從側門進來,一進門就聞到一股和外面截然不同的奇異花香,玄關鞋柜上的花瓶中插著一束藍色鳶尾花,不知是誰放在這裡的。

  他將背包放在鞋柜上,伸手去摸開關,但指尖還未觸及到開關,開關忽然消失了。

  葉子辰一瞬間愣在原地。

  緊接著幾團幽藍鬼火從地板上鑽了出來,昏暗的房間被鬼火晃成幽藍色,

  但這詭異的景象並沒有嚇到葉子辰,原本微微驚訝的表情在看到鬼火的瞬間變得有些無奈,抬手朝著開關消失的地方按了下去。

  啪的一聲后,燈打開了,那幾團鬼火在燈光的驅趕下隨之消失不見。

  葉子辰抬頭一看,只見柜子坐著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身穿淺粉色襦裙的少女。

  少女白嫩的雙腿從櫃頂垂下來微微擺動著,俏容被假面整個遮住,只露出來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頭頂上還長著一對兔子耳朵。

  葉子辰見怪不怪,看了她一眼后彎下腰去換鞋。

  小兔妖伊雪雖然是妖怪,但已經是常來酒館的客人了。

  原本妖怪們是應該住在森林裡的,但煙花巷是專門為妖怪打造的空間,是兩界停戰後見證人類與妖族之間的和平的地標,所以有妖怪也不足為奇。

  而且煙花巷的居民大多也是妖怪。

  妖怪們通常擁有極長的壽命,以及與人類差不多的情感,只是他們性格大多古怪且單純,時常會弄出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就譬如今天。

  不過葉子辰倒是覺得和妖怪相處起來比人要輕鬆的多。

  葉子辰換好鞋,看著伊雪誇讚「雪兒,看起來你的幻術又進步了,開始的時候我都被你嚇到了。」

  伊雪害羞地摸了摸耳朵,從櫃頂蹦下來,一蹦一跳地來到了葉子辰的身邊「我的幻術可是很厲害的。」

  葉子辰笑著看了她一眼,肩並肩地往裡走「說起來有一段時間沒看到你了誒,最近在忙什麼?」

  「當然是被我哥哥逼著我在森林裡修鍊魔法了,真的好辛苦啊。」伊雪被問到了痛處,噘著嘴抱怨道。

  葉子辰聽出來她言語里有幾分撒嬌的意味,會心一笑「今晚想吃什麼?」

  「我就知道,小葉哥哥最棒了!」一聽這話,伊雪興奮地跳了起來,「我想吃甜甜的油炸麵包,好久都沒有吃過了。」

  寂靜的酒館里頓時多了些許歡快的氣氛。

  葉子辰痛快的答應下來「沒問題。」

  在樓梯的轉角處,葉子辰讓伊雪先去等著,他換好衣服就下來,去學校穿的衣服弄上油漬會很麻煩的。

  伊雪乖巧地點頭答應,但剛走兩步便停下來「對啦小葉哥哥,下次你來森林裡玩吧。」

  葉子辰看著面前熱情的小妖怪,面露難色「月光森林啊,那可是你們妖怪的領地,我去的話不太合適吧,我聽說那裡住著很多不怎麼喜歡人類、至今沒來過煙花巷的妖怪。」

  伊雪一聽,擺擺手,拍著平展展胸脯保證「放心吧,有我在沒有人會為難你的。」

  葉子辰依舊有些猶豫,但看著伊雪這樣保證,只好答應下來「那就改天去吧。」

  見葉子辰同意了自己的邀請,伊雪得意地咧咧嘴,跳著朝前廳跑去。

  葉子辰看著她的背影不得不感嘆,小孩子還真好哄啊。

  上了樓梯,葉子辰打算回房間做一下準備工作。他的房間是由一間狹小的儲物間改造而成的卧室,除了簡單的桌椅就只有一張吊在牆上的硬木板床。

  酒館里的空間有限,他只能勉為其難的住在這,隨著年齡的增長睡這種床多少會感到不適,但目前也沒有其他辦法。

  葉子辰從桌下的儲物箱里拿出工作服換上,在腰間系上圍裙,換好衣服后順手支起了房間里的百葉窗,淡淡花香被風從窗口吹進來。

  妖怪們多喜歡自然,這也造就了煙花巷的整體風格。

  葉子辰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下樓走進廚房,開始為點餐的客人製作料理。

  酒館是父親留給他唯一的東西,葉子辰在失憶后順理成章的就住在了這裡。

  每天的工作內容很簡單,但也很單調。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單靠賣酒的收入已經入不敷出,於是從十六歲起,葉子辰每天都在這裡工作三小時來挽救酒館每況愈下的業績。

  酒館里除他之外還有之前留下的女店員柚子,是擁有一頭橙色長發的妖怪,每天都迷迷糊糊一副睡不醒的樣子。

  柚子在葉子辰繼承酒館之後並沒有選擇離開,而是留下來繼續工作,並照顧葉子辰。她之前是葉父的釀酒助手,酒館的業務也大多是她在負責。

  廚房內食物的香味慢慢飄散出來,趴在櫃檯上的柚子聞到后抬了抬頭,瞥了廚房方向一眼。

  葉子辰做出的食物在這裡很受歡迎,雖然他沒有去過專業的學校學習,但好在天賦還算可以,只看了幾本菜譜,做出來的東西非常美味了。

  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妖怪們的廚藝大都不怎麼樣,柚子也是如此。

  所以嚴格的說她照顧葉子辰這件事情其實是翻轉過來的。

  就算如此,葉子辰對她的照顧還是非常感激的,正是因為有了這樣一個姐姐的陪伴,他的童年才有了很多的溫暖。

  「蜂蜜酒搭配淋上楓糖漿的油炸圓麵包。」葉子辰清晰地記得伊雪最喜歡吃的食物,他已經不知道做過多少次了。

  像伊雪這種年紀較小的妖怪,和人類小孩子一樣都喜歡吃甜甜的東西。

  淋上楓糖后的油炸麵包香甜誘人,葉子辰剛要拿起盤子,身後傳來了開門聲,他轉過身,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這個身穿紫色西裝的青年比葉子辰足足高了半個頭,舉手投足都在闡述著他的輕浮,青年看到葉子辰,喜笑顏開地打招呼「晚上好啊。」

  「哦,你來了啊。」葉子辰掃了一眼,丟下一句冷淡的回應便接著去做手裡的事情。

  青年鬱悶地嘆了口氣「喂喂喂,你這是什麼態度啊,我好不容易才來一次。」

  「我在工作,冷寒楓。」葉子辰瞟看了他一眼,「很忙的,你有什麼事就快點說。」

  冷寒楓見狀靠了過來,倚在桌上,還用手擺弄了一下自己的頭髮「我這次來是多謝你上次幫我女朋友,不對,現在是前女友準備燭光晚餐的,你的廚藝還真是一如既往地好啊,哦對了,我和你說我最近遇到一個女生.......」

  「停,打住。」葉子辰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我在工作,冷大少爺你想找人聊天還是換個地方吧。」

  這傢伙每次來都會樂此不疲地講述他的戀愛史,唾沫橫飛、滔滔不絕,讓葉子辰很是頭疼,不過這個輕浮的傢伙卻是葉子辰為數不多的朋友兼死黨。

  「你這反應也太真實了吧。」冷寒楓的興緻瞬間降了下來,但他隨即注意到了桌子上散發著甜膩氣味的楓糖麵包。

  「這個是什麼,好香啊。」說罷冷寒楓伸手就要去拿。

  葉子辰連忙將盤子抽走,「小孩子的東西你都搶!」

  「小孩子?」冷寒楓一臉懷疑,「你是指坐在外面的那個兔子精老太婆嗎,拜託,她比我奶奶的奶奶年紀都要大,哪裡算是小孩子了。」

  葉子辰端著盤子邊走邊說道「要不要我去和她重複一下你剛說的。」

  冷寒楓連忙阻止「額…還是別了,一會兒再幫我做一份就行。」

  給伊雪端過去食物后,葉子辰又折回櫃檯,從柚子面前抽了一瓶幾乎不含酒精的蜂蜜酒遞給伊雪,才又返回了廚房。

  葉子辰坐在了冷寒楓對面「說吧,這次來煙花巷幹嘛,我想想,首先肯定不是來我這裡結帳的。」

  「會儘快給你的,你這嘴巴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毒啊。」冷寒楓摸了摸鼻尖,順勢轉移話題,「我這次主要是來修魔導武器的。」

  「修理武器不應該去魔法監管協會總部大樓的修理中心嗎?」葉子辰有些疑惑。

  那地方他知道,但因為自己不是魔導士所以並沒有去過。

  冷寒楓不屑地挑了挑眉「我這可不是一般的魔導武器,交給那些沒經驗的修理師,笨手笨腳的,再給我弄壞了。」

  葉子辰白了他一眼,「我對這個沒什麼興趣,真不知道那種只會給別人帶來災難武器為什麼有這麼多人追捧,高人一等的權力真的那麼重要嗎?」

  冷寒楓抿了抿嘴,企圖解釋「我知道你很討厭魔導士,可魔導士也未必都是壞人。」

  「你是想說你自己嗎,哪有人自己說自己是好人的。」

  「……」冷寒風咳嗽兩聲,掩蓋住自己的尷尬,隨後才說道「這次還有個事,是關於你的。」

  葉子辰疑惑「關於我的事?」

  冷寒楓點點頭,神秘兮兮地從懷裡拿出一張牛皮紙製成的信封遞給葉子辰「看看這個。」

  在葉子辰接過信封后,冷寒楓就一言不發地坐在一旁。

  葉子辰又看了他一眼才低頭打開信封,裡邊的東西很簡單,只有兩張照片。

  第一張照片,準確的說是照片的照片。

  但當葉子辰看清楚照片的內容后,卻如同一道驚雷落在心裡,那是他小時與父母的合照。

  葉子辰盯著照片,拿照片的手卻止不住的顫抖,這是他第一次在夢之外的地方見到父母的容貌。

  沉默良久,葉子辰終於緩過神來,抬頭看向冷寒楓「這照片,你是從哪得到的?」

  「前幾天我去了一趟魔法監管協會總署,在那裡找到了一件有關於你的東西,是一個地址和一串房門鑰匙。我照著地址找了過去,在客廳見到的這張照片,我就拍了下來。」

  冷寒楓頓了頓,繼續說道「這東西原本就是屬於你的東西,本該在你十八歲的時候交給你的,但負責這件事的工作人員幾年前退休了,因此這事就被忘了,直到前些日子被我看到。」

  葉子辰瞳孔縮了縮,伸手又拿起第二張照片。

  這張照片里是一間老房子。

  一間坐落在森林裡、牆壁被藤蔓包裹的二層小樓。

  葉子辰遲疑了一下,「這是.....我以前住的地方?」

  雖說不敢百分百的確定,但想來應該如此。

  「沒錯。」冷寒楓從口袋裡掏出一把鑰匙和一張寫有地址的卡紙,推給葉子辰「明天周六,要不要去看看,說不定能讓你回想起什麼來。」

  「你還記得我失憶的事情啊,真是難得。」葉子辰看著面前的鑰匙和地址沉思片刻,推回給冷寒楓「但我很珍惜現在的生活,已經不想回到過去了。」

  冷寒楓愣了一愣,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微妙,他伸手拿起酒瓶往杯子里倒了些朗姆酒,抿了一口,隨後才又確認「你真的……不想回去看一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