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鬼門關前走一遭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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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7-27
   我聽了電話立馬從床上跳起來,打開窗子沒看到人,就聽著黑無常嘻嘻地笑:
  『小白,你傻啦,大門在另一邊,從你房間當然看不到我們啦。』
  奇怪,他怎麼知道我開窗了?不過我還是裝做鎮定回答:
  「這不廢話嗎,等我五分鐘就下去……」
  『等等,你把木匣子帶著,裡面應該裝了不少鬼吧?趁現在給我吧。』
  我這才想起來,好些日子沒捉鬼了,或者說,沒捉到什麼厲害的鬼了。自從出車禍之後就沒見過黑白無常,我心裡竟有些忐忑。抓起眼鏡戴上,隨隨便便地刷了牙,將木匣子拿著就匆忙地下樓。
  一到樓下果真看見黑白無常就站在那輛黑色轎車旁邊,嗯,車?沒記錯的話他們的車不是在那時候撞爛了嗎?
  「唷!小白,來看看咱的車,跟新的一樣你說是不?花了不少錢修理呢。」
  黑無常的招呼解答了我的疑惑,原來是修好了,速度真快。我快步走上前,但不知為何我每走近一步,黑無常的臉色就沉了一分。
  「你可不要以為撞車的事情就這麼算了,修理費是從你薪水扣的,還這些錢你至少得做半年白工。為什麼連用自動導航都會車禍?要不是你隨便改變路線,還用得著發生這種事嗎!」
  黑無常咄咄逼人,我是第一次看見他這麼生氣的表情,明明上次才好聲好氣地聽我發洩呢。欸,等一下,所以剛剛你是說我替你工作的目的已經從賺錢變成還錢了嗎!不要一語帶過啊,以為這樣我就不會發現了嗎你!
  「劉先生,我知道這一定是有原因的,但能不能請你下次別再這麼做?開車就是要隨時保持警戒,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如果再發生相同的情況,就不只是扣薪那麼簡單。」
  白無常也跟著說教,我急忙辯解:
  「不是我故意轉彎,是鬍子越突然叫我改方向啊!」
  「人家叫你改你就改,自己不用思考一下嗎?哪有人腦筋像你那麼直的!」
  結果試圖為自己說話也失敗了,他們倆一搭一唱,害我連著點頭賠不是。
  不過黑無常就是黑無常,罵完了之後就拍拍我的頭一句算了了事,倒是白無常,在我們搭上車後還是一直臭著臉──雖然他的臉色從來沒好過。說起來車好像一直都是白無常在開的,也難怪壞了他會生氣,何況又那麼大筆錢。
  「喂,木匣子給我唄。」
  黑無常一關上車門便道,我把木匣子交給他,他用手秤了秤重量,露出滿意的微笑:
  「二十……八個。」
  「二十八個什麼?」
  我不解,黑無常大笑:「當然是鬼啊!難不能還能裝啥?」
  「你這樣就知道裡面有二十八隻鬼?有沒有這麼厲害!」
  「幹這行久了,辦事從來就是靠直覺的。用了千百種工具之後才發現,還是自己的腦袋最牢靠。」
  黑無常邊說邊打開木匣子,將貼在裡面的符咒一張張撕下來,嘴裡一邊還唸著咒文。每張符咒被撕下來的時候都發出淡淡的光,顏色都不相同,有的是黑色,有的是紅色。
  終於撕到最後一張,黑無常吁了口氣,把木匣子還給我,然後把符咒都折成了小船。我以前就看過他折,說這要放到忘川尾,小船會逆流而上飄到陰間。
  忘川是一條橫跨陰陽的河,只是忘川到底在哪裡,至今沒有人見過,黑白無常也不肯告訴我。
  「我說小白,你有沒有懷疑過,為什麼自己那麼倒楣?」
  黑無常撕完符咒之後開始沒話找話。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當然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是基本上造成我倒楣的罪魁禍首就在眼前。
  「好吧,我換個問題,你有沒有想過,世界上或許還有人跟你一樣倒楣?」
  「你這是在安慰我呢,還是在嘲笑我呢?」
  我嘆了口氣,最近連開玩笑的心情都沒了。
  「嘿,你這人思想怎麼就這麼負面。」
  或許是我的反應不如預期,黑無常沒再將話題接續下去,只用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我。
  「幹嘛?」
  「沒事。」他別開頭,搖下車窗點了根菸。
  一整晚沒睡讓我整個頭昏昏沉沉,沒多久睏意襲來,然而才剛剛闔眼,我就聽到煞車的聲音,接著是一連串的劇烈震動,眼前出現強光,我隱約看見了鬍子越竟坐在我旁邊,嘴角勾起一抹笑。
  我猛然睜開眼睛,方才的吵雜都不見了,白無常默默地開車,黑無常還在抽菸。
  是夢。
  看樣子,我是夢到出車禍的那天了。
  我本來以為,傷口好了就沒事了,沒想到還是在心中留下了陰影。
  
  一路上睡睡醒醒到了醫院,三個人一起走進鬍子越的病房,上回來的時候隔壁床躺了一個彌留的老人,這次已經不在了。
  鬍子越緊閉著雙眼,能夠自主呼吸,胸口規律地起伏著。
  這段日子下來他好像瘦了不少,不,應該說瘦了很多。仔細想想也理所當然,只靠營養針與維他命過活,能撐下來就很了不起。
  「大哥,怎麼樣?」白無常像是家屬詢問醫生一樣,問了站在床前不語的黑無常。
  「我也不太確定,果然還是只能等他醒來了。」
  「希望只是錯覺,要是胡先生他真的那樣做了……」
  白無常說到一半,像是察覺我在場,又把話吞了回去。
  「你們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
  我當然沒有放過他們,立刻發問。我很討厭這種被排除在外的感覺,雖然直覺告訴我不該聽這些對話,但是你們自己帶我來的,怪我囉?
  「你不都聽到了嗎?真實情況也要等他醒來才知道,問我也沒用啊。」
  黑無常說著用力指了指床上的鬍子越。
  「他還沒醒來,你也多少知道些什麼吧,別這樣敷衍我!」
  我有點惱怒,忍不住朝黑無常大吼。
  「誰敷衍你了,我不能在下定論之前就告訴你,這樣反而會更混亂!你別以為知道了能改變什麼,我告訴你,只是徒勞。」
  「你幹嘛那麼激動?我只是問你有什麼新發現,還是說鬍子越有什麼問題?」
  「搞清楚,先激動的人是你,跟我吵這些有用嗎?這樣吵鬍子就會醒來嗎?我已經說過了,一切都只能等他醒來之後分曉,成熟點好嗎?」
  黑無常態度十分正經,我正想再說點什麼頂回去,卻突然笑了出來。我沒來由地覺得這場面有些滑稽,是啊,我竟然為了鬍子越跟黑無常吵起來,而且當事人還在昏迷中,就像是為了一顆還沒成熟的西瓜爭執一樣,說再多都沒有意義。

  在我們的爭吵結束後,病床上傳來微弱的呻吟。我立刻回頭,果真看見鬍子越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鬍子越!」
  我大喊了出來,黑白無常這才注意到,鬍子越醒過來了,正一臉茫然地看著我們。
  「怎麼那麼巧,我們才剛來他就醒了,我還以為他會再多躺幾天。」
  黑無常小聲地嘟囔,然而我卻聽得一清二楚,白無常知道我在聽,連忙阻止自家大哥繼續說下去。
  鬍子越雖然醒了,但是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盯著某個地方看。
  「鬍子越?」
  我走到他床邊,鬍子悅動了動嘴唇,看口型說的似乎是「水」。我這才反應過來,應該要先告訴護士。
  在護士讓他喝過水之後,鬍子越好像精神了一點,我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最後只問了一句:
  「鬍子越,你認得我嗎?」
  鬍子越聞言,肩膀顫抖了一下,緩緩抬起頭,我這才發現,他的黑眼圈又更深了。
  「……我不是鬍子越。」
  沒想到鬍子越竟給了我出乎意料的回答,我「咦」了一聲,黑白無常卻沒有反應,彷彿早已知道會是這種發展。
  這貨還真的給我失憶了?可是這話有點奇怪,他為什麼說自己「不是鬍子越」,難道他對自己的身分已經有了別的認知?
  黑無常比我早一步料到,率先發問:
  「如果你不是鬍子越,那你是誰?」
  病床上的「鬍子越」愣了幾秒,一字一頓地說:
  「我叫……江靖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