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誰是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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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2-06
「五位被害者以之前調查的紀錄來看並無直接關係,只有幾位與曾經發生的案件有所牽扯。」
現在的時間是早上九點鐘,杜齊和三個大男人……不對,是兩個活人一隻鬼坐在悠閒寧靜的咖啡廳裡。
自前天的幻象後,杜齊花了一天的時間休息。據雷曉宮說他本身陰氣過重,又進入到別的空間導致身體不堪負重,需得好好休息一日。而他的確感到不適,全身都冒著冷汗,幾乎是只能躺在床上休息,三餐還是請謝翔安幫忙打理。
或許是因為有旁人在加上杜齊精神渙散,因此雷曉宮未曾和他聊起幻象的事。
由於案件的事不能再拖,所以等他休息完,范淳與謝翔安便找上門來,美其名是想和杜齊聊聊天,實則上是需要雷曉宮的幫助,儘管杜齊目前都不清楚雷曉宮可以幫上什麼忙。
這間咖啡廳座落在巷子裡,白淨高雅的空間,木質色的桌椅,都給人一種是網美或少女會來的店。
恰巧現在沒有什麼人,他們還算不上突兀,就是在這種地方把案件的事講出來有些不妥。
不過當他提出這個問題後,范淳便用直白的態度道:「沒地方,還是你家肯讓位?」
「……」杜齊想起自己那略小的租屋處還是沉默了下來。
「這些資料你可以看一看,反正也不是很重要。」范淳隨意的將桌上那本夾滿便利貼的資料推到杜齊面前。
杜齊一邊在心裡吐槽對方的不重視,一邊翻開了資料,裡頭的紙都被摩挲到有了皺摺,他仔細的看過,發現那些便利貼是附註對方做過什麼事、有沒有違規過的案件,但似乎對案件沒有太大的幫助。
杜齊記下五人的長相、職業、大致掃過便利貼上寫的東西後,便闔上本子,輕放在桌面上,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掛在范淳身後的時鐘,才發現時間已經過去十分鐘,而范淳兩人卻只安安靜靜地坐在位置上,一個東看西看,一個注視著雷曉宮。
至於雷曉宮則是閉目養神,他也不適合在太多人面前開口,畢竟回答他後可能成了他人眼中的神經病。
杜齊率先開了話問:「這本是誰做的?也太仔細了?」
「顏奕峰,那天質問你的頑固老頭。」范淳笑瞇起眼回答。
杜齊「呵呵」兩聲:「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是因為你們他才過來的,不然好端端的我只是經過就變成嫌疑犯?」
「因為你太衰了。」范淳用同情的表情望著杜齊。
「大⋯⋯雷曉宮你有什麼看法嗎?」謝翔安適時的插話。
杜齊聞言熄了和范淳吵架的心情,側頭看向雷曉宮。
對方就像感受到了他的視線,睜開眼後才緩緩開口:「首先死亡的是一名幾十歲沒有關聯的男人,再來就是報導誇大不實的記者,隨後是風評不錯的前里長,我看資料上顯示,里長之前有被採訪過,而採訪他的人就是這名記者?」
雷曉宮早一步就先過目了這些資料,之所以讓范淳他們再次帶來,純粹是希望杜齊也能幫忙找出疑點,但對杜齊來說,這反而像是想讓他有參與感才做的舉動。
即使是很微不足道的舉動,也讓杜齊有種被照應到的感受。
「是的沒錯,這案件在當初轟動好一陣子,這是我從網路上列印下來的。」謝翔安從放在腳邊的背包裡抽出三張A4大小的黑白紙。
謝翔安原本要將資料放到雷曉宮面前,卻在手伸出去一半轉向到杜齊的眼前說:「這個就是當年同一位記者的報導。」
杜齊在拿起紙前就瞧見頻頻給他打暗號的謝翔安,只好歪斜身子,刻意將紙張往雷曉宮的位置移,使其能看全上頭所有的資訊。
三張紙的內容大致是指貨車司機意外撞死一名青年,最後獲判無罪。事情本身描述沒有問題,但內容有過於誇大的成分,甚至記者還特地去採訪司機的妻子、青年的家屬等。
在當初會轟動的緣由就是司機被判無罪,因若單單只看報導,會感覺是恐龍法官亂判刑,再加上青年當地的里長出來說這樣的判刑不公、對不起家屬等等的話語,因此當初的矛頭都指向了貨車司機與法官。
「那後續呢?沒有司機或是這個案件的相關報導了?」杜齊好奇的問。
「家屬再次上訴仍然只獲得敗訴。或許過了一段時間已經沒有可看點,只有極少數的媒體有做後續報導,至於司機的下落,我去查了卻發現他早已被通報為失蹤人口。」謝翔安說到後頭微微蹙起眉。
「他死了嗎?」雷曉宮淡然地問,彷彿只是在問今天天氣很好一般的日常。
這次謝翔安沒有立刻回答,反倒看了杜齊一眼,他正覺得莫名其妙時,雷曉宮卻面色不悅的道:「有什麼問題?」
「沒死,我昨天查過了。」范淳在這時插了話,只是說得隱晦,甚至還瞄了杜齊幾眼。
杜齊這時才意識到范淳他們不願意透露太多訊息給自己,在這裡的位置莫名尷尬了起來,畢竟他也不是什麼偵探或是警察,隨意摻和進案件也不會有好事。
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不過是逼不得已被捆綁在一起,杜齊忽然想起在幻象裡看見的雷曉宮,以及那冰涼卻充滿感情的懷抱。
突然,一陣涼氣纏繞在他的手臂上,輕輕地拉了拉,接著他聽見雷曉宮說:「我沒有什麼秘密好隱瞞他,用不著這樣。」
前一段杜齊有些懷疑雷曉宮是不是在刺他,畢竟他對雷曉宮隱瞞了幻象的事,可是看著他慎重其事的樣子,又認為應是自己的錯覺。
范淳和謝翔安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回答:「是。」
「那麼說回案件,人沒死去了哪裡?誰幫他報的失蹤人口?」
「是他父母報的,十年前發生那起案件後沒多久他就與妻子離婚,唯一的孩子則是和妻子輪流照顧,只是在他們離婚後沒多久身亡了,而他也緊接著失蹤。」
「兒子怎麼過世的?」雷曉宮問。
「車禍。」
謝翔安話一出,大家都安靜了下來,不曉得該說是淒涼還是因果。
雷曉宮目光沉沉的定在了適才杜齊放在桌上的黑白紙張,過了好一會兒才問:「有沒有去查兒子的車禍案件?」
「有,這就是關鍵。」
謝翔安從包裡拿出另幾份紙張攤在雷曉宮與杜齊面前,同樣是印下的報導,只是這次印出了圖片,有兩名男人,一個被打了碼,看不清樣貌;另一個則是完全曝露出樣貌的中年男子,神情略為憔悴,眼眶紅腫,像是剛哭過。若不是被打碼的男人旁邊附註「肇事者」三個字,杜齊還差點以為這個中年男子才是闖禍的人。
肇事者也是名貨車司機,喝了酒闖紅燈,結果撞死剛下課的男童。但整篇報導的內容都著重在身亡的男童是前陣子無罪司機的兒子這件事上,進而模糊了焦點還帶起風向。雖然也有明事理的人,卻也有沒深入了解隨意謾罵之人,連當初的那位里長都跑出來喊:「因果輪迴、報應不爽。」
反倒是青年的家屬沒有做任何錶示,也未再接受媒體的採訪,報導的熱度也漸漸退去,消失在眾人眼中,最終成了茶餘飯後的話題。
「這種將受害者的資料全盤托出,反而對加害者個人隱私完全保護的型態,還真是台灣奇怪的現象⋯⋯只是酒駕沒有刑罰嗎?」杜齊連忙追問,心中隱隱對這種報導不全、任意帶風向的媒體心生唾棄。
「被判七年有期徒刑,這個案件並沒有後續的報導,還是我從警局的檔案資料裡找出來的。」范淳靠在椅子上,嘲諷的笑了笑。
「五個身亡的人,只有這兩人和司機有關係?」雷曉宮問。
「不,還有一個人。」謝翔安拿出五張相片放在有些凌亂的桌面,一一排好後便從左至右的介紹。
「記者、里長是有關聯的人物,但交集不深,而這兩個男人是完全沒有線索看出他們之間有所關聯。」謝翔安將手指掠過前四張相片,落在了最後一個保養良好的中年女子上。
「這是前不久跳樓身亡的女人,也是司機兒子的班導師。」
「班導師?」雷曉宮重複念了一次,垂眸盯著桌上的五張相片沉思。
「司機名叫王瑞達,兒子是王偉傑,剛準備升小學六年級,在班上屬於比較好動的學生,只是爸爸發生事情後就變得安靜寡言。」范淳神色平靜,停頓了幾秒續道:「問過老師們,都說對王偉傑記憶有點模糊,但對班導師的評價都很好,只不過我要了他們那屆的畢業紀念冊,請顏奕峰幫我找當初和王偉傑同班的學生,從他們那裡得知了不為人知的事。」
「雖然只有五、六位學生肯讓我問話,但他們記憶都很深刻,說這位班導師自王偉傑爸爸的新聞播出後,都會時不時在課堂上酸王偉傑,過分一點還會辱罵他是殺人犯的兒子之類的言語,不過沒有人敢反映,就怕被老師盯上。」
「聽說王偉傑死的時候,她還在班上拍手叫好,說報應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的話。」
范淳冷笑一聲:「真虧她有臉說這種話。」
杜齊越聽越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他摳弄著手指,一些影像從腦海掠過,他壓抑著情緒問:「為什麼要這樣對一個孩子?」
「有些老師對學生都會有差別待遇,不只是成績上,還有家庭經濟狀況的好壞。」范淳看了眼女人的相片,露出嫌惡的表情。
杜齊沈默下來,他想起從前求學階段也遇過類似的老師。那時的霉運讓他三不五時都會有突發狀況,老師總帶著厭煩的眼神和語氣讓他不要這麼愛玩,甚至還在得知他由奶奶帶大以及被帶去拜了很多間廟後,露出嫌棄的目光,雖然沒有直白對他述說什麼話,卻常在課堂上明裡暗裡說他與奶奶走火入魔,都是發了瘋的神經病。
可想而知那些言語影響了其他同學對他的觀感,導致他被排擠,卻只能將苦吞進肚裡,不敢洩漏一分,唯恐又惹了麻煩。
那個時光並不長,卻深刻在他心裡,因為他那時非常厭惡懦弱的自己,也厭惡糟糕透頂的命運,若不是奶奶機敏的發現替他轉了學,還花心思陪伴與開導,或許他會撐不下去,將自己完全封閉起來。
老師們的一言一語都會影響學生,在成長階段不只家長的陪伴,還得有老師知識上的教育以及需建立孩子自我認同的責任,只是王偉傑遇到遺忘自己所責的老師。
「今天晚上去那棟大樓。」雷曉宮靠在椅子上,側過頭看臉色忽然煞白、緊咬著嘴唇的杜齊,他的手指依舊不停摳弄,像是想摳出血一般。
雷曉宮見狀,不顧范淳、謝翔安的目光,將略冰涼的手輕輕放在對方的脖頸處。
乍然間被涼涼的東西碰觸到使杜齊一顫,手上的動作也跟著停下,爾後感覺到手的主人捏了捏他的後頸肉,像是在做讓貓感到安撫的動作,接著他聽見雷曉宮說:「每個人死之後都會後悔他做過的錯事,不要難過或是生氣,並不值得,那些都已然成了過去。」
杜齊沒有抗拒雷曉宮的動作,反而為此平復下來,他輕輕嘆息,苦笑著說:「你說得對。」
「咳,那我們就晚上見,我和謝翔安再去查查看其他線索。」范淳以拳頭掩住唇,假意地咳嗽,視線也不敢在他們身上有所停留。
謝翔安意會到范淳的意思,連忙將桌面上的資料收拾整理,卻在放入包包中掉落一張,杜齊正後知後覺地感到困窘,見到掉落的紙張就拾起來,動作誇張的站起身想遞給謝翔安,卻在看見紙張上的圖片而愣住。
「怎麼了?」謝翔安抽了抽紙張,卻抽不出來,抬眼發現杜齊捏得死緊,臉色也不太好看,不由詢問。
「這個出事的地點,就是我中幻象的地方!」
*
晚上十一點五十五分,人聲逐漸歸於寂靜,平時熱鬧明亮的街道此刻變得昏暗冷清,只有幾盞微弱的燈光照射道路,而在街道旁的騎樓下沒有路過的行人,只有少數遊民席地而躺,呼呼大睡。
杜齊此刻就和雷曉宮站在出事的百貨公司幾步遠的地方,他暗中慶幸那些遊民離百貨公司至少有兩個店面遠的距離,也許是清楚有發生過事件,不宜過於接近。
這樣的情況對他們是好事,雖然杜齊也不清楚他們要做些什麼,不過從在即將半夜的時候來案發現場就能看出不會是什麼好事。
杜齊是被范淳和謝翔安開車載過來的,手裡還拿著剛順路來時,范淳買下的鹹酥雞與珍珠奶茶,可能怕大家吃不夠,范淳整整夾了三包的量,並且在等待鹹酥雞的過程裡去了趟二十四小時營業中的飲料店,買兩杯珍珠奶茶兩杯青茶無糖,完全不像是要去處理事件的警察,反倒像要去朋友家聚會的青年,讓杜齊又無語又覺得好笑。
儘管他也屈服在珍珠奶茶與鹹酥雞下了,到現在依然邊吃邊喝,彷彿來郊遊的學生。
「⋯⋯真有那麼好吃?」
雷曉宮在一旁看了許久,甚至在車上都頻頻用眼角餘光偷看,因為味道實在太香了,尤其對他這種嗅覺靈敏的人來說更是香上加香,只是剛不好拉下臉面嘗試,但現在范淳、謝翔安都去周遭巡查有沒有可疑的人物或是遺留的法陣痕跡,他就沒耐住的問了杜齊。
杜齊正好插著一塊鹹酥雞,聞言便不加思索的將手伸了出去問:「要吃吃看嗎?」
結果剛問完,就想起對方是鬼,正猶豫要不要收回手時,雷曉宮卻握住他的手腕,頭微微側著,漂亮的薄唇張口咬了下去。
由於鹹酥雞也不算小塊,因此對方一邊的臉頰就像倉鼠一樣鼓了起來,嚼著嚼著那雙黑色瞳眸也跟著慢慢綻放光彩,和平時冷淡矜持的模樣形成極大反差,倒讓杜齊覺得可愛。
杜齊輕輕勾起唇角問:「好吃嗎?」
雷曉宮抑制住情緒,努力維持淡漠的嗓音說:「好吃。」
雖然他的眼神洩露了心情,但杜齊也沒打算拆穿,只是笑咪咪的晃了晃手中的珍珠奶茶問:「這個也很好喝,要試試嗎?」
「可以嗎?」雷曉宮的目光定在了珍珠奶茶上,半刻不移。
「當然!」
杜齊遞到他面前,雷曉宮依舊握住杜齊的手腕,狠狠吸了一大口。
看著雷曉宮喝得津津有味的樣子,杜齊也沒忍住喝了一大口,結果就在他享受Q彈的珍珠時,一聲巨大的「碰!」嚇了他一跳,珍珠直接滑落到他喉嚨裡,嗆得他將嘴裡其餘的珍珠全噴了出來。
雷曉宮看見,還難得的露出明顯可惜的表情,低聲道:「浪費了。」
「⋯⋯」
現在關心的是這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