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調解庭

那城不需日月，神所在的城，自有神的榮耀，光輝烈烈。十二根通天大柱，一一朝向諸天界裡最高的權利象徵，公平、正義的理想高懸著，半圓形的場地內 ，二十四排列席的天使，更是白衣晃眼。
即便燦爛、耀眼，天界「調解庭」內卻一點也不祥和，相反的，一股難以掩蓋的窒息氣場從場中央散發出來。
場中央站著唯一一位全身黑衣的男子，黑色斗篷罩著無人能看清他的臉，但挺拔修長的身形，散發著陣陣迫人的氣息。周圍的眾人白衣晃眼，全是列席的天使，不斷的在交頭接耳，即便是輕聲細語，也已吵雜到讓輪職的能天使長多次敲響錘子，提醒大家肅靜。

他多次無視禁令的越界行徑，已經令台上的天使們吵成一團。

「真令人困擾啊！他已經不只一次出入人間，天使長怎麼不出來管管啊？」
「這就是兩千多年前傳說中天界學園裡最完美的存在？」
「完美？當初怎麼沒留在天界當差，跑到冥政局那種鳥不生蛋的地界去？」
「冥政局？那是什麼地方？」
「就是地界的轉生系統，專司人類死後的地方，聽說就是他們那一屆的畢業生向天父領命去地界創立的，講起來當年也是風光了好一陣子。」
「既是部門主管，怎麼以前從沒見過他啊？」
「以前開會都是他們局長來，其也部門主管也常來，只有他從來不參加這些會議的。」
「真大牌！那這次他怎麼願意來？」
「冥政局發生的大事你們不知道？那裡現在一團亂了。」
「亂？擴大營業啊！多派些人手去不就得了？」
「問題是誰要去那種鬼地方？」
「不管怎樣，他怎麼可以破壞三界中的規則？」
輪職的天使長又再敲了一次秩序錘：「肅靜！」能天使長用了十倍擴音，才壓下這群七嘴八舌的天使們的聲音。
能天使長：「副局！」聲音如同洪鐘，他望向場中唯一的黑衣男子。
一襲黑衣、黑褲，身後一件黑色斗蓬，胸前的銀針標示出他的職級。聽到天使長稱他「副局」，他才微微的仰起頭來，斗篷瞬間抖落於身後，一頭飄逸的短髮細碎飄逸的瀏海，散落在他的額前，削瘦的下巴和頸項勾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如畫的眉目，在斗篷抖下的瞬間，令在場的天使發出一陣驚呼，不愧稱為完美，若說這是天使的面容，一點不為過，只是臉上冷若冰霜的表情，令人對這超越天使般的面容不由得肅然起敬。
能天使長見他抬起了頭：「副局，你已經多次越界了。」
「我知道。」眼前這黑衣人表情冷聲調更冷。
能天使長嘆了口氣：「副局，你這樣做會擾亂人間原本的秩序。」
「我知道。」依然只有三個字。
能天使長深吸了一口氣，眉頭皺到擠出了一堆摺子：「這次請你來，就是希望你能停止這種行為。」
「很抱歉。」黑衣人的表情幾乎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但我沒辦法。」他的聲音低沈好聽，但平淡中總透著一股寒意。
能天使長有點不耐煩了：「那你究竟打算如何？總不能一次又一次的干擾人間的秩序。」
「找到人我就不會再去了。」答案很簡單，也不拐彎抹腳。
能天使長：「那如果找不到呢？難道就一而再再而三的越界嗎？」
「那……要多少？」副局眼中閃過了一絲苦惱，姣好的面容低了下去，彷彿一個青澀無辜的少年，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腳下的臺階，一時間彷彿一抹落寞閃過他的眼，一眾天使看著他失落的神情，不知為何竟不由自主的跟著心碎。
咦？為啥心碎？所有的天使疑惑得面面相覷，面對這張無辜的臉，大家像中了魔咒一樣，彷彿不論他做了任何事都會被原諒。
能天使長趕緊搖了搖頭保持清醒，似乎不這麼做就會被迷惑了般：「啊？什麼多少？」
他突然挺直了腰桿以堅定的眼神看向天使長：「越界一次罰多少？」深邃耀眼的眸子毫無畏懼，用最天真的表情說著傲慢無禮的話。
能天使長瞪大了眼，馬上五官就糾結在一起，一旁的天使忍不住笑了出來，能天使扯高了嗓門：「這不是罰金的問題吧，而是規定，三界中的規定。冥界的使者若不是拘提的任務，根本不應該進出人間。」
「所以我才問越界一次罰多少？我付！」副局臉上突然有了微慍的表情，用著堅定的眼神看著今日輪職的能天使長。
相較於剛才那張無辜的臉，這樣理直氣壯的回答，立刻又引起座位席上的天使們一陣吵雜。
「這冥政局的副局長也太囂張了吧？付了罰款就能了事？」
「原來這就是最完美的存在，我差點被那張臉給騙了。」
「唉！這也不能怪他，那場判亂幾個部門主管全都掉進輪迴裡了，聽說連局長為了把惡鬼關回地獄也回歸初始掉了進去，現在全都散落在人間。」
「再派人去就好了啊！」
「這副局很硬，他和大天使說了，如果派別人去，他和剩下的幾個主管也都不幹了，直接進入輪迴，就……謝謝，不用聯絡了。」
「重點是，沒有人有辦法接管現在的冥政局。」
整個調解庭吵到炸鍋了，這黑衣人依舊靜靜的看著臺上，絲毫沒有動搖的意思，輪職的能天使長錘子都敲斷了，還沒有辦法讓大家安靜下來。

「尹崢！」一個柔和低沉卻強有力的聲音響起，所有的天使們瞬間都安靜了下來。
那黑衣人轉頭抬頭看向十二根天柱的中間：「老師？」
輪職的能天使長也回過頭來看：「啊！大天使烏列爾。」趕緊點頭示意。
烏列爾身上散發著柔和的光，眼裡平靜而安詳，淺笑看著能天使長，緩緩的點了個頭，便走向場中央：「尹崢，這三界中還是有秩序必須遵守的。」
尹崢見了他，剛剛臉上的堅持和對立瞬間消失了，他低下頭去：「老師，冥政局是伽宇一手創的，冥界的秩序也是我們胼手胝足用血換來的，我不能讓它……。」再次抬起頭時，又是堅定的眼神，令烏列爾為之一驚。
烏列爾用著極平靜和緩慢的語調說著：「孩子，我知道，…….我都知道。從你們兩個決定一起到冥界去，怎麼收復那片焦土，我們在諸天上都看著呢！」
尹崢聽著眼中似乎多了一分懇求：「老師！」
烏列爾用著極溫柔的語氣：「既然伽宇不在了，你要不要升局長直接接管冥政局？」
尹崢不可置信的看著烏列爾，雙手交插在胸前皺起眉頭搖頭：「老師，以前……您不是這樣教我們的。」
烏列爾淺笑著：「你還是一樣啊！」隨之嘆了口氣：「那，我們從天界派人把現在缺的部門補足，你覺得怎樣呢？」
尹崢頭撇向一邊，深吸了一口氣：「老師，伽宇也是您的學生……」
烏列爾：「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死心眼呢？」
尹崢眼中閃著之前沒有的光芒，烏列爾知道他是下定了決心，即便冥界再天翻地覆一次，也動搖不了他：「我一定要把他們找回來，您要罰就罰我吧！」
烏列爾嘆了口氣，沈默了許久。
兩人就這麼相看對峙著，臺上的眾天使們也都屏息以待。私下悄悄的細語。
「伽宇？是冥政局的局長嗎？」
「你不知道？他們兩個以前在天界學園就默契好到不行，尹崢誰的帳都不買，只聽那個伽宇的。」
「兩人一畢業就一起申請到地界去重整秩序。那一屆的畢業生真的是有膽量啊！」
「到底這次判亂地界損失了幾個部門？」
「十個主管剩三個，你說咧！」
「連局長都落入輪迴了。」

時間靜靜的流逝，兩人間就這樣彼此對峙著，彷彿經了過一個世紀這麼久，周圍的天使面面相覷，想看誰會先讓步。
「好吧！」烏列爾低下頭去，嘆了口氣，從袖口拿出一份契約遞給了尹崢：「這個借你。」
尹崢接過契約，皺著眉逐條的看著，烏列爾不等他發問，仰望著十二天柱自顧自的說著：「這是上古神器---方舟，雖然有些老舊了，但設定好之後，它會帶你落在目標物的所在地，雖然不能幫你把人找出來，但至少能幫你接近目標。它所有的限制都寫在契約裡了，還有……。」
尹崢抬起頭來看著烏列爾：「還有？」
烏列爾定睛看著他：「借用並非無償的，代價是……。」他伸手一指，指向契約的最後一句：「如果沒有問題，就立下血契吧！」
尹崢只是掃了一眼，二話不說幻化出匕首在掌心劃下一刀，鮮血流在了契約上。
「現在開始，方舟是你的了，直到任務完成。」烏列爾說著便揮動衣袖一個模糊的影像出現在他和尹崢之間：「它的出入口直接就設在冥政局的大廳旁吧，你們下班後就可以直接過去，每次在人間出現的位置不同，會依照它感應到目標物所在地不同而改變。但，除非必要，不可以隨便踏出去。三界中的秩序還是要遵守……。」烏列爾叨叨絮絮的唸著，一回頭發現尹崢根本沒在聽，他把卷軸攤開了一直在研究方舟的設定，他輕咳了一下，尹崢馬上抬頭看著他。
「別急，拿回去慢慢研究。」
這時尹崢才露出孩子般欣喜的笑容：「謝謝老師。」而這笑容，馬上溶化台上眾天使們。
「你確定他是來自地獄？」
「如果他來自地獄，那就讓我下地獄吧！」
「你要去啊？現在那裡很缺人手，他肯定會直接錄用你。」
臺上又是一片鬧哄哄。
烏列爾搖搖頭：「當初你幹嘛不和你學長一起去那個閒差？」
尹崢正專心研究著設定，沒留心聽：「誰？」
烏列爾：「就是蘇利爾(另一位大天使)班上那個畢業生啊！」
尹崢連頭都沒抬起來直接回了：「不認識！」
烏列爾搖搖頭：「你還是老樣子，那些學長姐都被你得罪光了。」
尹崢淺笑著：「我不認識他們。」頭也沒抬。
烏列爾：「人家也是當屆的第一名呢！」
尹崢一個輕蔑的嘖了一聲：「第一名？閒差？」
烏列爾馬上意會到他語氣中的不屑，搖搖頭：「大概就是為了閒差才拚第一名吧！」

問題解決後，調解庭解散。

尹崢步出調解庭，另一個黑衣少年馬上跟了上來：「二哥！解決了嗎？」
尹崢回頭看著他，揮著手中的契約：「算是吧！天界借了個好東西給我們。」他停下腳步看著那少年沈默了一下：「吉米，你說，如果伽宇還在，他會怎麼做？」
吉米很堅定的看著他：「當然是把大夥找回來啊，那還用問！」
尹崢看著他，再看看手中的契約，不禁緊緊握住了拳，想到那一日沒有牢牢抓住伽宇的手，就讓他消逝在輪迴中。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不論如何，都要帶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