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7 第三終局(四)

「所以現在有人可以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嗎？」

Survive一臉無奈的，對著漫無邊際的黑暗提問。

「我確實是被殺掉了沒錯吧，但為什麼現在又像健康人般活蹦亂跳。」

他很清楚，這是在0011所建構出的精神空間中。

但他不清楚，為甚麼自己又回到這熟悉的地方。

照道理來說自己應該在1101的偷襲下死去，而他也沒辦法理解為什麼自己現在又活了過來。

「似乎是偶然間發生的奇運呢。」

此時於黑暗中，兩個熟悉過頭的夥伴現身了。

「因為大部分是由survive身體為基礎，所以重新活過來後才會跑出來過去survive的意識吧。」1101說道：「雖然我也能再一次強制讓你死亡，但保持這樣也不錯呢。」

「簡單來說，就是房東特權的意思。」坐著椅子的老人笑臉盈盈，如之前一般拄著拐杖說道：「作為一個在外方便行動的身份，就不強求了吧。」

「誒…怎麼和我死前說的話完全相反。」

「呵呵…因為當時你不死掉的話，就沒辦法使用你的身體。」0011說：「但比起等下個人上島後才奪取身軀，survive的身體好像比較強韌呢。」

現在三人所處的精神世界，不是以島嶼上的白絲為基礎形成的。

對現在這種狀況，survive輕輕嘆了口氣。

「雖然我死前是想過i的目的，但你們奪取我身體行動又是另一回事了。」

在第三次競賽，只會有一人存活。

但survive完全沒想到是自己，而這種存活又不單純是一人存活。

「因為1101的分割功能，讓我和1101以及0011的意識存於我的身體之中。」survive知道除了分割外，沒甚麼電極能辦到這種事：「但是你們是怎麼把整個島嶼意識挪進我身體裡面？光是白絲體積就不合了吧，還有1101的電極為什麼能用在我身上？」

「因為0011。」持有電極的老人耐心的解說：「重現一次『電極侵蝕人體的歷程記憶』，藉此把你的身體改造成能用電極的狀態了，畢竟重現的對象不一定要是屍體。」

「最後再移動意識進入這副身軀就成現在這副模樣了。不過0011看起來不太想管事，所以嚴格說來是我在使用這副身體呢。」前人造殺手得意的說。

「不…這個…」就算再怎麼宣稱高科技也脫不了一個『理』字，survive裝作誠惶誠恐地說：「老爺啊，你說的這麼輕鬆，但重現這種功能還能搬移內部意識嗎？」

「不能啊。」0011歪頭，擅自接話：「何況就算重現了，那些意識頂多只是個複製品，這樣做的話我們兩人真正的意識會永遠留在島上。」

「那…你總不會說這是1101的功能吧。」survive心好累，遠比接受死亡體驗還難受：「『分割』不是自稱最沒用的電極嗎？」

「表面上是利用塑造假人格藉以隱匿身分，但分割主要是藉由對記憶與思考進行『部分重現』來達到這種效果。」1101說：「要達到這種效果有很多方法，能像煮火鍋般把記憶丟到空白人格中，也能慢慢對每個記憶設定重現程度，然後最後最輕鬆的方法就是…」

「直接…搬移記憶資料的意思嗎？」

「『搬移記憶到表層意識』，一般來說不會這樣做，因為每個記憶都是獨一無二，隨便把原本檔案搬來搬去，要是遭遇到死亡體驗的襲擊，可能就失去珍貴的體驗了。」

此時1101手上浮現兩份文件，直接扔到survive面前。

「就像這種感覺，很像是將電腦裡的資料剪貼到隨身碟的意思呢。」

「原來如此…個頭啊！」那雖然是1101與0011的使用說明書，但survive瞧也不瞧揉爛手邊的文件一丟，猙獰的笑罵：「搞了半天，那場競賽表面上宣稱是死亡遊戲，這不是全都活過來了嗎？」

姑且是知道對方(一千多人)是怎麼霸佔自己身體的了。

簡單來說，就是0011改造自己的身體，再用1101進駐自己的精神，導致擁有1101的1101，0011的0011，以及原本身體主人的survive以另一種形式活在同一副身軀中。

「不過活是活過來，但survive的身體早就破爛不堪，是在你的身體上補些1101的身體與先驗單位，稍微改成不是人的狀況才撐得下去。」0011無奈說道：「不僅精神是縫合怪，就連身體也是東拼西湊來的，裡外都是如同奇美拉的樣子呢。」

「…一切都要回到先驗單位嗎？」

「你在死前似乎就知道了吧，為什麼合為一體的原因。」1101滿意地笑說：「本來兩個電極因為先驗單位相互排斥，是絕對無法合而為一，但死掉後就另當別論了。」

宿主一旦死亡，先驗單位便不會有排斥作用出現。

最初吞噬掉1101並重現的其意識的島嶼，也因此才能把1101的功能一併吸收並重現出來。

只有模糊生死界線才辦的到的狀況。

1101能對話的前提是依賴0011的功能，但他並沒有這種功能。

因為死亡，使他能毫無顧慮的使用0011的功能與之溝通。

0011能擷取自身死亡體驗的前提是依賴1101的功能，但他並沒有這種功能。

因為死亡，使他能阻止1101對自己的趕盡殺絕。

這正是電極compubrain神奇之處，但同時也是設計者i的狡猾之處。

「我可是從死前走馬燈才發現這事，真是不可思議啊，為甚麼你們當時能像呼吸一樣馬上知道對方的想法？」

「對一個沒電極的人來說已經很不錯了。」0011盛讚說道：「聽說你是為了不被追殺才來獲取電極，這不是皆大歡喜的結局嗎哈哈哈…」

「還真的是最低限度的歡喜結局…我大概知道i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了。」

重點並不是有沒有兌現承諾。

即使待在幕後死不現身，但從承諾的兌現方式，survive也能理解對方的行事風格。

而這種事情，1101與0011絕對無法理解，因為整起事件i都是在他們的行事作風下執行的。

直言之，i並沒有必要讓survive實現他的目的。

個性就從這裡顯露出來。

「很可愛吧。」冷不防1101蹦出這樣一句話：「我家的主子超級可愛，感覺就像是個超級任性的貴族大小姐，會不斷要求自己的管家去完成不可能的任務那樣。」

「唔哇！原來你把她的命令當作是樂趣嗎？」都忘了對方不怕死了，估計很享受這次的島嶼歷險吧：「不過以想不到的方式去完成我最初的目的，確實有帶給我那麼一點點…邪惡的俏皮感？黑色幽默感？總覺得都差了點感覺啊。」

這次也是一樣。

把自己想做的事情一一告訴1101的話，就能免去一堆相互拮抗的時間，但是i卻是選用讓1101自己理解的方式，讓他完成這件事情。

無庸置疑i是冷血的，不把人當作人看，甚至用人的死亡當作是自己作品的材料，犧牲大量的時間人力做出擁有雙電極的1101。

但依舊不可否認，她並不單純是為了自身目的而走最近道路的類型，即便他絕頂聰明卻也不是單指會理性思考，於此之上他甚至有難以理解的個人浪漫在。

1101似乎也是這種類型的人。

在大家都遵從自己本能，臣服於生命危險下時，他卻能用獨特的感受去體會。畢竟不會有人把這種生死經歷當成像是繞遊樂場一圈似的快樂回憶。

「現在想不通也沒關係，不如說別想通對我們來說才比較好。」

「？」

黑光一閃。

Survive又一次被擊中。

只是不同的是，這次並不是死亡體驗。

Survive感覺得出來，0011發出的黑光只是強制讓自己不繼續向下細想而已。

「1101因為0011的加入，變得能繼續增加記憶了，而我也因為1101的分割功能，再也不會像島嶼那時一般被大量記憶弄得迷失自我。」0011說到這裡不禁嘆一口氣：「但就算這樣，我們兩人已經不會按照正常人的方法思考了。相比之下你做為『正常人』可是重要的標準，將來1101做出的偽裝就拜託你評價評價了。」

「雖然我的這腦袋被先驗單位這樣一攪，不正常是顯然地，但你叫一個前殺手做這種需要正常價值觀的工作，腦袋出了問題吧？」survive搖頭嘆氣：「不過稍稍客觀點看，單指閱歷的話，比起1101和終其一生待在研究室的你來說，或許是我最豐富精彩也說不定。」

再說要是不答應的話，那兩人或許會直接把自己收拾掉。Survive對自己的生死倒是沒甚麼執著，但自己一不在，肉體肯定會被胡亂改造吧，或是自己的身分被拿來招搖撞騙，這種感覺實在不怎麼好。

死是可以死，但至少別留下奇怪的臭名聲。

「那就這樣敲定了，你只要在一旁看著就好了。」1101笑說：「當然如果i近期沒甚麼要緊的事，你想放鬆下的話也可以暫時乘船環遊個世界，如何？這可是有薪假喔。」

「這就免了，而且啊…真是萬萬沒想到…」survive實在沒那種心情，而且他好像也發現一件不得了的事，獨自呢喃說：「沒任務接的現在，我居然會不知道要幹甚麼…說不定我是個工作狂？」

「那樣的話，就先讓我回個老家吧，突然昏迷了四年，很多東西都來不及打點。」0011見survive沒意見，逕自說：「有點不放心家人啊，而且有些地方我挺在意的…不調查一下不放心呢。」

「我倒是沒甚麼意見。」1101點頭：「但如果i有什麼指示的話，或是路上遇到擁有compubrain的人物，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足夠了。」

沒想到0011居然還挺愛家的啊。Survive至今以來對他的印象都是個瘋老頭，這下稍稍有些改觀了。

「大方向既然決定了，就準備回歸社會吧。」1101自信笑說：「這次就不需要什麼飛機失事的理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