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死者的悲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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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3-11
里爾的眼神似乎是遭受了怎麼樣的打擊,一臉空洞的感覺。
然後他開始說明了一切。
「村莊最西側的馬匹全部都被襲擊而慘死在西側的停車場上。」
「喂!你確定嗎?而且又不是我們的馬車受波及,是在緊張什麼?」
西奈和里爾在討論西側的馬為什麼在這時候全部死亡。
想當然的,最終的結果都會導向一件大事——有人要抓格沃斯組織首領。
「為什麼?他們沒必要把所有的馬匹全部殺掉啊?」我抱持著這樣的疑問。
「沒有為什麼,他們這麼做是為了限制首領的行動空間。」蕾娜回答。
「該死!我們應該更早點知道敵人的行動才對!我們可以馬上退宿嗎?」
西奈提出了一個方案,在被殖民公司抓到之前,趕緊逃出這個危險地帶。
「我記得是可以的,只不過要再辦一次手續。」里爾也提出了建議。
關於西側的馬群全部死亡確實很奇怪,只不過如果殖民公司要限制我們的話,在不清楚對方在哪裡的話確實會先把馬群殺掉以確保敵人無法用馬車逃脫,進而將逃跑的敵人包圍住。
這些全部都是從西奈的口中所知,而我們要盡快辦好退宿手續,騎著馬車離開這裡,還好我們的馬車是在村莊北方停車,還沒有大礙。至於為什麼敵人會不知道我們的行蹤,由里爾的訊息得知:當時恩契斯帶領一些軍隊搶救普米斯第四軍事堡壘,以失敗告終,如果他們要向上層稟報事項,得到格沃斯城通知殖民公司的管理者,光是這一點就足以需要十幾天的時間了,而且恩契斯似乎沒有在這個村莊,他目前正要前往其他軍事堡壘,做這麼動作的人可能是其他的殖民軍隊,畢竟他們不知道我們把馬車停在哪裡,所以會隨機攻擊某處的停車場。
「艾娜,你剛才的斗篷可能還需要再穿一次了。」「知道了。」
艾娜其實在剛進這個村莊的時候有穿上斗篷,畢竟她在一開始就已經成為通緝犯了。
「準備好了吧,我們現在盡早出發吧!」
我們同意里爾現在就出發的提議,快步地走出房門,等所有人都出來之後再把房門鎖上,沿著階梯走到了一樓,而迎接我們的不是高壯的綠衣男子,而是一位紅髮少女。
「不好意思,我們要申請退宿。」里爾向少女說話,並且將房門鑰匙遞給了少女。
「稍等一下。」女孩向櫃台裡頭的房間走去。
「不對呀!為什麼會走過去呢,不是只要交錢和鑰匙就能離開了嗎?」
此時里爾發出了疑問,聽起來這不像是櫃台人員和客人結帳時會做的動作。
整個空間在此時突然安靜了下來,連一步緩緩的腳步聲都感受的到。
不對!怎麼會有腳步聲,我並沒有移動步伐,櫃台少女的腳步聲也聽不到了,我們同伴也沒有走動,那這到底是什麼聲音?
我向後看了看,只看到了一個高壯的綠衣男子,拿著巨大的狼牙棒準備把我們打暈。
「後面!!!」我大聲呼叫,這時候男子順勢的將狼牙棒由上往下的劈了下去,雖然我正好就是被男子攻擊的目標,還好我及時閃了過去。
閃過了狼牙棒的突襲,所有人開始舉起了自己的武器,向對方攻擊,我則是確認有沒有其他人侵入,這時我發現櫃檯後面的房間似乎有什麼。
是槍,是少女用她瘦弱的手臂拿著槍,在害怕著什麼似的,一直都沒有扣下板機。
我原本猜槍的準頭是要瞄準綠衣男子,但是這似乎沒那麼簡單。
紅髮少女瞄準的對象是我們的人,而瞄準的人正是蕾娜。
該死!又來這一齣,有沒有搞錯?
我立馬越過櫃台,不管男子的舉動,衝過去想要壓制住少女,就是不要讓她得逞。
然而,就在最後幾步……
砰!
我的身軀剛剛好的就架在少女開槍的槍頭上,而我的心臟正好的被開了一個洞。
想當然的所有人都被這一幕嚇到了,即使現在綠衣男子已經被壓制住了。
我突然感到我的身體異常的難受,一股灼熱的感受在我心臟中迴盪,同時又有一股冰冷的感受在我軀幹周圍徘徊。
這……就是死嗎……
我又聽到一些聲音,好像是殺人的聲音,似乎殺了兩個人,同時在我的意識還沒消失時有一個看似紅髮的女生倒在了我的面前。
喂,都這樣了,還需要復仇嗎?不是得趕緊逃出這裡嗎?
對了,我都忘記我必須活著了……
我並沒有因為心臟中彈而直接死亡,反而還能維持意識,只是這意識似乎稱不了多久,是因為失血過多的緣故吧!總之,在我苟延殘喘的這段時間,又發生了許多的事情。
蕾娜、西奈等人將敵人全部殺光之後,立即對我的身體施予治療法術,這下子我應該是沒有生命危險了。
接著,我的身軀被裡爾背在他的背上,我的手臂則是支撐在肩膀上,我們就這樣匆忙地跑出旅館外面,往我們剛進來時將馬車停靠的停車場跑了過去。
我的身體應該已經慢慢地回復了,但是我的意識仍然在一點一點的消逝,此時的我察覺到我的意識不只是因為失血過多,真正讓我失去意識的更有可能是體內有什麼東西正反抗著我,一點一點的奪走了我的意識。我漸漸地看不到眼前的景象,我的手臂也漸漸的失去了知覺,沒有任何的麻痺物,只有不知被誰爭奪的身體,在外人眼中的我,只見我的右手向前伸展,不知道到底要抓取什麼。對,我鼻卻想要抓取某樣事物,僅僅只是意識罷了。
就在我將我的手提起,向前抓住了某樣東西時,我失去意識了。
悄悄的。
我醒來了。
我發覺我在夢境之中,因為我現在就在一座我們去過的堡壘裡頭,並且我知道我所在的樓層就是在三樓。
我稍微看了一下我的雙手,是一片血紅色,兩手還拿著兩把匕首。
我再看了一下前方,是堆滿死亡士兵的屍體堆,令人感到噁心的屍體堆。
不知為何,我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還有一點想笑。
突然,有一位士兵衝了過來,抓住了我的衣服,用他可憐的眼神向我說道。
「非常對不起!非常對不起呀!!我知道我們錯了……可不可以不要殺我……」
這位小兵臉上充滿了真情的眼淚,但是我沒辦法寬恕他們……
悲慘的小人對著我殷切的求我們放過他那微弱的生命,但是我怎麼可能接受呢。
你們把我二十二天下來生活的村莊全部毀掉了,還將人命當作玩物,凌虐我們的村民們,還隨意的俘虜一個原住民小女孩,你們的所作所為怎麼能讓我們情何以堪啊?
我將匕首的刀刃刺進了小兵的心臟……
然而,我發覺小兵的臉在我殺掉他的時候,變了。
不只是臉變了,整個身軀都變了一個樣,現在在我面前的是一位婦女。
唯一不變的,是刺進心臟的匕首,停留在婦女的心臟地帶。
接著婦女痛恨的罵了我一句。
「還給我,那是我的丈夫!你這個什麼都不是的外人別想傷害他!」
婦女也是留著真情的眼淚,但是我愣住了。
我用匕首刺進去的,竟然傷害了兩個人。
又是在我尚未知覺的一瞬間,面前的婦女又變成另外一個人。
是一個尚未成年的小男孩,年齡似乎只有八歲。
同樣的,這位小男孩也不客氣地說了一句。 「去死,你殺死了我的爸爸。」
不對,這到底發生了什麼,雖說這裡是夢境,但是這種詭異的場景我頭一次見到。
小男孩還是在原地,不拔下他被刺進心臟的匕首,試圖用他的拳頭揍向我的臉頰。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我並不理會小男孩、婦女的怨言,因為在一開始士兵的面貌突然改變的時候,我的身心就已經開始崩潰了,為什麼這一把匕首刺進去的,不是只有一個人而已,而是一群人。
此時,那位士兵的身分已經轉變成一位壯漢,接著是一位修女,只是這些人都和我沒有關係,所以我趕緊逃離這個地方,畢竟我還不能崩潰。
在我逃跑的途中,我持續地聽到許多的怨言,雖然沒有一句使我停下腳步,但是那些怨言對我來說還真是驚悚,畢竟用那種聲音傾訴真的好像就是我殺了他們那樣。
我一路的向前跑,永不回頭,旁邊的牆壁雖然和之前攻略堡壘的牆壁一模一樣,但是在這種場合卻使它們更加驚悚,難道這兩面牆就是針對我而塑造的嗎?
接著,我來到了樓梯口,那個令我絕望的樓梯口。
我慢慢地走進樓梯處,並且發現在樓梯上有一位軍官倒在樓梯上,我稍微停頓了一下,但是也沒有讓我停頓了多久。我跨下了通往樓下的第一步,沒有遲疑,但是這一步卻顯得詭異。
因為就是在這一步,我的腳踝彷彿被某種東西絆住一樣,使我無法向前。
而在我轉身確認是什麼抓住了我的腳時,我徹底的驚呆了。
在我腳下,不是那位軍官,是一位白色長髮的小女孩,而那位女孩就是我在山丘上遇到的那位小女孩。他的右手緊抓著我的左腳,似乎是用他最大的力氣在抓住我的腳。
「喂!放開!」這是我當下說出來的第一句,只是小女孩沒有聽從。
接著,小女孩抬起了頭,我發覺小女孩的額頭上有一個洞,和蕾娜用槍打中軍官的位置一模一樣。不會吧!為什麼這個夢境要把我折磨到這種地步,這僅僅只是自衛啊!
「爸爸,把爸爸還給我。」小女孩沒有用激烈的語氣對我說話。
然而,我已經沒辦法正常說話了,我已經不知道我到底殺了什麼人、殺了多少人,也沒辦法估計我殺了那些人會有什麼因果影響。
「他,不是我殺的喔!」也許這是我身為人,道德感最低的時候了。不,也許還會更低。
「不!他明明是你殺的,為什麼你不承認呢!」
「不是我殺的,是我的同……」
「去死!去死!去死!」
小女孩用盡最大的力氣,說了三句同樣的話:去死。
是嗎……也許所有殺人的傢伙……都得去死,是吧……
可是,這也是逼不得已的呀……
我醒來了,在一輛馬車上。
我趕緊起了身,向外頭看了看,發現這個村中正在被火焰肆虐。
四周的聲音都是村民的哀號聲,無助又脆弱的他們,只能四處的呼喊,祈求有什麼能保護他們,但是這樣顯然是沒有用的,因為能夠拯救他們的東西不在這裡。
接著,我發現了一個人倒在了地上,是那位白色長髮、躺在山丘上的小女孩。
看樣子似乎死了。
「怎麼了,發什麼楞呢?」說話的是西奈,還是一樣不爽的口氣。
只是臉上卻只有毫無情緒的面孔。
但是這次火災似乎讓我回想起了那一次災難,是我所在的村莊發生的火災現場。
「這個火災,是殖民公司放的嗎?」
我站了起來,向車廂內的人如此說道,因為這場火災和之前的那一次太像了。
但是沒有人回應。
「不是殖民公司放的火災,那還會是誰?」
我再一次的提問,但是仍然沒有回應,車上的每一個人都噤不出聲,不知道是在隱瞞什麼。
「回答我啊!你們應該有看見誰是兇手吧……」我的口氣變得更加的倉促與絕望,既然沒有人說不知道,那總該知道誰是兇手吧!
我抱持著這樣的疑問,再問了一遍。
「所以是誰燒了這個村莊?」
仍然沒有人回應。
「喂!不知道就說出來嘛!為什麼一臉不想回答的樣子。」
這時聽到了西奈的咂嘴聲,眼神相當的不耐煩。
這時我又問了一個問題。
「那……難道是我燒了村莊嗎……」
這句話一出,立刻就有一聲大叫發了出來。
「閉嘴!!!」是蕾娜的聲音,她用最大聲的吼叫沉默了整個車廂。
隨後蕾娜又說了一句話。
「不是你的錯,你不是已經暈倒了嗎?怎麼可能還有意識去燒掉這個村莊呢?」
然而,我還是想繼續問下去。既然不是我,看起來蕾娜也知道是誰燒了這個村莊,那我就必須繼續問下去,這能夠幫助我回復記憶,儘管我的大腦又會再度炸裂,但是如果再不把這些記憶取回來,我也許繼續過下去的就不是真正的我了。
「不是殖民公司,也不是我,那還會有誰放火燒了這個村莊?」
「最好是不要追究誰的錯喔!知道是誰又怎麼了?你會去殺掉他嗎?」
一股不熟悉的聲音從車廂前方傳來,是里爾的聲音,這聲音似乎能感受到里爾的平靜。
「是嗎?」我慢慢地將我疑問又驚訝的口氣收了回來,再慢慢地坐下來,我並沒有反擊里爾所說的藉口,因為這時的我知道自己過於追求這件似乎對我們來說無傷大雅的資訊,以致於失去自己應有的理性。對!我或許不應該這樣,急於尋找自身的記憶,它其實是自然而然地吸收進來而不是強迫的被我的好奇心吸收進去,這只會使我的大腦崩裂。
「對不起,我不應該向你問東問西的。」我向蕾娜道歉,當然,只是口語上的道歉。
蕾娜望向外面,並沒有做出回應。
這個車廂又回到了之前的平靜,那種誰也不說話的平靜。
我們就在這種情況下待了好幾小時,直到我們在車上閉上眼睛。
閉上眼的那一刻起,我似乎能夠靜靜地聽著馬車的奔馳聲,以及大自然限於我們的聲音,有草騷動的聲音、有蟬叫的聲音,接著突然有一道光似乎在我的眼睛附近騷動,我立刻睜開了眼,發現一個閃亮亮的東西,似乎是一種昆蟲。
「呀!似乎是來到螢火蟲之森了。」里爾的聲音傳到我們這裡,告訴我們這裡是特殊景點。
「哇!好漂亮啊!」這次是艾娜和原住民小女孩的聲音,她們正望向車廂外面。
我也將我的頭望向車廂外,發現了奇景。
整片森林都被螢火蟲的光照亮了,雖然這亮度沒辦法讓我們看到底下的道路,但是任誰看過這種場景都會感到嘆為觀止吧!
「這裡原本是村莊的慶典結束之後,很多人都會來的地方,只可惜一場火災……」
里爾嘆了嘆氣,只感嘆這樣的場景似乎在一場浩劫之後也無法有所驚喜了。
是啊,這裡本應有許多客人的。
「姊姊,要來看嗎,好漂亮喔!」原住民小女孩用著她剛學到的語言說給我聽。
不對,為什麼是我,而且是用「姊姊」……
相同的問題在問了一次,這是是說給西奈聽。
「不用了!謝謝!」又是這種難聽又暴躁的語氣,會把小孩子弄哭喔!
接著小女孩說給了蕾娜,蕾娜通常會答應,但是現在的她有點沮喪。
「我就不用了,你們去看吧。」這口氣似乎還在掛念剛才村莊的事情,有點難過。
我回到原位上坐了下來,突然蕾娜對我說了一句話。
「我可不可以坐在你旁邊……」
如果是之前的我,可能會感到害羞,但是現在我似乎沒有這個感覺。
我答應了蕾娜的請求,坐在了我的右側。
接著蕾娜將她的身軀靠在了我的右側,將他的頭靠在我的右肩上。
我還是不會害羞,因為現在的蕾娜承受了太多苦難,也許需要一點安慰。
她似乎在這之前忍住了每一次遭受重大事件的崩潰打擊,忍住不被格沃斯組織首領的身分所打擊、忍住不因原住民小女孩看見血的害怕開始崩潰、忍住不因村莊縱火的事件痛哭流涕,但是她似乎不能再承受更多了。
蕾娜的眼淚不停地灑落在我的肩膀上,而她的手緊緊抓著我的手不放,我儘管知道兩位小女孩會轉身看向我們,並且對我們的行為產生疑惑;西奈也轉頭看向我們,並對我們的行為感到詫異,但是我不會在意他們的眼光。
因為我知道蕾娜終究需要一個庇護所,就是我。
我的袖子沾滿了蕾娜的眼淚,已經快濕掉了,可是我不會抱怨,若我在這時候抱怨,蕾娜也會恨我吧。
就在這時,又是一點一點的回憶慢慢流進了我的腦海裡,但是這回憶並不會使我感到痛苦。
這些回憶,是溫暖的、是不傷人的、是可以安撫人心的,在我這一個月以來也許這是第一份讓我感到溫柔的一份回憶了吧!
在這些回憶裡頭,是一個小男孩牽著一隻被馴化的狼,散步的回憶;是一個和家庭成員一起慶生的回憶;是和一個小女孩在河裡嬉戲的回憶。
這位小女孩有著黑色的長頭髮和漂亮的臉蛋。
她——就是蕾娜。
天空散滿了隨意飄搖的螢火蟲,他們正為這片死寂的森林賦予色彩,而我、蕾娜、西奈、原住民小女孩、艾娜、里爾,正是被這片色彩造福的一個成員。
但是這樣的光景也許再也看不到了吧……
遠離了螢火蟲之森,和螢火蟲們說聲再見,我們的馬車繼續向我們的目的地前進。
「前方有一棟旅館,我們在那邊睡覺吧。」里爾向我們說話。
終於,又是殘酷的一天,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