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5 腐土終將萌生新綠

同樣的意思，不同的對象。

現在的1101僅是利用0011的功能重現的意識，他無法殺死0011，甚至無法對他做任何手腳。

所以0011確實有本錢這樣說。

「『你才剛甦醒，覺得會如你所想的成功嗎？』我是很想這樣說啦，但看你找尋i的樣子，應該在生前就知悉一些對i的訊息了吧，嚴格來說並不是一無所知啊。」雖然是挑釁的話，然而1101卻面露興奮地嘆氣說：「現在我就識時務的認輸吧。」

「認輸…你說真的假的。」

看著1101與0011的對話，這次survive無論擁有再怎麼高的理解，也沒辦法知道他們對話的內容了。但他感覺的到，這次兩人之間會確確實實的做個結束。

「survive！」

呼喚自己一天同行的夥伴，1101露出前所未有的清爽表情。

「…你要說遺言嗎？」到了此處，survive已經沒什麼哀傷，反倒是萌生出『殺不死的蟑螂終於被打死』的感覺：「但就算你說什麼，我接下來也會跟著掛掉，恐怕沒什麼用…不過如果遺言對象是i的話也不需要說出來，他應該會知道才對。」

回想起來這幾個日子不需要被任務拘束，其實過的挺開心的。

與1101搭檔，也算是為狗屎般的殺手人生劃下不錯的句號。

Survive完全能接受自己就這樣死掉。

「呃…那個…為什麼你會覺得我會掛掉。」

「咦？」

不過，1101總是會無情的破壞氣氛。

survive聽到這句話呆住了。

「你也不像是能在這時候反擊啊。」

「是啊，沒手段了，我現在算是活在0011這電極重現功能的框架下，無法傷害0011。」

「要是如此的話…不，這不會是在開『我早就已經死掉』的地獄玩笑吧。」survive無奈地說：「但是0011也不像是要重新來過的意思，這樣一來1101的精神就無法消失，好像真的沒什麼掛掉的可能。」

「嗯…嚴格來說不算是死掉，而是進廠維修的感覺吧。」

「誒…」

此時survive感覺到了。

現在的1101，與0011臉上表現出的神態，居然如出一轍。

「0011，真的會像你想的一樣嗎？」

「i在看著，你說呢。」

「那還真是一句令人安心的話啊。」

黑刃一閃。

從1101的手指，再度劃出一道斬擊。

「呃…」

Survive感覺到自己的太陽穴重重觸碰到假想地板。

自己的視野看的見直立著的雙腳，必然是件奇怪的事啊。

「所以就是這樣啦。」1101轉了轉自己的黑刀說：「至今為止，雖然參雜點巧合，第一次競賽與第二次競賽終歸無人生還，襲用這名稱的第三次，參賽者自然要全部死透才符合傳統。」

自己被1101，用死亡體驗襲擊到了？

雖然沒有一絲一毫的痛苦，卻感覺自己的身體瞬間老化了五六十年。

「…開玩笑的吧…這麼突然…」

survive能確實感受到生命在急速流失。

但比起這點，survive卻反而更在意，他們到底接下來要做甚麼。

答案應該在1101與0011的對話中才對。

「本來按照i的預想，你就是個可有可無的參加者呢，我承認作為幫助我們釐清狀況的催化劑，你確實幫了大忙。」本來要將survive留到最後才殺掉的0011，對1101的作為絲毫沒有反對：「但得到共識的現在，你的存在反而是我們接下去行程的絆腳石呢。」

「就因為這種原因…」

這兩人…到底在那簡短的談話中，達成甚麼共識？

Survive沒那個心情慌張了，他告誡自己不能被眼前兩人的動作模糊了理智。

這是i期望的狀況，必須以i的目的為基準。

但是他不知道i要做什麼啊。

因為從i那裏得到的確切訊息，勉強只有入島前的那通無線電的內容。

也就是說，要扣緊競賽的意義。

1101所想的應該也是i希望的，他對競賽的解釋能夠相信才對。

第三次競賽，與智力和生存的比拚無關。

不同於前兩次的電極擁有者將會誕生，但不會有未曾使用的電極出現。

只有一個人會存活。

一個人…會存活。

一個人。

一個。

1。

一1一1一1一1一1一1一…………………………

「…啊」

如果這些目的與前提從頭到尾都未曾變化的話…

「原來…是這樣嗎。」survive理解了，卻只能對現況無奈的說：「如果這就是結局的話…那前兩次競賽，也只是個過程啊。」

「哦~釋懷了啊。」1101收起黑刀，雖說對他而言似乎不得不為之，但好歹對方算是個方便的嚮導，對他的生命逝去多少感到些許惋惜：「你該感到慶幸才對，不是在那棟透天隨便死掉，而是在這座島上。」

「這樣說來，還真是這樣一回事啊…」

就像剛剛黑水裡的人被超渡一般，survive的形象漸漸消散。

「i…先入為主的誤導真是惡劣啊。」

至此，即使是受命於處裡異樣科技的殺手，也終將迎接死亡。

慶幸的是，survive的遺言還算是中規中矩的樣子。

「他這樣說呢1101…」0011實際上也算是老兩人兩三輩的長輩了，只算生前歷練也是極其豐富，加上自己沒了肉身，對死亡早就沒感覺了：「雖然知道他對生命沒甚麼執著，然而你什麼都沒說就賜死對方，至少也該說明來龍去脈讓對方死的明白啊。」

「就算我不說，survive也能心領神會，那傢伙不像我被刻意製造，是實打實的殺手，理應能辦到這事。」1101哼聲：「而且最後既然說的出那種遺言，就代表他對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已經瞭然於胸了。嘴巴上說自己沒讀書的人或許比我們倆還要聰明呢。」

「冷血的你竟然會感到惋惜嗎？」0011聽到此處不由得說：「雖然剛剛我也能出手解決，但『三途川』的本質還是用生不如死的體驗折磨人到死。比起這，你用『return 0;』的攻擊就像是執行安樂死一樣，直接免除皮肉痛苦，真是貼心啊。」

「只要戴著電極，我們的想法都會被i看見，我只是想藉此機會順便給i看看，直接在健康的精神上施加沒有因果的死亡體驗時會發生什麼事而已。」

結果就像剛剛所展示的，所有心理活動會越來越低落，最後趨於平靜。

名符其實，回歸於零。

「我倒覺得在未來會有挺多機會，不用現在一一展示給i看。」0011淺笑說：「也罷，很多事情都是憑心情好壞來做的。」

0011從虛擬的座椅，拄著黑線拐杖起身。

礙事的人都沒了。

以島嶼為基礎，遍布滿地的白絲中，只剩下1101與0011在談話。

「接下來就交給你了。」1101說：「但即使你選擇如此，i也可能不會和我見面，這種未來等著的話你也要這樣做嗎？」

「…我在加護病房昏迷了四年。」

0011淡淡地說出這句話。

「享年八十五，後面幾個月的意識幾乎朦朧不清，估計就算i沒出現，我也沒有機會再次以清晰的意識與人交談吧。一生顛簸的爬到教授的地位，然而殘酷的是腦袋一老，生前一切累積就沒甚麼用呢。」

「你還真像survive說的，是研究學者啊。」1101頗為意外，沒想到survive的直覺也挺準的：「根據你對i的執著，是研究這方面的事情嗎？」

「只是在研究腦袋保鮮的貪婪老人而已。不過啊…永生這種事情實際體會的話，也算是一種無期徒刑。願望隨便被實現這種事情實在是太空虛了。」

原來如此啊。

難怪i才給予0011這種電極，能夠實現願望的電極。

「這樣看來，你的願望僅止於此。」1101說道：「那你又為何對i有如此大的執著？真的單單只因為絕頂聰明這件事嗎？」

「只是想從i這個人知道更多永生的事情而已，不是身為島嶼而是做為一個人的永生…但是現在也沒甚麼懸念了。」

對於研究人員而言，一旦被人告知完美的答案，會頓時像行屍走肉一般失去生存目的。

0011就是這種狀況，但他依舊燦笑說道。

答案已經被i無情地遞送給0011了

拼圖在不知不覺間集齊了。

好比兩個冰塊，先是經歷融化成水，又經過凝固，最後合而為一。

兩個電極在死亡的前提下，跨越了一切常識。

0011即將完成自己的夢想。

「既然強制讓人死亡被那樣說了，那我現在應該要照格式喊一下吧。」

該回到現實世界了。

0011心懷喜悅。

宛如年輕四五十歲。

「大聲喊出『return1;』也沒甚麼問題喔。」1101對此回答：「i應該對這種程度的命名剽竊沒甚麼意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