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迴-Siebzehn- 黑霧-MIST-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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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的眼前是一片火海。

　　四周都是火焰，火焰熊熊燃燒，彷彿整個世界都由橙紅構成；天空都被濃煙遮蔽，看不見太陽月亮。他站在一個木製的舞台上，放眼望去，台下堆砌著無數屍體，這些屍體有男有女，有長有幼，他們身上都有不少程度的燒傷，樣子猙獰又扭曲，看來都是被那些漫天火海燒死的。而在屍體的附近，有不少灰燼，無法分辨它們是來自燒焦的屍體，還是燒焦的建築物。

　　在遠處，痛苦的呼喊聲此起彼落，那些都是嘗試逃命的人們，但在沒有盡頭的火海裡，他們到底能逃到哪裡，是未知之數。

　　少年的身上滿是刀傷和血污，全身傳來大大小小的痛楚，更有不少傷口仍在流血。他覺得自己隨時都會倒下，但心裡卻不停告訴自己不可以。

　　他的面前站著一位少女，少女背對著他，與他只有一步之遙，而在少女身前不遠處，有一個猶如無底深潭的大火湖。她的手都被一道不可見的力量綁住，而那道不可見的力量正要把她拉往火湖裡去，融入其中，燃燒殆盡。

　　「不！不要去！」他大聲呼喊，並想上前去拉住她，卻發現自己的雙腳好像被凍結了一樣，完全不能動彈。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往前移一步。

　　少女聽見他的呼喊，回頭望向少年，眼神流露出不捨和希望被救的渴望。他頓時叫得更大聲，伸出手要抓住她，但雙腳仍然無法移動，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一步一步遠去。

　　眼見時間無多，少年一怒之下，用手上的劍大力一揮，竟奇蹟地把凍結雙腳的力量斬斷了。他正要追上前，突然一道黑影從天而降。感知到殺意，他下意識往前揮劍，把攻擊擋下後才發現黑影是一位拿著短劍的大叔。

　　「你這個小偷！她是我的！竟妄想還要把她搶回來！」大叔臉上的笑容很是猙獰。他雖然看起來有些年紀，但耍起劍來卻是敏捷非常，反應速度和少年不相伯仲，二人數劍來回，都不能分出勝負。

　　「別擋著我！你把她還給我！」眼見少女離火湖越來越近，少年急了，他大力往前揮出一劍，強行逼大叔推到一旁，但當他要踏前一步時，卻發現自己的劍和雙腳都被一道黑煙緊緊纏繞著。

　　「不知好歹的小子，你以為你能逃掉嗎？哈哈哈哈！」少年轉過身去，只見一道又一道的黑煙從大叔身上散出，黑煙漸漸把二人身邊四周的橙紅都侵蝕成灰黑，無論少年如何揮斬，都無法阻止黑煙的擴散。大叔的身影漸漸與黑煙合而為一，少年只能憑感覺猜測他的位置。

　　「對於犯了大錯的你來說，最適合的是刻骨銘心的懲罰。」

　　大叔的話音剛落，少年立刻轉到背後，及時擋開短劍的的前刺。怎知眼前的身影突然化為黑煙，他心知不妙，立刻往側閃避，但還是慢了一步，未等他把劍捲回來，從黑煙中突然出現的大叔真身箭步衝前，往少年的左眼狠狠劃了一刀。

　　「啊──！」左眼頓時血流如注，少年痛苦地掩著傷口，跪到地上，終於忍不住大叫出聲。

　　大叔看著他，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只是輕輕嘲笑，隨即轉身往少女的方向走去。

　　「不！不要走，諾娃……諾娃！」少年強忍痛苦移動身子，他伸出右手，並大聲呼叫少女的名字，但無論他怎樣呼喊，少女都不再回頭。他只能跪在原地，看著大叔和少女的身影漸漸縮小，身邊的一切都化為無盡黑暗──

　　「嗄！」奈特從床上驚醒。他驚恐地瞪著天花板，全身都出了冷汗，呼吸很是急促。他急忙伸手摸向自己的左眼，眼罩仍在，他頓時鬆了口氣。

　　又看到這個夢了嗎，他努力地把呼吸調整過來。

　　最近總是夢見它……看來是時候了吧。

　　「嗯……奈特，你醒來了嗎？」就在這時，莫諾黑瓏迷糊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奈特轉過頭去，只見本來躺在他肩上，睡得安穩的她慢慢坐起來，迷糊地揉著眼，樣子似是仍未睡飽。

　　「吵醒你了嗎？」看來是他從惡夢中驚醒的動作吵醒了她吧，奈特心想。他坐起來，伸了個懶腰。

　　「那麼早的，有甚麼事嗎？」莫諾黑瓏看了看窗戶，窗外只有微弱的白光灑進來，看來天還未亮，依光的亮度推算，現在大概是早上八時左右吧。奈特平時會在九時起床，一分不差，所以她知道他今天那麼早便起床，一定有內情。

　　「沒有，我又作了個惡夢而已，這個傷口的。」奈特說時指了指自己的眼罩，示意夢跟左眼的傷口有關，但他沒有詳細交待夢的細節。

　　「我一直想知道，到底是哪個天殺的混蛋斗膽弄傷你這美麗的臉蛋，若是我找到他，一定會給他最高級的回禮。」莫諾黑瓏靠近，伸手溫柔地撫摸奈特的眼罩，她的語氣溫柔，但嘴上的話卻狠毒得很。她撫摸了幾下後，便嘗試用姆指從下揭開眼罩：「其實到底傷成怎樣？不如讓我看看，也許我可以幫忙治療──」

　　「那是很久以前的舊傷，沒辦法復完的了。沒關係的，任由它這樣吧。」怎知奈特立刻推開她的手，並用左手護著，不讓她再碰。

　　自從和奈特相識後，莫諾黑瓏曾先後幾次過問關於左眼的事。奈特說那傷口是很久之前被人斬傷，當時左眼被切開一半，失去視力，而且留下疤痕，所以他才一直戴著眼罩示人。她曾多次請求奈特讓她看看傷口，但後者從來都不會把眼罩除下，那怕是睡覺時也依然戴著。每次她要揭開眼罩時，奈特都會像剛才那樣，立刻警戒地把她的手推開。

　　他說過，他不喜歡別人碰這個傷口，那怕是最親近的莫諾黑瓏也不例外。

　　收回被推開的手，莫諾黑瓏心裡有些受傷，但沒有很在意。

　　奈特轉身下床，走到廁所梳洗，當他再次出來，看見莫諾黑瓏仍坐在床上不動，便對她說：「對了，你準備一下，我們待會要出遠門，時間不多了。」

　　「我們要去哪裡？」莫諾黑瓏心裡疑惑，為何那麼突然，昨天沒聽他提起的？

　　「冬鈴城堡，我們要去找愛德華。」奈特一邊端出早餐的麵包和茶，一邊解釋。

　　「為什麼？」莫諾黑瓏仍然坐在床上，問道。

　　「時機成熟了。」奈特沒有解釋更多，只是拋下這麼一句。「所以我們要去。」

　　二人簡單吃過早餐，穿上遮蓋身份和保暖用的斗篷後，便踏出這所租住了約兩星期的小屋。甫打開大門，刺骨寒風便撲面而來，街道上人山人海，盡是買賣銅鐘和鐘錶的人們。奈特把小屋的門牢牢鎖上，門牌用清楚的字刻著「冬鈴大道三百二十七號」。

　　二人自從離開威芬娜海姆城堡後，便來到冬鈴城，租住這所位處冬鈴大道的房子，一直到今天。

　　離開了家，走進人群，奈特熟悉地領著莫諾黑瓏向北方走去。路上甚麼路牌都沒有，但他心裡清楚，在這條大道盡頭不遠處等待他的，是冬鈴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