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六

　　要不是方向感相當優秀，從地面經過多番轉折的樓梯進入地下庇護所，然後走過有多層加上通道，要說弄不清楚哪邊是朝向城中、哪邊是離城的方向也算情有可原，即使地下隧道本身有讓在地下庇護所避難的人作緊急逃難使用的打算，似乎沒有細心到記得在隧道內設置指示牌。

　　這一點對藍蝶來說也是一樣，不同的是她憑藉聽覺聯覺所感覺到的敵意，令她能夠判斷應該前進的方向，只是這終歸是朝著敵人前進，要是那個會發出敵意的敵人其實在城外，那恐怕會是個叫人笑不出來的狀況，二人並沒有察覺這一點，畢竟在她們的認知中敵人就是在城內。

　　在藍蝶的引領下二人重新開始前進，考慮到她們目前尚未與「未知」連接，說到底就只是普通的人類，要是突然踏入敵人的攻擊範圍，那死亡的降臨恐怕是眨眼間的事，所以就算行動起來有點像是在散步，二人仍是採取相對穩健的速度前進。

　　地下隧道的鐵路以「第一城」的中心作為起點，向著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延伸，既然這條鐵路也得用作高速運送「甲冑少女」前往「第一城」各區，自然不可能只有四條主要幹道，當中支道之多要是從地圖上劃起來，也許會叫人聯想到蜘蛛網，當然這多少有誇大的成份。

　　不過就算沒有藍蝶這人體雷達，既然蒼藍本身的任務就是潛入地下隧道調查，自然早就熟讀鐵路地圖，要如何在黑暗中掌握移動距離與位置，也算是接受了充足的訓練，亦是這個緣故在路途中確認多條岔道後，她們肯定自己前進的方向確實是朝向城中心。

　　在這死寂的封閉隧道中，就算腳步放得再輕，踩在石塊上的聲音仍然像是雷打的巨響，至少以聽在耳裡的二人來說，那些聲音比起心跳聲還要大得多，如此踏出的一步步印記，也像是宣告著親自接近死亡。

　　突然，藍蝶拉住了蒼彈的手，沉重的腳步停了下來。

　　蒼彈繃緊著身體凝視前方，視野裡仍然沒有任何東西，她感受著藍蝶傳來的緊張，那毫無疑問是警告的意思。

　　「敵人未有反應嗎？」蒼彈不知道藍蝶所感覺到的敵人在多遠之外，她只知道藍蝶既然會如此停下來而不是採取其他行動，就意味著敵人未有任何攻擊動作，「不過這也意味著敵人擋在我們前進的路上啊……」

　　蒼彈輕輕回握藍蝶的手，讓對方望向自己之後，藍蝶便已經意會到蒼彈的意思，是在詢問有沒有辦法繞道而行。

　　對此藍蝶僅是搖了搖頭，饒是她的聯覺並非萬能，肯定不可能比得上「敵策局」針對敵人研發出來的感應器，但也許是就連空氣流動這些細微的聲音也能化為某種如細絲般的感覺，讓她知道其他通道一樣有某種敵人守衛著，因此蒼彈提議取巧迂迴前進的方案並沒有意義。

　　「那……要衝過去？」蒼彈並沒有發出聲音，僅是做出這樣的口形，光是這樣的驚訝舉動就足夠讓藍蝶理解。

　　這次藍蝶並沒有立即回應，一來所謂的衝過去到底要怎樣衝她也實在想不到，二來其實就算得益於聯覺而有某種預感，終究只是感覺，說不定可能是誤判。

　　「況且感覺有點不對勁……以往面對的敵人就算感覺比較淡泊，也不如現在這般稀薄，雖然也可以用因為是鎮守某個定點而不是入侵來說得過去……」藍蝶試圖排除心中的異樣，但這些事情光是用想實在沒辦法解決。

　　猶豫了片刻後，認為再這樣糾結下去也不會有結果的藍蝶，決定再度邁出步伐，朝著空無一物的黑暗前進。

　　憑著藍蝶這番舉動，蒼彈也瞭解到同伴的意思，也就是說先維持目前的狀況並以最小心、最高警覺的方式繼續前進，萬一有什麼動靜就立即與「未知」連接然後隨機應變。

　　「妳就是會在這些事情上倔強到這個地步啊……」蒼彈看著藍蝶的背影不禁如此感慨，動作上倒是沒有半點遲疑，緊跟在同伴的身旁。

　　「我們是在南門進入『第一城』，也就是說這裡是第十五區的邊緣，就算直筆地走也要走十四公里才會踏入穿過這區域，雖然沒辦法知道藍蝶的感應到底有多遠，但應該能夠希望敵人沒有在外區佈置防線吧……況且夜視儀的有效視距超過三千公尺，在這樣限定為直線的隧道行走應該有利於我們發現敵人才對，這應該遠超敵人的索敵距離……」蒼彈在心裡想著這些「應該」，並非因為心存僥倖，而是藉由這樣的方式保持冷靜。

　　「以這樣的速度要走近第四區之前，電子技官那邊應該就重啟了『第一城』的電腦系統，屆時我們就得撤退，藍蝶也沒理由繼續蠻幹，這如意算盤拜託給我敲響啊……」

　　只是就像為了粉碎蒼彈這樣的想法，在二人又持續前進了十幾分鐘，不論怎麼說還是身處於第十五區地底的邊緣地帶時，二人所戴的夜視儀顯示出了異樣。

　　高達五公尺的巨型生物，龐大的軀體幾乎塞滿隧道，在夜視儀中當然難以清晰看到其確切的外貌，但以這個尺寸來說，二人可謂熟悉到不想承認這個現實。

　　「也太作弊了吧……在這樣的地下隧道裡以『粉碎者』來當守衛？」蒼彈無奈地想著，身旁的同伴此刻也是僵在原地，自然是因為敵人似乎尚未察覺她們的存在，因此她們還有思考的餘地。

　　雖然藍蝶一直堅持選擇前進，亦認為必須弄清楚那個傳出敵意的存在到底是什麼，但是在絕對的逆境之下，她還不會失去理智直接挑戰，她望向了身旁的蒼彈。

　　僅需要一個眼神，二人相互理解對方的想法，知道目前不是需要勉強挑戰的時候，隨即開始緩慢地後退，然後選擇走入地鐵支道嘗試繞道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