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妹，你幫我送個幹部資料來好不好」
17歲的那個夏天，躺在家中的我接到電話，慵懶的午後，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那一天，我姐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有點懶散的搭那要轉一班的公車到學校，我把資料放到她的桌上，然後轉身離開
畢竟好像也沒什麼想說的，還打算順路去吃碗冰。
一波波的熱浪襲來，身體不大好的我暈眩了一下，但這次的暈眩好久好久，久到奇怪，久到眼前一黑失去意識，久到醒來時我的身邊，空了。
「梁羽芯，你…醒啦?要不要喝點水」
年少的江哲勛眼眶微紅，這時的他，笑著帶有幾分邪氣，此時大概已有180公分了吧?有點模糊了，關於17歲，大概是我不想記得。
「嗯…怎麼是你?」我聞到了濃濃消毒水味，毫不意外這裡是醫院，不要緊，一覺醒來在醫院之類的事，常有。
「你父母去處理你姊的事情」他輕描淡寫地說，年少的他就已經如此溫柔。
「不對啊，她的資料我已經給她了…而且我怎麼會暈那麼久?」我的病情在這幾年控制得相當好，至少已經到了按時吃藥就沒事的那種情況了，說話的當下一股強烈的刺痛又從頭上傳來，手不自覺的按壓頭部，大概摔倒時弄傷了頭。
「一切都沒事的，好嗎?」
他輕輕把我的手從頭部移開，倒了水給我，這個…這個陣仗不對，那是我的衣服嗎?怎麼，會把我的行李拿來了呢?看看單人病房排列成一小堆的行李。
「江哲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其實我很敏銳，而且我的第六感猛烈地告訴我，有事情要發生，不…或許是已經發生了甚麼很嚴重很嚴重的事
「我會在這裡陪你，你先不要問，甚麼都不要問，好嗎?」江哲勛輕撫我的頭，他的眼眶紅的刺眼，是我的病情又加重了嗎?不對，這強烈的空虛感，好怪
「好」我沒有繼續接話，閉上眼睛，睡了很沉很沉的一覺，我夢到了，好多。

哲勛是在我14歲那個冬天搬來的，他們一家算是和樂吧?偶爾我還會過去吃頓飯
住在對門的他，一直比我耀眼許多，就和姐姐一樣，是一個高不可攀的存在
還記得我們的相識，是在巷口的7-11。當初是他先跟我打招呼的吧?
「你是妹妹對吧?梁羽…芯?」
在排隊等待結帳時，他拿著思樂冰，一邊向我打招呼，這時的他已經很好看了，陽光、帥氣
「恩，沒錯」
有點嚇到，即使同班三年的同學都很難認出我們，因為我們實在太像太像
「你們明明，長的不像」
他突然說了一句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話。
「我們，像又不像」
我朝他笑了，是呀!我們有著如此相像的臉，但是卻沒有半點相似的性格，喔不，似乎是好的特質都在她的身上吧?真正要比較的話，大概就是遇見神仙教母前後的灰姑娘吧，事實就是，我是那個灰不溜丟的仙杜瑞拉
「你，比較好看」
他又冒出一句不可理喻的話，真是不懂他
「我覺得，姊姊比我好看太多了」
拿起我的關東煮，坐在附設的座位
「你怎麼會這麼覺得?」他似乎不像要消遣我的，很認真的問
是呢，為甚麼啊?大概是潛意識使然，因為備受矚目的是姊姊，所以我--
永遠都是敗者。
為甚麼，我們這對姊妹不能平均點，為甚麼給了我是她妹妹的身分，甚至給了我跟她一樣好看的一張臉，卻不給我她的一點才華，使她頂尖，卻讓我愚昧
為甚麼這麼不公平，這個問題，我問過好幾次自己，和世界
不過不知怎麼的，我身旁總有他和她，兩個那麼耀眼的星星總是圍繞著樸實無華的我
其實這樣挺殘忍的，其實我挺自責的，為甚麼沒有早點發現姊姊的累
為甚麼一對雙胞胎要如此，互相傷害
我抽抽噎噎了一會，他看我比較穩定些了，摸摸我的頭
「是時候該去了，走吧」
哲勛對我這麼說著
「恩，是阿」我也，回復他。
每年都是如此，我們若有似無地、說著一件漫不經心的事
突然聊到姐姐，然後，在她的忌日，去看她
我們都不怕會忘掉這天，不知道為甚麼
也許是姊一直都在吧?霸道如她，不允許我忘記她
喔對了，我們還會去買一束她喜歡的純白的玫瑰
然後帶杯她喜歡的可可
儘管我們知道當我們到那裡時，就會放了一份一模一樣的東西
不知道為甚麼，鬼使神差的，大家還是習慣那麼做，也沒有人失約過
「今年，不知道會不會，有玫瑰」哲勛說
「會吧，不是每年都有的嗎?」我有些意外他會這樣問
對阿，這是一個大家應該遵守的習慣，所以每年都要這麼做
對阿。
「或許吧。」他開著車，隨著他的或許，我們打入了一個寂寞的空間
恩，安靜
到了墓園，我們慢慢地、一步步地踏著
誰都沒有說話，然後走到了那個、上面刻著姊姊名字的墓
那裡很乾淨，因為一直有人定時清理
姊姊最喜歡乾淨了，但是她怕薔薇的刺，怕她扎傷
我不讓媽在這裡種玫瑰，怕她，扎傷。
「今年，沒有耶」
我突然反應過來
怎麼會!?怎麼可能沒有?
「是阿，為甚麼呢?」
他像是在問我似的，但是我們沒有人知道答案吶
我都不知道是難受亦或麻木了?對那個人的感覺
但，江哲勛的表情微微地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