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娛樂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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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7-29
  我曾經和友人討論過伊安因對象不同,立場也會不同。

  就好比他如果對上亞里德跟利利安納,那他一定是攻。

  後來話題聊到賽門,我必須說,如果他們真的有天在一起了,不管是賽門還伊安,絕對會為了誰上誰下這問題大打出手,不會有第二個選擇。(遮臉)
 



  狄恩越是試著讓我融入他所謂的交際,安德烈越顯得沉默。

  這些事,他很久以前就試過了。

  他剛發現我是吸食人類血液的怪物時,並沒有立刻接受這樣的事實,反而認為我可能是供血失常症,千方百計的替我改善飲食,意圖使我恢復健康。

  像他這樣的人類,不是第一個。

  我極有耐性的配合他所有行為並且期待,當他發現一切是那樣荒謬可笑、不切實際時,會露出怎樣的神情?

  讓安德烈相信,不再懷疑我是怪物的起因,不過是件單純的意外。

  或者該說,那是趟厄運不斷的旅遊?

  車輛方向盤失去控制,就連煞車也失去作用,安德烈當時的神情可謂經典,向來大膽無畏的安德烈面對這種情況所露出的絕望,很好的取悅了我,負責開車的希沃茲明白我的意思後,嘖了一聲,旋即踹開車門,躍了出去。

  「我的天!」希沃茲的舉動嚇壞了安德烈。

  他一面發出驚叫,一面朝希沃茲伸手,希望能抓住他,可惜,希沃茲的動作太快,車子前進的速度也快得驚人,他連希沃茲的衣角都沒摸到。

  眼睜睜看著希沃茲跳車,生死不明的安德烈呆愣了一下,接著開始糾結,是否也該跟著跳車?

  他的糾結很有道理。

  車子不單失控,駕駛還跳車了,待在車上的乘客無論如何都不會平安無事,跳車或許會摔成一團爛肉,或是變成什麼四肢扭曲的可怕模樣,但至少是個機會。

  「跳嗎?」安德烈咬牙,快速解開安全帶,轉頭問我意見,或者該說,想爭取點勇氣或一塊送命的同伴,接著,他愣住了。

  因為我居然還在看YouTube。

  安德烈以為我放棄了求生意志,畢竟,在這種高速下跳車和自殺沒有兩樣,但是我們沒得選擇,於是,他一把搶走我的手機,神情嚴肅的告訴我,「等等記得,盡量讓自己縮成一團。」說完,他當真要開車門。

  「冷靜點。」就在他即將打開車門前一秒,我制住他的動作。

  如果不是時間和場合不對,我相信,安德烈一定很想爆打我一頓,他深深吸了口氣,直接揪住我的衣領,準備強制性的帶著我跳車。

  就在他的手碰上車門的瞬間,原本失控的車輛像是撞到什麼,或是卡住一樣,猛地頓了一下,等震動平息,車子停住了。

  險境逃生讓渾身冷汗的安德烈長長吁了口氣,下秒,他想起跳車的希沃茲,連忙推開車門,想回去尋找希沃茲,或者是希沃茲的屍體。

  等他離開車子,看見站在車子後方,一手抓著車子的希沃茲時,整個人都傻了。

  待在車上時,沒有太大的感覺,等站迴路面,安德烈才發覺,車子依然在行駛,快速磨擦地面的輪胎甚至冒出白煙,這樣的車輛居然被希沃茲單手制住了。

  看著手指整個陷入鈦合金車架,毫無表情的希沃茲,安德烈抹了臉一把,「我一定是在作夢。」

  「嘖。」打從開始便不情願下車阻止這樁意外的希沃茲再次嘖了一聲,轉頭詢問我的意見,「我還得抓著這臺破車多久?」

  「把後車廂裡的行李拿出來,你就可以放手了。」

  希沃茲微微挑眉,旋即當著安德烈的面,用空閒的右手把後車廂蓋扯了下來,等所有行李都拿出來,他便毫不猶豫的鬆手,任由失控的車子掉落斷崖。

  等底頭傳來巨大聲響,他跟我一同走到崖邊,看著自底頭冒出的黑煙,像是想到什麼的轉頭問我,「用跑的回城?」

  希沃茲相當明智的將讓我飛行,帶著他們兩人與行李的選項直接剔除。

  我看了看天色,距離飯店Check In時間還早,雖然狼人的速度夠快,但是再加個安德烈和行李,一路顛簸,單是想像就知道會有多不舒服,所以,我決定給老朋友傳個訊息。

  傳聞中,喜歡以迷失旅客鮮血染紅帽子的老傢伙,其實長得很慈祥,比KFC的上校爺爺更加親切和藹,就是他最近幾年的工作不大招人喜歡。

  誰也沒想過大名鼎鼎的紅帽子會幹起保險業,還是連續數年蟬聯保險公司最佳保險業務員。

  今年,他靠著死纏爛打的功夫,以及過去的老交情,讓我和希沃茲在他那簽了筆保險合約,作為業績。

  我啥也沒說,只是給他發了張斷崖下冒著黑煙的翻車圖。

  原本有意化身成狼,載著我跟安德烈跑到下個城市的希沃茲,當下明白,我很嫌棄這個人擠人的決定,他聳聳肩,並不堅持的與我閒聊,「保險公司會賠嗎?」

  「好問題。」我又給紅帽子發了新的詢問訊息。

  保險公司理賠與否,對我和希沃茲其實沒有太大的影響,我們純粹是給紅帽子找點事情做,畢竟,這對我們來說,也算是某種程度的消遣娛樂。

  紅帽子也很清楚這點,五分鐘後,他回訊,「這都弄不死你?」

  何等真摯的問候?為了表達對這份友誼的同感,我給紅帽子回了一句,下次我會記得把他塞進後車廂。

  訊息剛傳過去,紅帽子就直接打了過來。

  劈頭第一句話就是問我跟希沃茲現在在哪,他讓人過來接我們,至於後續的理賠動作,他相當自覺的負起全責。

  等我們搭乘專車,到達飯店,拿到預訂的房間鑰匙,回到房間後,安德烈連澡都不洗的直接撲到床上,扯過棉被蒙住頭,「我一定是太累,才會出現幻覺。」

  第二天,安德烈找到能說服自己的合理理由。

  意外發生時,希沃茲腎上腺素爆發,所以才有了那樣的怪力,還有運動神經。

  聽到這時,我忍不住笑了出來,希沃茲則是眺望遠目,如果不是他知道,安德烈挑起了我的興趣,我有意讓他認清怪物的存在,他多半會有其他反應。

  安德烈的態度,造就後來波折不斷的旅程。

  他在短短期間內,見到了許多人類一生都可能不會看見的怪物,好比棲息深海的美人魚,花間穿梭的小精靈。

  各式各樣的怪物使出渾身解數。

  起先,安德烈還能用不同理由來說服自己,什麼光影變化的視覺差異,精神不濟的眼花撩亂,過於精緻的Cosplay,最後,安德烈不得不接受,怪物真的存在。

  潛伏在世界的每個角落,甚至混跡人群。

  安德烈承認這一切時,我愉悅而鄭重的向他自我介紹,「現在,容我再次向你自我介紹,我是伊安。」

  伊安是我身為怪物時的名字。

  只有挑起我興趣的人類,能從我口中聽聞這個名字,即使是安德烈,在這之前,他所知道的,不過是我棲身人類世界時的假名。

  毫無意義。

  毫無價值。

  隨時可以拋棄。

  隨時可以遺忘。

  從那天開始,安德烈不曾再喊過我的假名,他只喚我為伊安。

  值得高興的是,人類總喜歡給自己親近的對象取暱稱,所以,對於我公開的名字和伊安兩字完全扯不上邊,也沒有人感到太大的疑問,反而愉悅的跟著安德烈一塊喚我伊安。

  剛開始,希沃茲對這點有些不滿。

  漫長歲月以來,能夠喚我伊安的人,除了怪物,就是與我有著親密關係的人類,安德烈破壞了這點。

  「有什麼關係呢?不過是人類。」

  生命短暫,幾乎只要我們眨眼,便已走到盡頭的人類。

  同樣明白這道理的希沃茲仍是有些不滿,最後,他在我的話語中,接受了這樣的安排,「等我失去興趣,就隨你高興吧!」

  明白我意思的希沃茲哼了一聲,不再對此發表意見。

  儘管他和我一樣清楚,我們說這些話時,安德烈就站在門外。

    ***    ***    ***

  安德烈深信,即使是怪物,和人類也有相似之處,我們能夠擁有共同的話語和理念。

  他試著理解我們,或者該說,他試著說服自己,怪物和人類其實沒有什麼差別。

  隨著時間流逝,安德烈終於明白,哪怕是最平易近人的怪物,哪怕我們看起來和人類多麼相似,終究不是人類,我們平時所表現出來,與人類毫無差異的言行舉止,不過是我們的偽裝,怪物心裡沒有人類以為的感動或期待。

  就是我們的愛,也與人類所想像的截然不同。

  安德烈決定轉讀神學院時,希沃茲曾私底下問我,是否該將他給解決了?

  人類為了信仰可以作出許多難以想像,說是瘋狂也不為過的行為,更何況,安德烈已然理解我們是貨真價實的怪物。

  數個世紀前的異端狩獵,如果再來一次?

  「不是很有意思嗎?」

  不得不說,希沃茲當時的話語,令我感到無比愉悅,如果安德烈真的能做到這點,如果他真的能說服那些老頑固相信,我們這群怪物依然存在。

  再來一次異端狩獵又何妨?

  直到安德烈學成歸來,成為一名優秀的牧師,他也沒將這個秘密出賣給教會,這點曾經讓我感到有些失望,更多的是興味索然。

  我以為像安德烈這樣的男人,即使不會拿我換取啥利益,也有著不可妥協的原則,他的無所作為讓我一度懷疑自己看走了眼,直到身穿牧師服的他出現在我面前,試圖將純銀製成的利器刺進我的心臟。

  「這就是你的答案嗎?安德烈。」

  安德烈那天說了些什麼,我早已記不得,唯一記住的是他充滿複雜和掙扎的目光,出賣了他看似平靜的神情。

  我很愉悅。

  真的,非常愉悅。

  與那些殺人為樂或是欺凌弱小的人不同,安德烈並沒有奪取任何人性命的打算,哪怕站在他面前的是個怪物。

  哪怕他披上牧師袍也不曾改變。

  這樣的安德烈,他刺向我的銀器不單快速,瞄準的位置也相當準確,說是反覆練習多次也不為過,透過這個行為,安德烈將他的慾望與真實,很好的傳遞了過來。

  比起用自己的鮮血作為交換。

  比起將吸血鬼束縛在他邊。

  他選擇了更為陰暗直接,充滿慾念與罪行的方式。

  多麼可愛的人類。

  多麼率真的人類。

  就像是漫長歲月裡,那些值得我捧於掌中細心憐愛的傢伙一樣,為此,我願意與他共譜鬧劇,哪怕一切看來起如此荒謬可笑。

  傳聞裡,能對吸血鬼造成傷害,甚至是令其死亡的方式,安德烈全都用過了。

  不管是基於信仰,還是仇恨,或是其他理由,安德烈在試圖殺害我的方面,毫無顧忌,彷彿我們間有著難以化解的仇恨。

  當他停止這些行為時,他宛如對待人類般的與我交談,和我相處。

  如此極端。

  如此矛盾。

  如此痛苦而糾結。

  彷彿理智和精神遭到撕裂,再也無法找回統一步調。

  有幾回,希沃茲用著只有我和他才能聽見的語調音量,帶著幾分感慨的開口,「他快被你玩壞了。」

  除了感慨,一無所有。

  「不是很有意思嗎?」

  曾經在安德烈認清怪物存在的旅途中,和他有過幾次接觸的梅杜莎,提起安德烈也是一臉的微妙,或者帶著幾分興味,畢竟,安德烈中了她的石化術,眼看就要變成石頭,第一個反應不是驚慌,而是率先懷疑自己是否中了催眠,或是在藥物影響下產生幻覺?

  梅杜莎氣樂了。

  「過度迷信科學的人類,不如真的把他變成石像算了。」梅杜莎如此評論。

  後來,她知道安德烈不僅當了牧師,還有名性格惡劣的弟弟時,用一種不知道是感慨,還是耐人尋味的語調開口,「故作沉穩的牧師,演技浮誇的小鬼。」

  「讓我猜猜,哪個才是你真正的娛樂?」

  我沒有異議。

  怪物們擁有的時間太長,需要各式各樣能夠打發時間的休閒娛樂,更何況,安德烈和亞里德離我們很遠。

  遠得不會發現傳說中的女妖正瞇著眼眸觀察他們。

  梅杜莎觀察的很仔細,仔細到像是在觀察盛裝在餐盤裡的美食佳餚,就在她盯著安德烈他們輕舔嘴唇時,我倏地輕笑。

  「不用客氣。」

  我的話語相當輕柔,別說是煙硝味,就連丁點警告和威脅也沒有。

  如同字面意思一樣,如果梅杜莎對馬恩兄弟產生興趣,想對他們做些什麼,我不會有任何異議,甚至會雙手贊成她去實行她的娛樂,只要她考慮清楚,娛樂交錯會帶來怎樣的後果,她想做些什麼,全都隨她高興。

  梅杜莎聞言一怔,旋即轉頭對我露出笑容,「太可惜了。」

  我對著梅杜莎微笑,「嗯,可惜了。」

    ***    ***    ***

  人類會對親近之人的死亡感到悲傷,會因為重要之物的消逝感到絕望。

  人類的感情非常豐富。

  哪怕是對人類沒有任何好感的怪物,也不得不承認這點,儘管如此,我等依然無法理解人類的悲傷與痛苦從何而來。

  很久以前,並沒有怪物一詞。

  至少,人類出現以前並不存在這樣的名詞。

  我等不過是萬物之中的一員,與其他生物一樣,並無奇怪或獨特之處,就好比魚無法像老鷹般在天空高處飛行,天鵝無法潛至深海,何來奇怪之處?

  一切不過是銘刻在生命中的本能。

  沒有尊卑優劣。

  直到人類存在。

  人類將世間萬物作出分類,劃出分別,將近似人類,根本上卻不同於人類的存在稱為怪物。

  傲慢自大。

  理所當然。

  我等欣然接受。

  不管是神,還是惡魔、邪靈,還是怪物。

  安德烈對此感到不可思議,他無法理解,我們為什麼能夠允許人類作出劃分,並將我們冠予怪物之名的行徑。

  我認為他問了個相當有趣的問題。

  怪物為什麼接受這個名稱,毫不介意?

  安德烈如此提問時,他剛接受怪物的存在不久,環繞我在我身的怪物們則像是聽聞笑話,不住輕笑,就連希沃茲也是,直到大夥笑夠了,才由梅杜莎作出回應。

  神話中佔有一席之地,至今仍是許多奇幻作品不可或缺要素的豔麗女妖,難得顯露真身的滑行至安德烈面前,伸出纖長雙手,宛如對待情人般的輕捧安德烈臉頰,「人類所以為的一切,不過是人類的認知,就好比鳥不知道自己是鳥,魚不知道自己是魚。」

  我等不過是萬物之一。

  存在世間的各種生命體。

  人類給予我們的稱謂,滿足的是他們自己,我等毫不介懷。

  我等本質也不會因應人類的稱呼和想像而改變。

  人類的行為,不過是讓我們感到自大與盲目,就像是螳螂舉著鐮足阻擋在人類車前,難道人類會因為螳螂的行為而動怒?

  「有部份人類會的。」安德烈神情嚴肅的說道。

  出乎意料的回答,令我們為之一愣,下秒,再次無法抑制的發出笑聲,人類實在是太有意思了,不管經過多久,總是莫名其妙的讓我們無法摸透。

  安德烈並不明白我們的笑點。

  梅杜莎白皙到幾乎沒有血色的手指,輕輕抵住安德烈嘴唇,「噓,不過是方便稱呼罷了。」無數蛇髮睜大眼眸,對著安德烈吐信,明明該是令人恐懼的畫面,映著梅杜莎那張美麗的面容,反而成了惑人心魂的妖異。

  彷彿散發甘甜氣息的劇毒。

  心甘願意死在這份妖異下的人類很多,多到梅杜莎可以平靜低調的走過一個又一個世紀,直到今日。

  這在之前,安德烈認為,人類固然有人願意為美色而死,但不是每個人都如此,畢竟,每個人的審美觀不同,他眼中的美若天仙,也許在別人眼裡,不過是平凡無奇。

  不是每個人類都會被梅杜莎迷惑。

  直到梅杜莎在他面前展露真容,他才明白,將科學理論套用在怪物身上,本身就是個錯誤行為,就像是想將三角形的積木,硬是塞進圓形的空格,並且期望完全密合,不留一絲縫隙。

  一眾怪物離去後,安德烈挫敗的坐在椅子上,不發一語。

  半晌,他突然抬頭看我,眼中有著明顯到難以忽視的期待,「這些時光對怪物來說,真的不具半點意義?」

  我在他對面坐下,定定的望著他,「這得看你是從哪個方面詢問了。」

  娛樂?

  價值?

  還是愛情?

  安德烈像是察覺到什麼,也可能他只是無法承受自己內心的壓力,無法抑制的顫抖,半晌,他猛地揪住我衣領,一字一句的低語,「那你呢?」

  「我?」

  有時,我覺得安德烈很可愛,有時,我又覺得他很可笑。

  明明知道我是怪物之一,但又期待我與其他怪物有所不同,能夠像個人類般的喜悅感動,就像現在,如果他不想撕開那層假象,我也會樂意在他面前扮演和人類相似的怪物,可惜,他既不想接受真實,但又忽略了真實。

  我伸手拉開他雙手,「如果你不曾問我這個問題,又或者不曾發現我是名吸血鬼,我很樂意在你面前繼續裝作人類,反正你也分辨不出差別。」

  安德烈眼神一沉,旋即朝我撲了過來。

  他將我壓制在沙發背上,不知是掙扎,還是痛恨的低語,「那真的是意外嗎?」

  這個疑問代表什麼意思,我很清楚,安德烈懷疑,像我這樣的怪物,真有可能粗心大意到讓他目擊我吸血的那一幕?

  「當然不是。」我揚起一抹讚賞的笑容,「儘管對你而言,確實是個意外。」

  安德烈挑起我的興趣,所以,我讓他發現這個秘密,只是如此,至於他早先的問題,我伸手觸碰他的臉頰,緩慢而堅定的回答,「如果你想問,我是怎麼看待我的人類伴侶,我可以坦白告訴你,我確實希望,我所看中的人類能活得久些。」

  在我感到膩味前……畢竟,好的娛樂對象難找。

  聽聞回答,安德烈鬆開對我的壓制,轉身準備離開的前一秒,再度迴身,狠狠揍了我一拳。

  那拳毫不留情到讓我相信,如果我是個人類,一定會被他打成內傷……

    ***    ***    ***

  狄恩越是試著拉近我和其他人的關係,安德烈的神情就越發微妙。

  他是從狄恩身上看見自己過去的影子,還是有其他的想法,我並不在意,比起這些,我更想知道,希沃茲為什麼放任桃樂絲來接觸狄恩?

  狄恩對桃樂絲的評價很高。

  在他眼裡,桃樂絲明豔動人、風趣大方,是位深具魅力的女性。

  聽聞這評價時,我由衷認為,那是因為狄恩還不曾見過桃樂絲喝醉的模樣,要怎麼瘋就怎麼瘋,完全沒有顧慮。

  桃樂絲顯然也知道自己喝醉是什麼德性,每回出席狄恩舉辦的活動,總是節制的喝個一小口。

  她說,希沃茲去看顧不知跑在逍遙的亞里德,她實在太無聊,只好跑來找我們作消遣了,說到這,桃樂絲神情古怪的看了我一眼,旋即嘆息,「你簡直是座無法跨躍的高山。」

  不得不說,桃樂絲某些發言,總讓我覺得自己和希沃茲是親子關係。

  她甚至和我抱怨過,因為希沃茲的關係,他們每次得花費多少功夫尋找和我相近的住所,她甚至因此懷疑,遇到她之前,希沃茲到底是怎麼渡過與我分離,數十年不曾碰過一次面的獨立生活?

  她的思考邏輯總是讓我覺得莫名其妙,就像現在。

  我微微挑眉,靜等下文。

  「你知道嗎?當初希沃茲帶我去見你前,我曾經問過他,如果你不同意我們在一起,他要怎麼辦?」桃樂絲略微沉默,彷彿想起不愉快的回憶,哼了一聲,「他居然告訴我,你不同意的話,就當沒有這回事!」

  我可以理解桃樂絲的不滿,但是,我覺得她的腦袋構造有問題。

  她跟希沃茲要不要在一起,是他們間的事,為什麼要跟我扯上關係?

  興許是我的表情神態太過明顯,桃樂絲又哼了一聲,用著有些古怪的腔調開口,「希沃茲是這麼說的,他說,伊安庇護了幼小的我,如果沒有伊安,我應該沒法順利長大,可能早就被那個鳥……賽門弄死了。」

  有本事妳把希沃茲原句裡的鳥人說出來啊!

  彷彿是察覺到我目中裡的嘲笑,桃樂絲瞥了我一眼,語調裡帶著一絲委屈,「頭一次見面,你還想在我胸口開個大洞。」

  「妳後來不是也慫恿希沃茲報復了嗎?」

  我不認為桃樂絲慫恿希沃茲動手的作法有問題,怪物向來如此,我甚至覺得這作風挺合我胃口,只是,桃樂絲顯然不這麼認為。

  「那是因為希沃茲根本沒可能弄死你,如果有那可能,他絕對不會那麼幹。」不知是否刻意,她壓低聲音嘀咕了一句,「賽門也不會同意。」

  先不說當時桃樂絲認不認識賽門,單她方才的話語,「難道賽門同意,妳就弄得死我?」

  桃樂絲不想和我在這話題多作爭辯,儘管,那只是假設題。

  她看了眼安德烈,再看了眼狄恩,滿是同情和感慨的開口,「你總是能輕易的把人類弄瘋,還不帶任何愧疚。」

  我看了她一眼,「想知道賽門對我歷任的人類情人們做了些什麼嗎?」

  哪怕我沒明說,桃樂絲多半也能猜出,那不是什麼好事,至少,不是會使人感到愉快,於是,她果斷的放下酒杯,朝狄恩和安德烈走去。

  有趣的人類集聚一堂。

  如果亞里德也在場,就更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