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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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2-02
我聳聳肩,轉過身繼續整理東西。後來同事陸續進來,大家話題大多圍繞在昨晚喝酒的事,順便再次恭喜我的採訪報導獲得上頭重視。
我所任職的地方是全台最大的綜合出版社集團,旗下出版品有純文學小說、童書、翻譯小說、大眾文學,當然還有流行雜誌、財經雜誌等。
雖然一開始進公司的目標是流行雜誌區塊,因為那裡既可以參加許多時尚新品發表的記者會,還能見到許多活躍於時尚圈的藝人們,並且親自挑選許多美麗單品拍照,我想女孩子都會喜歡這樣的工作。
但無奈那邊職缺不多,原想先進入集團即可,再找機會跳槽,不過這些日子也做出了心得,甚至喜歡上這樣採訪記者的工作。
大約在半年前,政府舉辦了個創意設計展覽,那裡有許多新生代的攝影師或是創意工作者,我在那裡發現了一個非常奇特的創作者,他的作品是使用陶土捏製再放入火爐烘烤,上過一層淡淡的釉色後再放入陰涼處烘乾。作品的形狀千變萬化,充滿一種說不上來的魔力,讓我湧起了想要採訪他的心。
但老實說他真的是個怪人,他自稱自己所捏的都是存在於這個世界的生物,但就我看來,只是一些奇形怪狀的東西,我甚至連他口中的「生物」的眼睛在哪都沒看見,但人家都說藝術家與瘋子就在一線之隔,雖然他言語怪異,但總結來說,是篇很棒的採訪。不過總編那時卻不採用,因為誰想看一個默默無名藝術家的故事?
不過就在幾個月前,這位年輕的藝術家變成眾所皆知的大明星,只因為孫紹齊臨時開天窗,交不出三個版面的採訪文章,總編無可奈何的情況下,才將這篇採訪放到雜誌上,因緣際會被一位藝術收藏者慧眼相中,一傳十、 十傳百,更甚至連國外的藝術收藏者也加入收藏。
一夕之間,我成為了慧眼識英雄、琢磨璞玉的明眼人,因為這樣,部門同事們才會在昨天如此盛大請了我一頓。成就感很大,使命感也更強,讓我更加堅信自己在這塊領域挺有敏銳度,已經不會去想跳槽的事情了。
等到部門的同事差不多到齊後,總編照例先說了本月目標與一些激勵的話語,接著開始一整天忙碌的工作。我將近期內有興趣的展覽簡報放在一個資料夾內,然後想起剛剛的「怪奇」資料夾,開啟後發現自己居然把那位怪異的藝術家也分類在此,我不禁莞爾一笑。
其它還有「神祕海怪」、「外星人」、「村落」、「邪教」、「暗網」等奇怪資料夾,有些看起來就像是假的都市傳說傳言我也放在裡頭,不過身為記者就是要質疑世上每件事情,並且去發掘真相。
只是這一塊都是備用資料,等哪一天暫時無其他題材時,再從這裡下手吧。我把這些資料統整後,放到了「待查證」區。
下午,櫃檯的小妹妹拿著兩份掛號信件與一封平信給我簽名,我打上一個星號代表我的名字,然後看著這三封信。一封是新聞採訪邀稿,還附了光碟,另一封是信用卡中心,第三封則有著深紅的色調,萊妮紙的材質,我喜歡這種紙,最特別的是封口處居然是蠟印,上面的圖騰是片楓葉的形狀。
我拿著信封前後看了看,沒有寫寄件者也沒有郵戳,表示是直接投到信箱裡頭。裡面有張白色的爵士紙張,上面印有新細明體的字樣。
呱 呱 呱呱呱 醜小鴨呀醜小鴨
腿兒短短腳掌大 長長脖子扁嘴巴
走起路來搖呀搖 愛到河邊去玩耍
喉嚨雖小聲音大 可是只會呱呱呱
六月六號 晚上六點
敬邀光臨 由衷感謝
這是什麼啊?
我將卡片翻至背面卻什麼也沒有,正面只寫著這首〈醜小鴨〉的兒歌和日期、地點,這是一張邀請函嗎?
我打分機給櫃檯,請她詢問樓下管理員是否有看見寄件者,但回報的結果是沒有,想也知道,這裡是商辦大樓,來來往往的人這麼多,警衛又怎麼會知道呢?
我原本猜想八成是封寄錯了的信,但信封上明確寫著「全民週刊 第二營業部 採訪記者部門 王星萍」,能寫得如此精確,有可能是某位曾經接受過採訪的人。
這是一封邀約記者的信件嗎?很多單位會和記者打好關係,所以這並不稀奇,但一定都會附上邀請者是誰。也有可能是個感謝信函邀約,但近期除了那位年輕藝術家以外,我想不到有需要感謝我的人,而那位藝術家此刻也在國外巡迴展出。
我真的想不出來了,只能將卡片收到抽屜裡,反正距離六月六號,還有一段時間。
幾個禮拜之後,再次忙完一遍截稿日,當我正在座位上伸懶腰決定回家好好睡一覺時,孫紹齊拿著公事包,對我比出喝酒的動作。
「星萍,下班要不要喝一杯?」
除了截完稿的疲憊急需放鬆外,那封無名氏邀請函也弄得我心神不寧,於是我點點頭。
孫紹齊說他發現公司附近新開了一家很有質感的酒吧,裡頭出入份子單純,大多都是下班後來放鬆小酌的白領階級,微黃的燈光與藍調爵士樂讓人感覺十分舒適,配上好喝的調酒更讓人心情愉悅。
現在太多喝酒的場合音樂大聲到宛如夜店,藉由酒精沉迷與肢體碰觸彌補內心的寂寞與空虛感,這好像是現代男女都會做的,但比起那種環境,我更喜歡在這種微醺的感覺,尤其經歷了上一次醉到什麼都不記得的事情過後,我發誓以後都不喝那麼多了。
搖晃著紅色的雞尾酒杯,我側頭看著孫紹齊好看的側臉。「你似乎知道很多這種店。」
想來每次聚會都是他在找餐廳,孫紹齊挑了挑眉:「因為我熱愛探索美食呀。」他瞇著眼睛對我微笑,近看孫紹齊才發現,他的眼睛是漂亮的褐色。
忽然間有個畫面閃過,他的褐色雙眼曾經近在咫尺,他似乎有更靠近過我的時候,但畫面稍縱即逝,我也想不起來確切地點與時間。
但卻因為那樣短暫的畫面,讓我意識到自己的臉頰似乎泛紅,孫紹齊瞧見我的表情後似乎怔了怔,摸了摸鼻頭後起身去結帳,我將自己的長髮往後一撥,看著孫紹齊的背影。
他其實長得很帥,我得承認剛進公司曾為他小鹿亂撞一陣子,但和他熟稔後那悸動卻越來越少,又或是說看慣他帥氣的臉,已經免疫了。
那剛才短暫的畫面又是怎麼回事呢?
我趕緊搖搖頭,不願多想。
兩人都喝酒的關係,所以我們叫了代駕接送,車子先送我到家,孫紹齊請司機稍等,打算送我上樓,雖然我認為這樣有些麻煩他,但想起新聞報導這麼多電梯之狼,決定還是讓他這麼做。
「今天謝謝你了,明天假日好好休息吧。」當我打開了家中鐵門時,轉身對著他這麼說。
孫紹齊看起來欲言又止,忽然我覺得這畫面好熟悉。
「上次你也是這樣送我上樓,對吧?」
「妳記得?」他再次挑了一邊的眉毛。
「有些片段罷了,就覺得此刻的構圖很熟悉。」我將手比成一個框對著他。
見狀,孫紹齊笑了起來,我彷彿可以聞到專屬於他的香味傳來。
「這次妳可沒再吐了。」
我也笑了,朝他擺了個鬼臉,他又是那種欲言又止的表情,但很快搖搖頭地淡笑,叫我早點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