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離別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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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3-12
九月。
微涼的秋風輕輕拂過。
雖柔和。
卻又帶著一股淡淡的哀傷。
就像是看著楓葉緩緩飄落地面時的心情,既惆悵又不禁深深地感慨。
人,有生老病死;月,有陰晴圓缺。
明明這是人們最為熟知的道理。
但當最親近的人從身旁離去之後,那段時光的可貴更是體現出來。
身為人類。
我們總是會懊惱、總是會後悔,為什麼自己沒有早在那時候花費更多時間、更多精力去陪伴他們。
雖說這種心情是必定的。
但這一切,就是命運吧。
沒有人知道,什麼人會在什麼時間、什麼地方,又因為什麼原因而離去。
唯有好好把握當下,才能對自己,也對周遭人,有一個完好無缺的交代。
對於那些已經離開的人而言。
時光不能倒轉,落葉也不能回到樹上。
已逝的人更是不能復活。
我們唯一能替他們做的,就是將其保存在自己最深最深的內心裡。
細細品嘗與他們生活的每分每秒。
慢慢回味與他們所說的每字每句。
不只是保留他們曾經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證據。
也讓身處於另一個世界的他們知道,依舊有人記得他們的存在。
......
......
一束鮮花被輕輕放在了石製墓碑的前方。
無聲無息。
卻充滿了香味。
而石碑的一旁,又是另一個石碑。
一個,接著一個。
一排,接著一排。
一片,接著一片。
成千上萬個墓碑坐落在同一處,從上空看去不禁感到幾分壯觀。
那是如此的整齊、如此的震撼。
一時之間,什麼巨石陣、什麼摩艾石像,都比不上這一大片的景色。
但只要一想到這些石板的由來,那激動之情卻又瞬間降溫,取而代之的,則是一陣陣感傷、甚至於心痛。
這裡是臺灣聯邦、臺中市的「城牆外面」。
曾經的大批感染者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整齊、乾淨的景象,根本讓人想不到此處原為感染者的大型聚落。
而廣大的平民百姓終於能夠來到城牆外頭,呼吸一點充滿「自由」的空氣。
這一切的緣故,是兩個月前的那場戰役。
那時,臺中分部隊雖然只剩下十多個主要戰力,但它們依靠了感染者所沒有的智慧及戰術,成功以稀少的人數擊退了極為龐大的喪屍潮。
雖說也還是付出了一些「代價」,但最終的結果對於市政府來說依舊是滿意的。
如此的一場戰役,也理所當然的被記錄在聯邦歷史之中。
不出所料,後世的人們將會將其視為神話一般的故事傳頌在孩子們之間,就如同當初的種種一樣......
整整10名身穿黑色西裝或是禮服的人靜靜地站在墓碑前,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或是流下半滴眼淚。
但石碑前的鮮花,卻彷彿道出了千言萬語,將眾人內心的話語全部訴諸於那花香之中。
卻見石碑上清楚刻寫著一個人名:「蘇宏志」
換做從前,學生們對他的印象就只是個嚴厲至極的教官,非常在乎身為末日戰士或是候補生的他們的行為舉止。
曾經在末日學院時,每個學員對他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看到他的第一個動作,不是拔腿就跑,就是正在準備逃離了。
若是被他抓到服儀不整,或是看到在偷懶玩鬧,那可不只是一張警告單那麼容易。
而是奪走了你人生整整兩個小時在教官室的訓話。
但如今,再也沒有人需要逃跑了。
也無需有人要擔心自己被抓去教官室。
因為蘇宏志為了他的故鄉----臺中市,壯烈犧牲了。
正如同方才所說道,十多人的戰力,為了戰勝喪屍潮,付出了些許「代價」。
而蘇教官,就是那份慘痛的代價。
那時,台中分部隊已經陷入困局,眼下只剩下一條路可以走。
身為指揮手的蕭玄澤選擇了最後也是最完美的計畫,那是一份必定能讓喪屍潮失去作用、甚至是崩解的計畫。
但其中最重要、卻也最危險的一步,就是引誘喪屍潮前往他們規劃的地方。
然而這個舉動,對於前往的人,那是絕對必死無疑,幾乎沒有半點倖存的可能性。
本來也有幾個人自願扛下這個「重職」,像是羽依、天威、彩凌等人。理所當然的,夜行也站出來了。
而且按照各人的「能力」來說,夜行絕對是最適合成為這一步棋子的人。
他也已經做好死亡的心理準備了。
雖不捨,但是為了自己的故鄉,他選擇犧牲自己。
但就在這個時候,蘇宏志蘇教官竟是站了出來。
他自告奮勇,一個人扛下了這重責大任。
原本眾人還不想讓他擔負這一切,但沒想到蘇教官卻利用了職威,命令了身為指揮手的玄澤。
最後的結局,就是那塊墓碑了......
「蘇教官,我是玄澤,我和同學們來看你了」
「我是隆司」
「我是佳真」
「芯瑀」
「天威在此」
「乃琳」
「士民」
「我是彩凌」
「我、羽依」
「夜行」
「末日學院第二十六屆畢業生,臺中分部隊『夜末』小隊。全體隊員立正,敬禮!」
只見十人全體立正站好,右手的四隻手指併攏、放到眉角邊,以非常整齊的姿勢向墓碑行了軍禮。
還記得當初,也是蘇教官花了一整個禮拜的時間教導他們如何用「極度正確」的姿勢行軍禮。
沒想到轉眼間四、五年就這麼過去了。
讓人不禁感嘆光陰似箭、物是人非啊......
忽然,一股強風吹來,將樹上本來就枯萎的葉子卷到了九重天外。
一隻黑漆漆的烏鴉也從他們的頭頂上飛嘯而過,「啊啊啊啊」的叫聲更是凸顯了秋日的滄桑。
「蘇宏志教官,您那不懼危險、不懼死亡的精神,將永遠存留在我們心中,是我們身為末日戰士所追求的目標。」
「雖然您平常不苟言笑」
「雖然您對我們非常嚴厲」
「雖然您很喜歡帶我們進去教官室」
「......,不過您的精神」
「您身為教官的認真」
「您捨身救天下的心意」
「我們將永遠記得」
「視為、精神、象徵」
「保存在心中最深最深的角落」
......
......
片刻後,夜行獨自一人站在了另一塊石碑前。
這個地方距離剛剛蘇教官的墓碑有著一小段距離,而他也是花了數十分鐘才找到的。
只見他的兩眼緊閉、雙手合十,低著頭祭拜著。
一抹陽光從雲層間灑落大地,照到了夜行身上,不禁出現了幾分神聖感。
忽然,樹葉的沙沙聲從身後傳來,而夜行也張開了雙眸,露出了那漆黑如夜的瞳孔。
「羽依嗎」夜行沒有轉過頭,卻問道。
「嗯」
「妳沒有去找妳的家人嗎?」
「已經、不記得」
「那其他人呢?」
卻見羽依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好吧......對了,跟妳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母親」
夜行指向了方才所祭拜的石碑,說道。
仔細一看,那小小的石碑上刻著:「茱麗葉」三字。
不過整體來說,它的材質卻非常新,應該是戰役後的產物。
「夜行、的、母親......」
說著,羽依蹲了下來,對著墓碑就是雙手合十。
「嗯,她是十五還是十六年前,在那場浩劫當中『離開』我身邊的,那時候我才兩歲吧。」夜行說道。
他臉上的笑容既溫暖卻又帶點感傷,是兩種情緒參雜而成的奇妙心情。
如今也不會難過,但就只是會不禁感慨命運的曲折蜿蜒。
若不是那場浩劫,自己也不會遇見羽依,更不會遇見現在的隊友們。
雖然跟林隆司之間的關係還是依舊那麼糟糕......
「羽依、也、兩歲」羽依站起身子後,忽然說。
「嗯,羽依那時候也是兩歲呢。不過現在可是已經十八歲了喔」
夜行寵溺地摸了摸羽依的頭髮,彷彿一個哥哥與妹妹之間的互動。
但好像有人不太滿意這個舉動。
「我、知道。現在、不是、小孩了」
羽依嘟著小嘴,雙頰漲起,似是生氣的對著夜行說道。
「好好好」夜行露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並對著面前的女子伸出了手。
他知道,已逝的人是無法追回的,與其一直想念著他們,不如好好把握當下,並珍惜身邊的人事物。
「走吧,大家可能都在等我們了。我們可是要去聯盟的首都----台北呢,據說到那邊要好幾天啊」
「嗯」羽依握住了夜行的手,也同樣露出了靦腆的笑容。
「有、夜行、去哪裡、都好」
兩人就這樣牽著手,漫步走向了那高聳城牆......
......
......
西元2041年,歷時兩年半的台中市守城行動,就此告終。
這一場戰役,有著將近一半的百姓死去、而駐守城市的部隊也幾乎全軍覆沒。
除了第26期的夜末小隊之外,其餘幾乎是犧牲於此戰役之中。
然而就是如此少的人力,卻可以擋下那群感染者的進攻,實屬不易。
因此這場戰役,也理所當然地被寫入了聯邦歷史教科書之中。
而且,最大的功臣----臺中分部隊第一小隊也成為了名人,他們的故事更是變成了傳奇與神話,供人慢慢閱讀、細細品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