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題徵文】過年的紅包戰爭

過年就是一場戰爭，失去紅包的那一方就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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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話說親戚朋友，非姦即盜、非盜即姦。

「弟，你還、你還能撐多久。」大哥吐了兩口鮮血，虛弱的看著我。

「我、我還剩下四千左右...」

「是嗎...那大概還可以撐個三波左右吧。這個就交給你了。」大哥從他錢包拿出僅剩的一千塊「至少、至少你要做一個能包出千元大鈔的叔叔。」

「那大哥你呢!你以後都會被親戚的孩子們看不起啊。」

「我沒關係。」倒在地上的大哥用盡最後的力氣敲在他的心臟上「這個家的未來就交給你了。」

「大哥!!」

這是一場家族戰爭，沒有任何人性的戰爭。

要說這場戰爭的開始，

就要說我爺爺老黃和我叔公老蚩的戰鬥開始說起。

也不知道我爺爺的父母是怎麼想的，取名給我爺爺叫做黃帝，而我叔公叫做蚩尤。

他們原本感情始終良好，直到他們人生第一次發紅包的時刻，因對於紅包的理念不同而發生了爭執。

我爺爺主張紅包的金額要先商定好、我叔公主張按照部落習俗隨便發，總之我爺爺獲得了勝利，還勒令我叔公在大門罰站。

因為我老家前的路叫做涿路，我爺爺就把這件事情以『涿路之站』紀載了下來，告誡我等後世子孫包紅包該有規矩。

但運氣不好的是，

我爺爺在過年前吃壞肚子，現在由我父母和奶奶陪著待在醫院，因此紅包制度的規矩一下子就壞了。

剛開始的是我的父母叔叔伯伯輩出來主持今年紅包該怎麼發的會議。

首先是我大伯堯出場。

「就按照老爸的老規矩吧，大家都不會有意見。」

由於大伯是爺爺孩子中年紀最大的關係，大家都沒什麼意見。

但卻有一個人反對了。

那是我二伯舜。

他用力拍著大腿「哪能這樣!你們知道隔壁家的鄰居的孩子，對，就是考上台大又去美國，沒錯，就是去哈佛留學的那個姑娘，她的弟妹也全部是台清交成的，都會包給他們家長輩紅包了。我們家的年輕人該學習人家有孝道才對。」

嗯...簡單總結，他想要紅包。

我三伯大禹弱弱的舉起手「那個，二哥你還是得考慮大家的經濟能力吧。」

「哼!」我二伯冷笑一聲「小禹啊，你也在水利局待那麼久了，怎麼還是個小科員，哼哼，大禹治水，我看是大禹痔瘡吧。說起來，你兒子夏桀在房間吸大麻、搞酒池肉林時，還不是商湯舅舅把他保出來的，你有什麼資格發言。」

我三伯大禹退縮的把手放了下去。

「別這樣、別這樣，大家都是自家人。」說話的人是商湯舅公，我奶奶的弟弟。

他姓商，如他的姓一般有著經商頭腦，很早就開了牛肉湯店，算是一個成功的商人了。

因為他賣牛肉湯，所以這個鄉里的大家都敬稱他為商湯。

商湯舅公繼續說著「乾脆我多包一點，大家別傷了和氣。」

然而大家—尤其是我們這些晚輩—都安心錢包不會大失血時，有人不同意了。

那是我的爺爺的朋友，周爺爺，因為家裡賣雞蛋麵，大家都尊稱他周公雞蛋。

他跟商湯舅公一開始關係挺好的，直到商湯舅公的孫子阿紂仗著自家財大氣粗搶了周家孫子的女朋友妲己。

這兩家就變成了世仇。

周爺爺雞蛋酸溜溜地開口「商湯啊，我看你家牛肉湯店的生意越來越不好，還是收斂點吧。」

「這、這你說什麼!」

「說起來，上次你家的牛肉湯連鎖店又倒了一家，唉，那家還是我承接下來的唷。」

商湯舅公臉一紅一白，最後沉默不語。

嗯，很好，不愧是大人的聚會，說個紅包都可扯到各自的家事。

周爺爺雞蛋轉過身主持了我家的會議「你們這些年輕人，還是要有禮節，敬老尊兄是必要的，所謂發紅包的原則就是—」

但是周爺爺雞蛋話還沒有說完，他的兒子就急沖沖衝過來我們家「爸!不好了，我們隔壁的那個犬家的黑道兒子犬戎又來我們店鬧事了。」

周爺爺雞蛋吃驚的連話都沒說完，就趕回去處理他們家的家事了。

一時間，沒有人主持大會，讓現場一瞬間沉默。

但這份沉默只是接下來暴風雨的前夕。

我爸那輩的外戚們開始說話。

「按爸說的做不就好了，法先王啊。」、「不是不是，就說你大學教授不知人間煙火，唉，腐儒之言。重點是要法制!訂多少就出多少。」、「真是的，吵夠了吧，無為而治吧，各自有各自的底就好了。」、「不不，大家別吵了。都是親戚兼愛非攻啊，多一點對每人不同情況的包容心。」

就這樣，主要由秦楚燕韓趙魏齊七大家互相攻伐。

激動的時候，每個人都站了起來，一時間站國七雄並存。

但是商湯舅公的孩子商鞅並沒有放過這個機會，剛剛他父親的受辱讓他起了報復心態，支持了我們爸那一輩最兇狠、在國軍當將領的秦叔叔。

「還是秦哥說的對，你們有誰不爽的話就跟秦哥比比拳頭吧。這包紅包之法早該變了。」

一聽比拳頭，老一輩的親戚紛紛臉色一變。

但是我的大表哥聽到後卻哈哈大笑，他名子叫做劉邦，是在地有名的角頭，常常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在一起。

「秦伯父，要比拳頭就比吧。來，各位親戚們作證，事後別傷了和氣。」

秦叔叔看了看自己的臃腫的身材，再看了看大表哥劉邦的體格。

最後決定強龍不壓地頭蛇，忍了下來。

大表哥劉邦也毫不客氣的主持起會議「這樣吧，我有個想法，把那些要紅包的小孩集中排個名冊，年齡靠前的大漢(台語)就叫做前漢、年齡靠後的細漢(台語)就叫做後漢。年齡大的就多發點、年齡小的就少發點。」

大表哥劉邦見所有人同意後，就離開了家，跑去議員那拜碼頭了，僅把他的兄弟們留下來保證他的想法能確實被執行。

但意外的，在整理紅包名冊時，有人站出來說話了。

更令人意外的是那個人竟然是大表哥劉邦的好兄弟，老曹。

老曹呵呵的開口「我不反對劉哥他的做法，但是年齡多少以後算大，年齡多少以後算小。劉哥他連大學都沒有畢業，說的準嗎?所以還是交給我決定吧—」

大表哥劉邦另一個好兄弟老孫也不甘示弱的開口「老曹啊，憑什麼由你決定，見者有分!」

要不是大表哥劉邦的弟弟、開漢中滷味的劉備爭氣硬是奪回三分之一的決定權，這劉氏江山就被曹孫兩家吞併了。

「你們這些晚輩鬧夠了吧!」我爺爺的另外一個朋友，司馬爺爺終於坐不住了「小曹啊，你說人家大學沒畢業，別忘了你家祖父還是在戲班子專演太監的。然後小孫，這輩分還是要看的，什麼時候有你說話的份，靠著哥哥和老爸的廢物安靜點。最後小劉啊，別忘了，你這孩子連是不是劉家的子孫都不知道，你媽只說了你跟劉家有親戚關係就把你丟在劉家的大門口，要不是劉先生好心收留你，你現在說不定在哪賣草鞋呢。」

沒人敢跟掌握鄉里八卦中心的司馬爺爺鬥，紛紛請示司馬爺爺廢了曹家、吞併孫劉。

司馬爺爺在虛情假意的退讓了幾次後，就答應了下來。

但大家沒有想到的是，司馬爺爺竟然暗地裡實施九品官人法，把所有要紅包的小孩分為九等包不同金額，而他司馬家理所當然是最高等。

就連他已經成為美國人、不來拜年還在美國五大湖亂滑船的孫子都能得到最大的紅包。

這五湖亂滑讓親戚朋友們誰都不能接受。

首先是王氏八兄弟起來反對了，史稱八王之亂。

接著在嘉義開擁核豆漿的匈奴叔叔也起來贊同，史稱擁嘉之禍。

然後，就是一場前所未有的亂世了。

南部北部的親戚各自結黨營私，看的出來他們已經因為之前南部粽、北部粽的爭議積怨很久了。

南北朝時代開始。

沒有任何的標準，在一家又一家孩子過來拜年後，連最財大氣粗的親戚都快支撐不住了。

「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連一向隨便、被稱為隨楊的楊舅舅都站了起來「再這下去，我們誰都撐不住啊。」

親戚們紛紛同意。

「先停止內耗統一個標準吧，不然剛剛有個孩子跟我磕個頭說了句福如東海就要了五千。錢不夠的舉個手，我替大家去銀行領錢。」

磕(頭)舉(手)制度由此建立。

只是好景不長，就在大家認為天下終於回歸隨楊的一統時，趁著楊舅舅去領錢，比他更隨便的兒子、我表哥阿廣從臥室走了出來。

不僅是已經四十幾歲還是個啃老族、更是什麼不幫的睡到大中午才醒。

他不客氣的做了令在場所有人都傻眼的事情—伸手要紅包。

「恭喜發財，紅包拿來。哈哈哈，開玩笑的，是福如東海壽比南山，李伯伯。」

家裡經營著大堂國際網路公司的李伯伯面露不悅的給了阿廣一個紅包，但沒人想到阿廣繼續還不要臉的找我們這些年紀比他還小的晚輩討紅包。

「就當資助一下表哥我，你不知不知道最近有個手遊，我正在跟一群韓國人打，那一群課金仔逼我把老爸給我的零花錢都花光了，贊助一下表哥，表哥也算是為國爭光了。」

這個征高麗導致滅國的混帳!

李伯伯終於看不下去了，吼著阿廣「你這個小畜生!別出來給你爸丟臉。」

阿廣灰溜溜的回到了他的臥室。

李伯伯嘆了口氣「這樣吧，在堅哥回來前，這裡由我分配工作。錢不夠的人，我先代墊。」

靠著李伯伯的補血，大家又紛紛恢復了戰力。

只是由於大家都開始用李伯伯的、每張都印著他們公司標語『大堂盛世』的紅包，讓有些親戚覺得不太舒服。

「李哥啊，可不可以換個紅包。」武阿姨向李伯伯提議。

「用我的錢!用我的紅包有什麼不對的!」

「但是李哥你看，這紅包上有你家公司的廣告，這裡的大家也都不是你的員工，所以...」

「不要多嘴!難不成妳想代堂自立不成。」

武阿姨試圖說服，但最後固執的李伯伯還是不為所動。

正當所有人都一籌莫展時，平時由於兼職外送員、最會和別人打交道的趙表哥從廚房拿了瓶高粱出來。

猛灌著李伯伯酒「李伯啊，是我們晚輩不懂事，您就別怪了。」

「哼，這還差不多。」

「來來來，李伯，再喝一杯。高粱喝完了不怕，這杯國外都叫生命之水，就是指它淡的跟水一樣。哦!李伯就是豪爽，再來一杯。」

就這樣，李伯伯被趙表哥連灌了好幾杯後酒力不支的醉倒了。

好傢伙!杯酒釋兵權嗎。

年長的親戚們紛紛誇獎著「這趙送雖然看起來弱不經風 ，但還挺有主意的。」

「再一波，只剩下最後一波拜年了對吧。」

「是的!最後一波了，加油。」

但是就在我們以為撐過最後一波時，

災厄來了。

還記得五湖亂滑嗎?

對，嫁去美國的大堂嬸回來了。

她去年豪爽的給每個孩子都五千元，但這讓我們這些人的臉都綠了。

畢竟這些錢可能對開蒙古燒烤店賺美金的大堂嬸沒有差，但是我們可是只能賺22K的台畜啊，比照的話也要給大堂嬸的五個孫子一樣的錢啊。

而且那些混血兒名子一個比一個還怪，什麼鐵木兒、窩闊台、貴由、蒙哥、忽必烈，連句拜年的話都不會說就算了，拿了錢就一走了之，去下一戶人家掠奪了。

上次過年，這些蒙古人(蒙古烤肉店的人的縮寫)不僅把我們村都佔領了，更是討紅包討到了鄰村。

鄰村人恐懼的稱這些有著黃金髮色、藍色眼睛的孩子們為黃禍。

但礙於大堂嬸的威嚴，老一輩的親戚們對這些孩子敢怒不敢言。

然而，

世間還是有正義的。

就在大堂嬸進門，我們這代最窮的朱重八站了出來，他雖然開了家冥紙店而致富了，但他始終沒有忘記我們這些窮兄弟。

朱重八直接給了那些蒙古人一個又一個大紅包，大堂嬸開心的眉開眼笑。

但是等那些孩子打開後發現裡面裝的竟然是冥紙!

「你、你這是什麼意思!」大堂嬸氣憤顫抖的指著朱重八。

朱重八挺身而出「驅除韃虜、復我中華!」

大堂嬸生氣的拉著她的孫子們「走!我們去別家拜年。」的離開了。

眾人默默地用感激的眼神，看著朱重八，不，他現在已經不叫朱重八了而是在事業有成後改了個更加霸氣的名子——

—開天行道肇紀立極大聖至神仁文義武俊德成功高皇帝台灣阿朱。

只是朱重八的英雄沒有當多久，我們家的邊關就被八旗敲響——那些明明是大人還討紅包的八家將!

朱重八原本還想用冥紙應付，但立刻被那些8+9揍的趴在地上，吐血不止。

其中幾個兇狠的抓起他的頭，拿起剪髮器逼他剃髮留辮。

大冥亡了!

然後入關的8+9們將寫著大清宮的宮廟旗幟插在了我家門口，並用一個新年保佑旗一千元的勒索我們。

親戚們已經沒有任何辦法了「你還有錢嗎!?」、「我、我已經沒了!」、「他們過來了!」、「可惡、可惡!今年我們也會輸掉嗎。」

但是平時最討人厭的二姑婆慈禧卻站了出來「呦吼，真是的，一個比一個還沒有用。這樣如何彰顯我家的財大氣粗、物產豐饒。」

她笑吟吟的迎接那些八家將，並給他們厚厚的紅包。

我小聲的問著大哥「哥，這麼厚，二姑婆會不會包太多了啊。」

「是啊，她錢那來的啊?她不是在馬來大陸經商虧了不少嗎。」

「嗚、嗚嗚...」然後我們聽見二姑婆家的孫子光緒啜泣的聲音，他手上拿著乾扁扁的紅包。

!!?

「怎麼了?」我關心問著他。

他起先不敢說，但最後還是開口了「奶、奶奶拿走了我的紅包，嗚嗚嗚、嗚哇哇哇!」

他的大聲哭泣引起大人的注意，二姑婆卻毫沒有同情心的打了光緒一巴掌「呦吼，哭什麼哭!紅包本來就該上繳。」

然後馬上轉了一副和善的面孔對那八國聯軍的8+9們。

二姑婆用我從沒聽過的溫柔嗓音開口「呦吼，抱歉，我家的孩子不懂事，你們也累了吧，要不要進來客廳休息。」

割地!?

「呦吼，錢太少了嗎?沒關係，我再從我孫子昨天的紅包再拿點給你們。」

賠款!?

「呦吼，打傷那個朱重八?沒關係，我替你們擔保你們沒事。」

至外法權!?

大哥看了看二姑婆的孫子再看了看他已經空的錢包，嘆了口氣、喃喃。

「曾經，我也想變成能給每個孩子都發大紅包的大人。但是如今的我因為女友變成植物人打擊太大，考台大落榜只能上大夜班當工讀生。」大哥露出了苦笑，轉頭問我「你覺得紅包的意義是什麼呢?明明對拿紅包的孩子還是發紅包的大人，面對不認識的親戚都是一種折磨。」

「我...我不知道。大哥，我不知道啊!」

「我認為是孩有、孩治、孩享。紅包就是該孩子擁有，孩子能夠規劃自己的紅包如何使用並享受它—這才是紅包的意義不是嗎?既然我當不成能包出大紅包的叔叔，我也要成為守護孩子紅包的大人。」

我只能哭泣的攔住他「大哥沒有輸!大哥你已經盡力了啊。」

但大哥只是向我露出最後的微笑，脫下褲子大喊「我，孫阿文，是個蘿莉控!」

至於之後嘛。

警察來驅趕走了8+9和逮捕大哥的事情就不用我多說了。

這就是我家關於紅包的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