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題 幕間小題組 「我覺得妳不適合當個教師。」

「摳摳~」

筱文輕輕敲了一敲門，說著：「小音，可以開門嗎？」

門的另外一側，在筱文問完的片刻，門——震了一下。

「小音？！」

她明白音音剛剛做了什麼……丟了一顆枕頭，示意筱文不要管她。

「小音！」

筱文又再次敲了敲門，突然——「不要管我！」

「小音……」

她內心知道音音內心的恐懼——那個對死亡的恐懼。

筱文知道音音的親生父母就是因為殺人案而逝去，朦朧中回想起四歲時陪著自己的奶奶到殯儀館處理那次被害者夫婦的尊體時，看到了那位無助的女孩。

印象好像還記得……那女孩在離開後，在家屬等候室留下了一隻玩偶，一隻綁著紅色格子緞帶的泰迪熊。

現在正放在她們房間床頭櫃的那一隻。

可惜音音已經不記得了……不是她忘記，而是她害怕記起。

這次的隨機殺人事件，激起了她的回憶，引發了那個之前還迂迴在腦海深處的記憶，她只記得爸媽被火吞噬，最後……她狠心的將一隻對當時的她而言重要的泰迪熊拋棄在那裏。

——那隻泰迪熊，是她親生父母送給她的最後一份生日禮物。

她害怕的縮在床上，即便自己已經一天沒洗澡，還是不敢踏出那一步。

音音聽見筱文的聲音，雖然感覺很欣慰自己終於不是孤身一人，但她卻懼怕她最愛的筱文成為下一個受害者。

筱文此刻仔細想了一想，便靠在門坐了下來，深呼吸後說：「小音，我不勉強妳出來……但妳可以先靠在門邊聽我講一個故事嗎？」

「為甚麼……？」

聽見筱文如此地問著，音音緩緩的走到了門邊，仰頭靠著門面坐了下來。

兩人背對坐著，僅僅只有一個門的距離。

筱文此刻感嘆地述說著一個故事：「我在2008的三月二十一日，一場告別式結束後，在家屬等候室撿到了一隻娃娃。雖然不知道是誰的，但我記得那個娃娃在那場告別式中，那位真正的家屬的小小手心中緊緊竄著，但卻在結束後失去了原來的主人。」

「然後呢……？」

「我那時候貪玩，不小心在殯儀館走丟了！但我也在意外當中，撿到了那隻玩偶。」

「所以呢……？」

「現在那隻娃娃放在床頭櫃上。」

音音望向遠處床頭櫃上的玩偶，她瞪大了雙眼。

——那隻玩偶，就是她拋棄的那隻，就算市面上有相同的，但是唯獨綁在玩偶頸部上的紅色格子緞帶是音音親生母親給的。

但為甚麼偏偏就是筱文撿到那隻？

「為甚麼……妳要撿起？」

「沒為甚麼，我只想找到那隻玩偶的主人。但我想……它早就找到了原來屬於她的主人，那個跟我同居已久的那個大姊姊。」

音音知道筱文講的那位大姐姐就是自己，可是她也曉得這是要說服她自己的話語，所以音音選擇對筱文沉默。

筱文心知肚明，她知道即便說出一個很久之前的童年，也說服不了她，於是接著說了一句很諷刺的話：「不過，我覺得妳不適合當個教師。」

「誒？」

「連個面對死亡的勇氣都沒有，對象是學生好了……妳還想當個懦弱的米蟲？」

「文文妳……！！」

音音想反駁些甚麼，而筱文又故意繼續說：「如果妳是個教師，妳就給老娘出來呀喂……那個有勇無謀的個性、那位我所認識的任音音到哪裡了？」

「文文我……我……！！」

音音聽完後，她很想哭，但是哭了整整一個夜晚，淚早就乾了。

「拋棄……只是想要逃避現實，我知道那個場面誰都不想見到的，可是妳就沒想過那些學生死的到底有多冤枉嗎？身為教師的妳，不會想到連那些活著的學生心裡也跟妳一樣嗎？真樣真的是一位老師？那之前很多學生跳樓自殺時妳怎麼不怕？」

「文文……那、那是——！！」

「所以，小音……我拜託妳了……那個我心目中的那位姐姐，可以回來了嗎？」

筱文說著說著，突然感覺後方已無東西，換來的是一個有溫度的擁抱。

「小音……？！」

筱文回頭看著後方的音音，凌亂的頭髮和已經哭紅、哭花的雙眼，愧疚的低著頭環抱著她。

「文文……對……對不起，但……但是我、我……！！」

音音一見到筱文，眼淚瞬間被逼了出來，嚎啕大哭起來，像個小嬰兒般一樣。

她知道音音想要說些什麼，於是筱文轉身環抱住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好了好了……如果妳怕的話，我會陪妳的。」

「……嗯！」

——她能看開，真是太好了。

筱文邊安慰，邊想著。

現在音音心中萌生出來的勇氣，更堅定了兩人之間的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