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如此,這些都是為了長遠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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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2-21
「我應該說過,不准你們當面出現竹千代面前吧!」吉法師,也就是信長,在走進樹林深處確定竹千代他們都聽不見後,轉身,毫不留情給那兩個單膝跪在他前面的家臣臉頰各一拳。


「我也說過,我會自己回去不必你們來接吧!」說完,他又再給那兩個悶不吭聲都不還擊的家臣各一腳,將他們整個身軀踹向泥地上狼狽趴著。


「告訴我,你們敢違抗我的命令,不只是這原因吧!」見那兩個家臣咬牙死不回話,他直接彎下腰,粗暴抓住其中一個人的頭髮,將他的臉狠狠用力朝下壓向地面逼問。


「信廣少爺被今川義元所擄,因此派太原雪齋來跟信秀大人交涉,大人因國家局勢還不夠穩定,決定為了換回信廣少爺,而將松平竹千代交出去。」


碰地一聲,信長就像是為了發洩早溢滿整腦袋的怒意,將手中那毫不反抗的家臣人頭再度用力擠壓下地面,他如毒蛇般冷冷盯著另一個發抖,但臉部表情還是保持鎮定的家臣,又問:「說下去。」


收起笑容的他不再是個傻瓜,而是隻等著將獵物拆人入腹的野狼。


「他不允許你跟松平竹千代打小報告,否則他逃跑就換不回信廣少爺了。」


「你們明知道他不可能會跑。」他幾乎咬牙切齒說出這句話。


「不一定,他的父親松平廣忠已遭刺殺身亡,雖說消息還沒傳至他耳裡,否則他可能會選擇鋌而走險。」畢竟對自由的渴望人人都有,不可能有人會心甘情願當人質被使喚。


「你嘴巴給我放乾淨一點,不然我會直接把你的臉塞到湖中,洗一洗你那賤嘴。」



「你明知道,這也是有可能會發生的事實。」看著另一個無辜被牽連的家臣,他眼也不眨地道。


「呿,虛偽,講好聽點不過是為了家族利益,才不是為了家人。」似乎是覺得他講得那番話真叫人倒胃口,他終於鬆開了地上那個家臣的頭髮站起身。



「就算如此,這些都是為了長遠的未來。」


「未來?未來哈哈哈哈--」信長說到最後,忍不住大笑出聲,笑最後甚至還流出淚來。


他們的未來從來都不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在這個國家,所有人都不會是自己的主人,就因為這樣,才會連年戰爭不斷,倭寇四處橫行,讓許多窮人吃不飽穿不暖,這哪還叫自由?自由的也只有那些吃香喝辣,有權有勢的大名罷了。


「這有什麼好笑?你之後會繼承家主之位,那可是所有織田家的人都夢寐已久的位置,你還覺得不滿意?」


「平手正秀,是誰給你這個膽子敢頂撞我?」不想回答他的反問,信長冷冷瞪視還直挺挺站在他身前的男人。


「我不過是來傳話,哪敢頂撞,既然你已知道此訊息,我就先回府跟信秀大人通知一聲。」


「滾!把我腳邊的垃圾也拖回去,不要汙染這座山。」


平手正秀垂首叫那個還趴在地上,額頭還被石頭劃傷的家臣站起來,之後經過他身邊時又低喃一句:「記得今晚要回來。」


「哼。」


對於信長的冷哼,平手正秀也不以為意,單手硬拖著另一個頭昏腦脹的家臣往山下走去。

* * *


當他走回小屋時,他們兩個都已不在火堆前,野味更被吃得一乾二淨。


吉法師故作憤怒地撞開木門大聲吶喊:「為什麼我去不到一刻鐘食物都沒了?我很餓耶!」


「在那兩個人來之前,你已經嗑掉五支烤肉串加三條烤魚,除非你是去跟那兩個家臣練武,否則,我才不信你那麼快就餓了。」


「……真不可愛。」三兩下就把他的謊話給拆穿,就是非要他馬上打開天窗說亮話是嗎?


「那個人不是平手正秀?我記得他不是對於你的荒誕行為都頗為包容。」織田氏裡頭幾乎所有人都真當他是大傻瓜,且一點也不受教,恐怕就只有這個人從不相信。


「是又怎樣?他居然把我說的話當耳邊風,美好的假期都因為提前看到他泡湯了!」


「要離開了?」既然有人來找他,就表示在這裡的寧靜時光該結束了。


似乎不怎麼想回答那討人厭的問題,吉法師轉移話題。「喔,季奈妳的日文越說越順囉!」跟剛被救上來時那口齒不清的日文差有夠多。


「你跟信秀大人做了什麼約定?」很會抓重點的竹千代,邊幫坐在床邊的季奈柚月的手腳瘀傷上藥,還直接問出關鍵問題。


輕扯嘴角,吉法師難得收起笑容,撇過頭不願多談,頓時空氣像是瞬間凝結般。


「應該跟我有關吧?」竹千代剛上完藥,抬首便看見吉法師一副不願多談的表情,這樣更讓他不希望他逃避現實。


眼角微抽,吉法師此刻突然超痛恨這明明比他小八歲,卻又格外心細的小老頭,沒事這麼聰明做什麼?「待會將包袱收一收,該下山了,季奈妳就跟我們回府,目前就先當我的貼身侍女。」那個該死的死狐狸,明明跟他早約定好,結果卻還是毀約,他憑什麼把人像玩物那般扔來丟去。


他受夠這該死的家族,可為了偉大志向,這些都必須忍耐。


見吉法師選擇性裝傻,竹千代知道他不想說也不逼問,慢條斯理地將放置床邊的瓶瓶罐罐收進包袱之中,邊跟季奈柚月叮嚀:「回去後還是要按時擦藥,妳內傷挺嚴重,至少還要再抹一個禮拜才能完全痊癒,還有妳身上那些舊傷,如果要讓疤痕多少消失一點可以跟我說,我能幫妳再調配藥方。」他知道女生還是很介意那些醜陋的傷疤,要是趁年輕復原力好的時候使用,藥效吸收一定很好。


聽聞此刻竹千代對季奈柚月的細心叮嚀,吉法師只感到萬分刺耳,真希望剛剛從那傢伙聽到的並非事實,偏偏,那傢伙是最不會撒謊的頑固老頭。


這樣不就表示,明天開始就必須換他幫季奈柚月上藥,因為竹千代自己還不知道明天就要被今川氏的人給帶離織田家了。


「不要用那種表情看著我,該不會你又吃到肚子痛,需要我幫你開胃藥?」被他認真的眼神盯到受不了,竹千代一臉認真地看著他詢問。


「我才沒每次都拉肚子!」感傷的情緒都被他的話搞到飛光光,為什麼……明知道這是最後一天相處,他還是說不出道別。


他不是人稱的尾張大傻瓜嗎?這時候就該傻笑裝死打混敷衍過去呀!


偏偏對竹千代他就是沒辦法這麼做,他必須告訴他那件事,就算他還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但他相信,依他的心理素質肯定撐得過去。


頓了好一會兒,就在竹千代以為他沒要再說話時,他又開口了。


「明天一早,今川家的人會來將你帶離織田家,他們打算拿你來換人質。」


「果然,難怪上禮拜回去拿一些東西時,某些人看我的眼神萬分詭異,果然是因為戰敗。」聳了聳肩,竹千代一臉漠然,對這件事見怪不怪。


不只是因為戰敗,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你父親也被刺殺身亡,可這句話他始終說不出口。


「既然這樣,上藥工作就拜託你了,季奈可是女孩子,你可別偷懶忘記。」


這件事,有比自己再度被當皮球扔出去還要重要?


「你應該要生氣!」見他還一臉無所謂的模樣,他才不相信。


「生氣又能怎麼樣?難道能就不用去今川家?」知道就算生氣也於事無補,不如別生氣當修身養性。


「你明知道我想說的重點不是這個!」吉法師氣得跺跺腳。


「既定事實多說無益,你還是先來認識明天開始要幫她上的藥。」竹千代招手要他坐到他身邊。


「我可以不要嗎?」起了小小的抗議心態,第一次,他就是不想聽他的話,明明上藥就是他該做的事,不該丟給他!


「難道你也要我帶她去今川家,我覺得下場應該會比留在這更慘。」女孩子通常都不被認真看待。


聽到他的關心,這時吉法師才想到竹千代並不知道季奈柚月自保能力還算充足,瞄了她一眼,發現她猛搖頭,難道跟竹千代說不行?算了,既然她不想讓更多人知道就只能這樣。


「好,告訴我哪個時段該上哪種藥。」


「……我真的也可以自己擦。」除了背部抹不到,她還是不習慣讓男生幫她擦藥,至於為何竹千代她不介意,當然是因為他年齡比她小。


這次,兩個男孩同時脫口而出。「不行。」


好吧!她雖搞不懂為何不行,但她能夠感覺到兩個人之間難以言喻,太過濃烈的感傷思緒。


雖然竹千代口口聲聲說沒差,但她卻能從他的話語中醞釀出的力量,感受到他的不捨與難過。


也許,就算被織田家當成人質對待,可對他而言,在這個冰冷如監獄般的宅邸之中,只有吉法師是無可取代,也只有他會大剌剌地跟他開玩笑,

或是強迫他做一些他從來不會碰的事。


不過,這對一般生活的平民百姓而言,才是一如既往的日常。


想玩就玩,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必將所有事情都壓在心頭悶著,這應該是吉法師想要教他的事,就不知道他能不能開竅?


在之後必須到今川家的人質生活,季奈柚月誠摯希望竹千代的心智能更加茁壯,還有不要放棄學醫,以後,總有一天肯定會有人需要他。


從被她救上岸後幾乎都是他在幫她上藥包紮,也因為他,讓她也認識了許多從不認識的植物,這對她而言真的是很棒初體驗,更開心自己認識新朋友,所以不希望他傷心難過。


希望在這裡生活的兩年能夠穩固他的心智,別被之後其他壞人給扭曲,至少當他在為她換藥時,她所感覺到的情緒是溫和穩定,很讓人安心。



雖說她認為挺難,畢竟根據這幾天她的觀察,竹千代的個性還挺固執,別看他一副溫和有禮的模樣,要是踩到他不願讓人知道的點,肯定、絕對死都不會低頭。


想到他倔強生氣的可愛模樣,季奈柚月不自知揚起一絲微笑,這幾個禮拜的相處,她情緒上的波動可說是比以往活過的那些年還要多,以後肯定還會更多。


仔細盯著吉法師專心在聽竹千代講解那些瓶瓶罐罐的效果,在不知不覺中,她闔上雙眸,身子就倚靠在床邊牆角安心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