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洗衣機裡的冤鬼
本章節 5324 字
更新於: 2021-02-12
儘管杜齊對馬佑和謝牛的能力抱持懷疑態度,但既然是謝翔安派來的還是有一定可信度。
「喀噠。」
謝牛忽然從櫃檯後方的門走出來,神色好了一點,剛剛似乎有睡一下,但還是一副懶洋洋的模樣。
馬佑和他目光相交,沒有說話,謝牛就主動站到他身旁。杜齊便等人都到齊後,對孫天任等人介紹他們。
「這是謝警官派來協助我們的人,這間旅館也是⋯⋯」杜齊忽地卡殼,想不出該怎麼解釋這間旅館的由來,總不能說是給鬼差住的吧?
「這裡是我家名下房子改建,只有少數人知道,也沒打算做太多生意。」馬佑適時的接上,大致帶過後就回歸案件上:「我們的人數過多,到時如果想去看案發現場應會被刁難,所以我想留兩個人在樓下觀察他們的反應和找尋一些可用的消息。」
幾人討論過後,決定是孫天任、張墨青待在樓下,一個親和力十足一個觀察細微,在適合不過。等都確定好後,幾人準備出發,只是出旅館大門後,杜齊眼尖的注意到馬佑並沒有落鎖。
「不用鎖門嗎?」他好奇的問馬佑。
馬佑搖了搖頭道:「有下結界,從此刻起只有鬼差會注意到這間旅館也可以自由出入,其餘人都進不得,如果好死不死體質敏感的人發現,強行進入的話⋯⋯就會不小心轉送到地府,然後一不小心就魂飛魄散呢,呵呵。」
真是非常好用的防盜功能啊!不過那兩個呵呵怎麼別具深意啊?
下午時分的嘉義依然熱得令人出汗,和台南的熱度相差無幾,而頂著這毒辣的陽光,即使是飢腸轆轆的人也都被弄得一點胃口都沒有,只想喝些沁涼的飲品舒爽一下。
馬佑和謝牛並沒有朝杜齊等人來的方向走,而是從人煙稀少的小巷子轉至人聲鼎沸的大馬路上。馬路的兩側都有商家,大部分是吃食、飲品。馬佑兩人彷若來過很多次,駕輕就熟的走到一間名叫「小不點」的飲料店,它的飲品選項並不多,最招牌的就是 「綠豆沙牛奶」。
「我要六杯綠豆沙牛奶,手拿不用袋子。」馬佑說話間,謝牛便有默契的拿出零錢遞給店家。
「今天帶朋友來啊?謝謝你的捧場啦。」店員是名中年婦人,她笑容極大,嗓門也不小,為人卻特別熱情。
「不會,阿姨的綠豆沙牛奶可是全嘉義最好喝的。」馬佑嘴甜,討得婦人歡心,兩人便閒話家常起來。
「說來,阿姨知道在那民宅區附近的農藥店嗎?聽說好像發生事情了?」馬佑就像只是順口的閒聊,臉上的表情也只是單純好奇。
婦人的動作一頓,臉色凝重起來,告誡道:「別去管那家人的事,之前才造孽過,現在不過是他們的報應。」
杜齊悄悄豎起耳朵,上午張墨青就是只打聽到了一半,實際原因還是沒人曉得。
「怎麼說呢?」
「這⋯⋯」婦人做飲料的速度很快,沒多久六杯全做好,她一一遞給馬佑等人,良久才緩慢開口道:「有個女人因為他們自殺了,就死在二樓房間,上吊的。」
接過綠豆沙牛奶的手停住,杜齊驚訝的望著對方,卻在看見她那認真的模樣後吞回了詢問的意思。
「反正他們一家人都有問題,早就傳遍我們這小巷子了,沒什麼好遮掩,隨便抓個人都能知道。」婦人說完這句話就擺了擺手,顯然不是很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好的,謝謝阿姨!」
馬佑很有眼色的帶著大家離去,途中用粗吸管大力的插入薄膜,吸一大口後說:「這杯綠豆沙牛奶是我喝過最好喝的,滑順濃稠,價格從來沒變動過,依然重成本的好喝。」
其他人聞言紛紛喝了起來,唯獨葉稚洋從他背著的小側背包拿出鐵吸管插入,跟著吸一口才說:「真的很好喝,一直保持著同樣的味道、同樣的價錢。」
雖然葉稚洋的三大包行李變成了一小包的隨身包,但杜齊始終相信他一定是有帶上最優質、最強大的法器。
謝牛喝著綠豆沙牛奶,舒緩令人不適的熱度後,饜足的瞇起眼道:「總之你們也聽見了,以前在那個農藥店裡有個穿紅衣的女人上吊自殺,警察偵辦時認定是婆媳之間關係不好導致她情緒憂鬱外加抑鬱,所以才想不開自殺。」
杜齊的腦海裡瞬間冒出了那個絲毫不起眼的女人,心裡突地不安起來,他下意識的又摸上玉珮,這最近成了他的習慣動作。
「總之我們先去吃個飯,晚點再去農藥店。」馬佑笑了笑,一點也沒有要處理困難事件的樣子,反而像個和朋友外出旅遊般的人,他說:「我帶你們去吃全嘉義最好吃的火雞肉飯!嘉義最該吃的就是火雞肉飯了!」
「真的嗎!我還沒來過嘉義,吃嘉義當地的火雞肉飯呢!」孫天任手裡拿著的綠豆沙牛奶不過片刻就只剩半杯。
「⋯⋯」雖然眾人對他們倆滿腦子只想著吃有些無奈,不過的確被解了熱後,飢餓感也隨之而來,所以也沒一人反對。
火雞肉飯是普遍人會去吃的,每到吃飯時間總是爆棚,簡單一碗配個幾樣小菜,就能吃得飽又美味,尤其火雞肉是高湯下去煮,再用手撥成細絲狀,然後以雞油與豬油小火慢炸紅蔥頭到金黃酥脆,直接淋在肉絲與飯上,令人食指大動、口水直流。
等六人都吃飽喝足了才邊聊天邊慢悠悠的走到農藥店。
「白無常大人要我轉告予你,這裡說不定會有生死簿的下落,他並不是很確定,因為這是酆都大帝所說的。」馬佑以只有他和杜齊能聽見的音量這麼說。
杜齊停頓幾秒,點了點頭,由於已經到達農藥店,他便沒再多問。
在嘉義種田的人居多,大部分都會因為害蟲關係來到農藥店採購,不過不知是不是前陣子發生命案,現在都沒看到幾個人來採買,也或許是農民都會一次先買好。
孫天任走在最前頭,也是第一個入內的人,立刻就聞到香噴噴的飯菜,他朝著香味來源看去,發現客廳的小桌上已經擺放了幾樣家鄉小菜,而早上唯唯諾諾、不起眼的女人正在後邊廚房煮著飯菜。裡頭並沒有抽油煙機,除去香味之外是一股濃厚的油耗味,一下子撲鼻而來讓除孫天任之外的人都下意識地蹙起眉頭,卻盡快恢復神情,未作出失禮的舉動。
「怎麼人變多了?」劉彥淮坐在電腦前玩線上遊戲,察覺人來也只是瞥一眼他們,絲毫沒迎接的意思。
馬佑聞言,走至他身旁,面上帶著淡淡的笑意說:「抱歉,我們不會那麼多人打擾你的住所與營業場所,會讓兩人在周邊查查看有無線索,還請你見諒。」
「這是我的證件,還請你看一下。」馬佑坦然地將證件遞到他眼前,甚至像怕他沒看清似的,直接放在距離他眼前不到十公分處的位置。
劉彥淮罵罵咧咧的推開他,屏幕裡遊戲上的人物已經躺倒在地,大大的「死亡」就在上頭。劉彥淮很是氣惱,卻在面對身形略高大的馬佑時,氣勢弱下幾分,心想著明明服裝完全不像一位公務人員該穿的,卻礙於證件是真的,不好與對方爭吵,便口氣極差的說:「隨便你怎麼做,不要影響我的生活跟生意就好。」
「那是自然的。」馬佑點到即止將證件收回。
被這樣一弄,劉彥淮也沒有玩遊戲的心情,將遊戲關掉,站起身,狀似無意的撞開馬佑,才轉過頭不帶歉意的說:「抱歉啊,路太窄了。」
「沒關係。」
杜齊正意外馬佑的心胸寬大,卻在下一秒看見對方無聲的對著謝牛說:「蓋布袋。」
⋯⋯是他想的那種蓋布袋嗎?還是他誤會意思了?
謝牛挑了挑眉,臉上頓時流露出笑,迫不及待般的點了點頭。
⋯⋯杜齊決定當作沒看見他們之間的互動。
劉彥淮到小桌旁的木椅上坐著,看了一眼桌上的菜色也沒特別的表情,只是切下電視,轉著新聞台。
女人將最後一道菜盛起來後,先添一碗飯,拿一雙筷子走到劉彥淮身邊遞給對方,而後又上了樓,至始至終都未抬眼看過杜齊等人。
「走吧。」
馬佑說完,便先行走上樓,其餘人也依序跟上,而孫天任和張墨青則是往外走。
二樓的空間算大,不過擺放的雜物略多,只有留一條供一人能走的空間,雖看起來整齊但都積了灰塵。
總共有三間房,門是很古早味的米色木板,上頭還貼著一個「春」,現在都是緊閉著,沒讓人看得見裡頭。
「媽、爸下樓吃飯了。」女人輕輕的敲著最裡頭的木門,口氣略顯拘謹。
「又是這麼慢才煮飯!我早年的速度可是比你快很多!」
「好了好了,不要每天都要唸,唸得我頭痛!」另一名男人口氣不好的碎唸幾句說:「妳先下去吃吧。」
女人聞言便小小聲的道了聲好,準備要走下樓時卻和馬佑碰上。
「不好意思,我們想做一下詢問,請問妳的名字是?和劉彥銘是什麼關係?」馬佑刻意擋住她的去路,表情盡量柔和的詢問。
女人的皮膚稍顯暗沉,眼梢細長,尖瘦的臉長著些微雀斑,身形瘦削,聲音如蚊吶般道:「林宛晴,我是他大嫂。」
眾人一臉瞭然,雖然之前案件檔案裡就有寫清楚,不過這也算是一個機會搭話及觀察她的反應。
「好的,那請問那台洗衣機在哪裡呢?」
林宛晴轉過身指著樓梯說:「就在上面。」
馬佑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階梯上也是擺了各式各樣佈滿灰塵的小東西,雖然不是很好走,但小心一點也是沒問題的,他點了點頭道謝。
「不客氣。」林宛晴語畢,縮著肩膀刻意不和他人有所觸碰的走下樓,卻在經過杜齊停頓了下,側過頭看他。
「怎麼了嗎?」杜齊疑惑的問,有點沒想到對方會停留下步伐,不過他總覺得對方的視線是在看自己玉珮的位置?
「你們要找的房間在那。」林宛晴忽然說了這麼一句話,沒有刻意指往哪個方向,而是用目光示意。
她沒有停留多久便快速的下了樓,彷彿後面有什麼在追逐她一樣,依稀還能聽見劉彥淮讓她不要走那麼快的話語。
杜齊雖感到怪異,可是沒有時間給他多想,馬佑便說:「我們先去洗衣機的位置吧,這裡晚點再說。」
他們走過那看起來就是許久未打掃過的樓梯,伸手打開眼前老舊、木材有著裂痕的木門。
「吱呀——」
一入眼是片空曠的石灰地,擺放了些舊損的傢俱,而最起眼的就是那台還沾有乾枯血跡的洗衣機。
「我一定得去看嗎?」杜齊覺得站在這裡都能依稀聞到一股腐爛的臭味,他實在不想去打開。
謝牛面無表情地說:「我們上來不是真的要看洗衣機裡剩下的碎肉。」
「我們是要招喚鬼魂。」謝牛伸出修長的食指比了比洗衣機。
「等等,現在不是白天嗎?」杜齊驚訝地抬頭,上空高掛著的太陽都刺眼得讓他不禁閉起眼,將手放在眉宇間遮擋一點陽光後才慢慢睜開眼。
「鬼魂白天也會出現的。」許久沒開口說話的葉稚揚直盯著那台洗衣機,眼神裡的期待都快逬出來。
⋯⋯哈囉?不要這樣好嗎?那裡面可是有腐爛、臭掉的碎肉!
「鬼魂其實不如一般人所想,無論是白天或晚上都會出現,只是白天比較虛弱;晚上比較強盛。」葉稚揚的語速很快,每當扯到靈異的事情他總是會表現得特別興奮。
「你懂滿多的呢,果然是道士。」馬佑笑瞇起眼,轉而對謝牛說:「那就開始吧。」
幾乎是馬佑說完的瞬間,謝牛就平穩快速的開口道:「魂兮歸來,去君之恆幹。何為四方些,舍君之樂處。而離彼不祥些。魂兮歸來。」
寂靜在謝牛語落時襲來,他們所在的位置就像是被隔成另一個無形的空間,從裡向外看的景物瞬息變得模糊,唯一能看清的便是在不遠處的那台洗衣機。
杜齊望著洗衣機想起了跳樓鬼死後的樣貌,他顫抖著唇問:「他會是以什麼樣的模樣出現?」
「正常人的樣子,不用怕。」馬佑安撫的說。
下一秒,洗衣機的門被自動推開,一名衣衫襤褸的男人緩慢從裡頭站起,他除了皮膚是灰黑色之外,其餘都和正常人沒有不同,就是眼神有些茫然恍惚,手還不正常的抽動。
「冤鬼,你的名字?」
「劉⋯⋯彥銘。」
「家中家人?」
「父⋯⋯母、大哥大嫂⋯⋯不認識、叫不出名的親戚們。」
劉彥銘答話都會慢上幾拍,經馬佑的解釋是魂魄有了點受損,可能因為死前太過恐懼導致。
「你為什麼在裡面?」馬佑指著他身下的洗衣機,一字一字的問。
他低著頭,維持這個姿勢許久才道:「被⋯⋯推進來了。」
「為什麼出不去?」謝牛緊接著問。
「不、不曉得。」劉彥銘搖著頭,整個智力都像下降許多,不似一個成年人。
「你知道誰推你的嗎?」
「不⋯⋯不知道,不!是『她』!鬼!不、不知道!都是臭女人,該死的女人!啊——」劉彥銘徒然尖叫起來,宛如想到什麼痛苦的回憶,明明黑得看不清的臉面卻彷彿能見到他驚慌恐懼的表情,他抱著頭蹲了下去,蓋子立刻自動蓋上,任憑馬佑怎麼拉扯都紋絲不動。
「這樣子算有問到消息嗎?」杜齊對剛剛的尖叫聲心有餘悸,拍了好幾下耳朵才稍微好點。
「差不多吧,至少知道殺劉彥銘的人是他認識的。」
馬佑沒多久便放棄打開洗衣機的想法,向謝牛使了個眼色後,對方就將手放在洗衣機上頭,喃喃唸了串聽不清的咒語後,那台洗衣機就劇烈的震動起來,接著回歸平靜。
「你們對那鬼做了什麼?」葉稚揚望著洗衣機,表情緊張的詢問。
馬佑轉了轉眼楮,神秘的笑著說:「送祂去該去的地方,你應該也知道祂的情況不適合繼續留在陽間。」
葉稚揚明白的點著頭,但臉上還是帶著顯而易見的失望,他低低地說著:「我還沒養過一隻鬼過呢⋯⋯」
剛剛的發言怎麼好像有點危險?等等⋯⋯真的可以依靠他嗎?杜齊默默的遠離葉稚揚幾步。
「那麼接下來我們就去最精彩的地方吧。」
一行人直接下了樓,這次杜齊走在前頭,他看向林宛晴示意的地方,發現還有間房被隱藏起來。那間的房門藏在梳妝台後,上頭還刻意掛著門簾擋住,如果不仔細看並不會注意到。
杜齊先是至樓梯前傾耳,確定他們一家人的聲音都在樓下後才示意馬佑上前,盡量小聲的搬動梳妝台,說實在並不容易,因為雜物太多,費好一段時間才終於搬了開來。
那扇門和別間是同樣的款式,唯獨門上貼著一張紅色的囍字,本該是喜氣洋洋的感覺,卻莫名顯得詭異,因為喇叭鎖上纏著層層疊疊的黃色符紙,令人害怕打開會引起什麼後果。
杜齊遲疑片刻,還是轉動了門把,緩慢的向內推開,鐵片鏽掉的吱呀聲令人背後竄起一陣涼意。
明明在白天,這間房卻特別昏暗,是連一點屋裡擺設的樣子都是漆黑、看不見,只能隱約發現似乎有東西在緩緩飄揚,並且不只一個。
杜齊只好抹黑找開關,幸好並沒有花多久,也不需要多進去,他便摸到了一個凸起物,他用力地按了下去。
黃色暖光一瞬間照亮整個房間,也照亮了杜齊等人的驚愕。
因為他們怎麼想也沒想到,這間房裡居然是牆上、床上、任何所有的擺設上都貼著密密麻麻,畫著紅色硃砂的符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