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

本章節 13316 字
更新於: 2020-12-24
清晨,第一抹光線打入天際,剛升起的太陽以驚人的速度攀升,灑落的光芒前端正巧籠罩一所破舊的教會,透過佈滿塵埃的玻璃彩窗,織出五顏六色的朦朧彩布,逐漸照亮了昏暗的房間。

房內,四面的牆壁皆有些微碎裂的現象,斑駁的牆面似乎在訴說著歷史的年輪。房內有好幾張床並排著陳列,倘若去仔細傾聽,便能聽到數個細小均勻的呼吸聲,而在陽光最早觸碰到那張床,上頭躺著的男孩起身睜開了雙眼。

年齡大概只有十歲出頭,他揉了幾下酸澀的雙眼,淺棕色的瞳孔反射著陽光,同樣顏色的短髮四處亂翹,破舊的衣服上有好幾塊修補的痕跡,在其之下的古銅色皮膚粗糙、並不是太乾淨,給人一種貧民窟出身的感覺。

看了下身旁仍然熟睡的孩子,他的眼珠轉了轉後,男孩悄聲無息地翻下床,推開房門時不慎發出的嘎茲聲讓他反射性的聳起肩膀,所幸房內的孩子都未被吵醒,鬆了一口氣後男孩倚上房門,經過廚房時點上一根蠟燭,穿過走廊來到另一扇破舊的木門前,敲了敲門。

「請進。」

房內傳出纖弱的聲線,得到主人的首肯後,男孩推門進入了房內。

「靖宇哥哥......早安?已經早上了嗎?」

「是啊,太陽才剛升起呢。」

房內一片漆黑,整個教會中唯獨這一間沒有窗戶,但聲音的主人卻輕而易舉的將目光對準男孩,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隨著男孩手中搖曳火燭帶來的微弱光線,昏暗屋內的情況也逐漸明瞭。

在只有一張的床上,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少女坐在床沿,銀色的長髮即便在近似無光的環境下依然散發出光芒,和萬里無雲的晴空如出一轍的天藍色雙眼如同寶石閃閃發光,以及人偶般精緻的五官,和男孩的外表根本是天差地遠,讓人完全聯想不到是兄妹。

實際上,兩人的確並非親生兄妹,而是在這孤兒院內共同長大的孩子。

男孩取名為藍靖宇,女孩則是藍雨薇,雖然不具備血緣關係,兩人的感情卻由於從小一起度過窮苦的生活而十分親密。

「早餐吃什麼呢?」

「嗯......大概會有麵包吧?」

才剛起床的藍靖宇的反應還有些遲鈍,相較起他的睡眼惺忪,藍雨薇的雙眼顯得神采奕奕。

見此,藍靖宇坐在藍雨薇身旁,問道:「昨晚也是半夜起來,然後睡不著嗎?」

他的語氣比起詢問,更像是在確認。

「嗯。」藍雨薇沒有否認,搖擺著雙腿笑道:「哥哥不用擔心啦,我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醫生給的藥有好好吃嗎?雖然很苦,但是一定要按時吃哦。」

「我知道的啦!哥哥你好囉嗦!」

面對像是個老人不斷叮嚀的藍靖宇,藍雨薇鼓起臉頰辦了個鬼臉。

囉、囉嗦......自己的妹妹說自己囉嗦......藍靖宇瞬間被擊沉,整個人的色彩都黯淡了幾分,變得消沉起來。

……

從五歲那年開始,藍雨薇就開始在太陽尚未升起時甦醒,原初孤兒院的大家都以為是她效仿哥哥的勤奮,可隨著時間推移,藍雨薇起床的時間越發得早,甚至是在凌晨清醒,同時入睡的時間也比尋常人更早,而且被日光照射到時會有頭暈、不舒服的現象,體溫也會急遽升高。

但神奇的是,就算找遍全城,也沒有一個能完全斷言這是什麼疾病的醫生,雖然有醫生提出藍雨薇是否具備吸血鬼的血脈,畢竟吸血鬼也無法照射太陽,同時也是夜行性的種族,卻由於她沒有想吸血的慾望和不能吃大蒜而被駁回了。

或許有人會說,只不過是不能在白天活動罷了,根本沒什麼吧?但藍靖宇卻不這麼想,不能在白天享受陽光的溫暖、和友人嬉笑出遊,只能在漆黑的房間虛度孤單的夜晚,這種活法根本不算活著!

「嗯,不喜歡吃藥也沒關係!」藍靖宇重新打起精神,摸了摸藍雨薇的銀髮,信心十足的說:「因為哥哥我一定會找到治好妳的方法。」

「知道啦。」

藍雨薇嘻嘻一笑,寶藍色的雙眼和藍靖宇淺棕色的雙眼對上,兩人異口同聲的道。

「「就像童話裡的大英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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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早餐做好我再叫妳,好好期待吧!」

「好,我很期待哦。」

藍靖宇起身朝外走去,臨走前還故作帥氣的揮揮手,藍雨薇則是微笑著目送哥哥離開。

雖然讓雨薇好好期待了,但早餐到底是吃什麼呢?馬鈴薯燉湯?還是蛋炒飯?

順手將木板門靠上,藍靖宇一邊猜著,一邊前往教會內的廚房,而有一個人早就站在那兒了。

漆黑的修女服幾乎拖至地板,寬鬆的衣襬掩去身體曲線,整個人似乎都融入了黑影中,乍看之下和幽靈有幾分相似,但藍靖宇知道,在修女服下的人比任何人都要溫柔。

「早安,瑪麗亞修女,我來幫忙了,早餐吃什麼呢?」

「靖宇,又起的這麼早,長大了呢。」

隨著蒼老聲音轉過的,是一張布滿皺紋的臉,眉角已經有幾分灰白,瑪麗亞修女臉上掛著和藹的微笑,對著藍靖宇道早。

「早餐是馬鈴薯燉湯哦,來幫我切蘿蔔吧?」

「好的,馬上來。」

藍靖宇的幫忙幾乎已成慣例,瑪麗亞修女也不介意他還小,應了一聲後,藍靖宇熟門熟路地拿了一個木凳放在流理臺前,跑到裝水的木桶旁舀了一盆水將手洗淨後,站在木凳上開始將蘿蔔切塊。

「水不夠了,吃完早餐我去打水回來。」

「好,靖宇真乖啊,如果你的那些弟弟妹妹也能這麼懂事就好了。」

「他們還小嘛,有些事交給大人就好了。」

看藍靖宇一副老氣橫秋裝大人的樣子,瑪麗亞修女啼笑皆非,一方面卻也有些心酸,畢竟藍靖宇也才十二歲呢,同樣是個孩子,他卻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取而代之的超乎年齡的成熟,因為他必須和自己背負起孤兒院的營生。

瑪麗亞修女來到這座城市已經十年了,藍靖宇是她第一個收養的孩子,在一所旅館後方的垃圾場被她撿到,本來孤兒院還有一名神父和自己一同支持,可神父在兩年前不幸病逝,現在只剩下自己。

也幸虧靖宇懂事的早,不然恐怕會有更多孩子餓死街頭。

想到這,瑪麗亞修女不禁感嘆,為什麼生命就這麼脆弱呢?世界上存在著太多不合理的存在,兇猛的野獸、邪惡的獸人乃至傳說中的巨龍,每一樣都能輕易奪走人們的性命。

「瑪麗亞修女,我切好了。」

藍靖宇的聲音把瑪麗亞修女的意識拉回,看著小小身軀前的砧板躺著整齊的蘿蔔塊,瑪麗亞修女微笑著稱讚:「切得真快,又進步了。」

「沒有啦!運氣好而已!」藍靖宇有些害臊的抓抓臉頰,從木凳上一躍而下,在幾乎空掉的水缸上一拍,像陣風似的衝出廚房:「我先去打水了!」

目送著小小的身影風風火火的離去,瑪麗亞修女笑了。

或許因為迫於生活,藍靖宇不得不捨棄掉一部分的自己,但那同時也代表著成長和蛻變,然而某些地方,他依然保留著心底最初的那份純真。

廚房內本來屬於水缸的位置已是一片空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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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場中央的蓄水池。

雖然為時尚早,路上卻已有諸多行人來回奔走,有將貨物運上馬車的商人、也有抱著工作包匆匆行走的工匠,其中可以看到矮小的影子在互相追逐打鬧,同時也不乏缺少通過歌聲傳遞故事的吟遊詩人,

站在蓄水池的白色石磚上正好可以看見一名身著鮮豔色綵衣服的吟遊詩人高聲朗唱著歌謠,掃視到下方一雙雙全神灌注的雙眼,無不是沉浸在自己的歌聲故事中,臉上不禁洋溢起得意的笑容,唱得更賣力了。

藍靖宇也在觀眾群中,眼睛更是閃閃發亮的。

手指輕撥懷中的小豎琴,簡單的數個音色在精妙的操作下合為高昂的曲調,現場的氣氛為之一變,來到了故事的最高潮。

大英雄高舉著手中神明賜予的聖劍,對奪走公主的魔王怒目而視。

魔王如蛇蠍般的黃色眼眸中充滿著惡毒,蒼白如雪的長髮不知度過多少歲月,天空劈下無盡閃電、落下無數火球,每一擊都令大地碎裂、山川顫抖。

然而,大英雄縱使口噴鮮血,一隻手臂也在災難中被巨石壓的粉碎,他的眼睛被血染成赤紅一片,持劍的手卻仍緊緊握著劍柄。

但儘管赴此絕境,他卻笑了。

神者,變化之極,妙萬物而為言,不可行詰者也。

道是如此,大英雄手中的劍轟然碎裂,漆黑至紫如夜空般的劍身以及赤黃如陽的劍鋒,都在頃刻間化為塵埃。

伴隨而至的,是魔王的身軀徹底灰飛煙滅。

大英雄勝利了,卻也是慘勝。

勉力支撐著殘敗的身軀,流出的鮮血在他的身後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痕,他一步一步走上囚禁公主的高塔,最終成功見到了朝思夜想的公主。

公主沉睡著,白淨的小臉上掛著一抹安心的笑容。

大英雄快死了,他用盡最後的力氣走到公主身旁,吻上她粉嫩的唇瓣。

魔王下達的詛咒,只有大英雄的親吻方能解開,至此,他再無留戀,腐敗的身軀赫然冒出點點璀璨金光,凝視著公主仍然沉睡的俏臉,大英雄笑了。

待我們來世再見吧。

……

故事結束,台下的觀眾們慢了一拍才響起掌聲,無關聽眾的年紀、成熟與否,吟遊詩人在敘述故事時聲音的語氣轉變和表情變化,都帶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讓聽者彷彿置身故事當中、身歷其境的錯覺。

「啪啪啪啪啪!」

連綿不絕的掌聲中,有一個小男孩拍的特別大聲。

在逐漸散去的人潮中,吟遊詩人注意到了這個拍掌特別捧場的小兄弟。他跳下蓄水池旁,微笑著走到小男孩面前。

「小兄弟,感謝你的支持,你對這故事很感興趣啊?」

「嗯嗯,叔叔你講的故事特別好聽!」這個男孩自然是藍靖宇了,他點點頭佩服的道:「您的故事都是在哪知道的?怎麼會知道這麼多我都不知道的事情呢?」

藍靖宇自然聽過這個家喻戶曉的故事,只不過版本和吟遊詩人的有所不同,故事細節上也有差異,但是吟遊詩人過人的說唱技巧完全讓兩者的真實性高下立判,動人的音律和口語間的轉折,都讓藍靖宇的心隨著故事劇情上下擺動。

吟遊詩人誇張的張開雙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當你旅行的時間夠久,自然就能知道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

「什麼事情都可以知道嗎?」藍靖宇的雙眼亮了起來:「包括叔叔剛才說的故事?」

吟遊詩人笑著回答:「只要你走的夠遠,是的。」

「哼,胡說八道。」

只聽一聲冷哼,卻是一個渾身披著黑衣連帽斗蓬的人,身高比藍靖宇略矮半分,面龐上帽沿之低,連眼睛都瞧不著,只能隱約看見挺拔的鼻樑和櫻桃般的小嘴。

「你胡攪蠻纏倒是挺有一套,但那種故事只要是正常人都知道是假的,什麼大英雄、魔王和公主一聽就知道根本不曾存在過,你也別去學這種騙人的知識,沒用。」

最後一句是對藍靖宇說的,黑衣人的嗓音十分清亮,但軟糯的口音卻聽的出她的幼小,說出的話倒是條理分明、成熟的很,聲音的主人卻是個孩子。

這人誰啊?真沒禮貌!藍靖宇皺起眉頭,自己正在和詩人叔叔說話,這個人就突然插嘴,而那咄咄逼人的語氣總讓他不太舒服。

或者說,任誰在大庭廣眾被指謫是個騙子,心情都不會太好。

然而被質疑的吟遊詩人並沒有生氣,相反的他直起腰,臉上露出讓人玩味的笑容。

「小姑娘,妳怎麼知道這些故事並不真實發生過?」

黑衣人不屑的反問:「你有辦法證明嗎?」

「我的確沒辦法證明它沒發生過。」吟遊詩人臉上笑容不變,露齒笑道:「卻同樣無法證明它不存在過,言盡於此,有緣再會。」

「油嘴滑舌!」黑衣人毫不猶豫地啐道,似乎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溝通的意思。

吟遊詩人沒有回應,和無法溝通的對象對話再怎麼都是徒勞,他彎身摸摸藍靖宇的小腦袋瓜。

「叔叔要走了,咱們有緣再會吧!」

「嗯嗯!」藍靖宇用力的點了點頭。

他這副模樣著實討喜,有這麼一個忠實聽眾,吟遊詩人不禁大笑幾聲後,便離去了。

「……」

目送著吟遊詩人的背影消失在人堆後,藍靖宇突然頭望了望天色,刺眼的陽光灑下,他才忽然發現大事不妙,想起什麼似的驚呼:「糟糕!我忘了要打水回去!」

他急忙抓起放在身邊的木桶,正欲用木桶提水時,剛才那個被晾在一旁的黑衣人倏然走了過來,叫住了他。

「跑的速度倒挺快......喂!剛才他的話你相信?」

「啊?」藍靖宇抬起頭,反射性地答道:「當然相信啊,叔叔說故事的語氣神調你沒聽見嗎?一定是親眼親耳聽過看過才會那麼傳神!真是太厲害了!」

「他是在騙你,你看不出來?」真是蠢到家了,黑衣人撇嘴道:「都多大的人了,還相信那種騙小孩的故事?」

「說我是小孩,我看妳也沒多大。」藍靖宇直起腰桿,伸手比了比兩人的身高,自己的身高要比黑衣人要高一點,而她汙辱了自己最喜歡的故事,藍靖宇皺起眉頭:「妳不喜歡沒人逼妳聽,一邊玩去,別打擾我打水。」

黑衣人藏在陰影中的小口一張一合,白皙的肌膚倏的染上一層赤紅,氣得渾身發抖。

「你!你什麼意思!」黑衣人氣的渾身發顫,聲音不自覺的大了幾分:「我是為你好耶!被騙子騙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沒有證據就說別人是騙子,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藍靖宇冷眼看了黑衣人一眼,不想再理會她,逕自將水桶填滿後,手在水桶頂端一拍,原本氣沖沖的黑衣人滿腔怒氣忽然一滯,然後睜大了雙眼。

因為裝滿水的偌大木桶,沒有任何的徵兆,就這樣俏生生的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她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這是啥玩意?四次元口袋?

「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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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藍靖宇要走遠,她想叫住他,可藍靖宇卻是頭也不回,自己總不能大庭廣眾下揪著他說教吧?黑衣人只能一跺腳,氣鼓鼓的作罷,扭頭往反方向離去。

廣場的邊緣,一個和兩人差不多大的少年靠在牆上,他也將吟遊詩人的故事從頭聽到了尾,從遠處見證了這一次的對話。

「大英雄、魔王和公主?」

看著不歡而散的兩人,少年不悲不喜的晃了晃腦袋。

「不知道故事裡的人物和老師們相比,哪個比較可怕一點。」

故事裡的魔王會降下火球、劈下閃電......嗯,只是這樣的話好像老師還比較可怕一點,大英雄會幹什麼倒是不清楚了,不過從能打敗對方這點來看應該比魔王強。

少年把拳頭往手上一拍,恍然大悟,原來老師他們跟大英雄是同等級的可怕!但才剛這麼想又覺得不太對,因為將大英雄定義為可怕這件事本身好像就怪怪的。

思索了一會兒,少年將這事拋至腦後,不過就是個故事,聽聽就好,出來旅行還想這麼多做啥?

「先逛逛這城市,晚上在找個便宜的地方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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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去哪了?也太久了吧!」

藍靖宇才風風火火的衝進廚房,才看見正在流理檯前料理的瑪麗亞修女,立刻就接到了妹妹的斥責,見到藍雨薇高高鼓起的臉頰,他趕忙找藉口道歉。

「對不起啦!不是我故意遲到,是碰到一個奇怪的人耽擱了。」

這也不全是謊話,自己的確碰到一個像是幽靈的傢伙,說話的聲音還怪好聽的。

他的心思有點飄忽,有點好奇在那深灰色斗篷下隱藏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應該是個女孩子,但又為什麼要這麼排斥大英雄的故事。

如果再碰到她,多給她講講大英雄的故事吧!

藍雨薇暫時停下手裡擺放著的碗盤,她也對哥哥口中的人產生了興趣:「奇怪的人?」

「是啊,明明跟妳差不多大,說話卻超級沒有禮貌,還攔著我扯這扯那的。」

說著,藍靖宇的手在原先放置水桶的空處拂過,裝滿水的沉重木桶登時出現在原本的位置。

這一手藍靖宇可是熟能生巧,他約莫四歲時就發現自己有將物品收起放出的能力,腦海中會自動浮現收了的物品及數量,不過似乎也有一點限制,像是不能把活物裝入,以及有同樣的物品和物品種類都有著數量限制之類的。

還是挺方便的,藍靖宇時不時去替別人加做工時會偷偷運用這種能力偷懶,也多虧如此才不用只依賴瑪麗亞修女微薄的薪水及捐贈過活。

見到這一幕,藍雨薇雖然已經司空見慣,但仍忍不住讚嘆:「哥哥的能力還是這麼方便。」

「還可以吧,除了收東西就沒什麼用了。」藍靖宇有些得意的露出笑容,一邊又有點失望的說:「如果是像大英雄可以操控火焰那樣就好了。」

故事中大英雄不只劍術登峰造極,還擁有操縱火焰攻防的能力,藍靖宇雖然很難想像那是什麼樣的光景,但光聽故事中的描述,直覺就是一個帥字。

藍雨薇白了他一眼,嗔道:「得了便宜還賣乖!我可什麼能力都沒有,還不能照射太陽,哥哥已經很幸福了啦!」

「放心吧!我一定會找到治好妳怪病的方法!」藍靖宇的臉有點紅。

「嗯,我知道哥哥會的。」

藍雨薇溫柔的笑著,看上去完全不在乎自己身染頑疾的事實。

「說來,那個怪人沒有傷到哥哥吧?」

「這倒沒有,她就是很堅持大英雄的故事是假的,那怎麼可能嘛!」接過藍雨薇手中的盤子,藍靖宇撇嘴說:「她難道不知道我們現在能過得這麼好,就是因為大英雄從魔王手中守護了這個世界嗎?」

不僅僅是從吟遊詩人口中,藍靖宇也在書籍上,養育自己成長的神父敘述的床邊故事中聽過類似的故事,雖然版本都有些許不同,但很正常嘛,應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知道哥哥最~喜歡大英雄了。」藍雨薇揶揄完,眨眨眼笑說:「能請英雄般的哥哥去叫小葵她們起床嗎?」

「沒問題!」

藍雨薇目送著藍靖宇如風似電的跑出了廚房,一直默默聽著兩人對話的瑪麗亞修女會心一笑。

孤兒院的早晨至下午,一如往常的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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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街道上。

「讓開!」

帽沿之下,一聲嬌叱傳出,側目看去,卻是一個身披連身斗蓬的身影,半分容貌都瞧不得,但那婉轉清亮卻帶點嬌悍的聲線,不禁讓路過的人們起了幾分遐想。

陰影之中,究竟藏著怎樣的一個美貌?

「別這麼兇嘛,小姑娘,來跟哥哥們一起玩嘛?」

在連身斗蓬的女孩面前,站著三個一身酒氣的青年,他們身上穿著輕量的皮甲,腰間處裸露的肌肉精實,腰間帶著劍盾等兵器,是一目了然的冒險者。

冒險者是負責處理過度繁衍的野獸、魔獸的專家,具備相當的戰鬥力,是保護平民的高尚職業,然而大白天就酗酒過度,三人顯然不是什麼善碴。

女孩貝齒輕咬,面對三個高她許多的青年卻毫不畏懼,揚首答道:「不要,讓開!否則別怪我動手了!」

聲音的最後,已經帶上一絲恐嚇。但這一抬頭,可就讓三個青年看清了她的容貌。

宛若紫水晶的雙眼好比至高的寶石,那好似不屬於人類的雙眸,替她本就端正秀氣的五官增添更加神秘的美感。彎似柳葉的眉毛此刻微微蹙起,嘴唇抿成一線,眼中翻騰著不耐。

她此刻可是一肚子火。

今天真是夠倒楣的,好心提醒,對方不領情就算了,還說自己是矮冬瓜!而現在,又被三個不知道打哪來的傢伙攔住!

而此時此刻,周遭的人竟沒有一個要來幫自己解圍的。自己不是沒被搭訕過,但在大街上被搭訕還是頭一遭,藏在斗蓬下的拳頭張握了幾下,要如何解決當前的狀況,她一時拿捏不定主意。

她不想太過顯眼,戴上連身黑衣斗篷的就是為了避人耳目,自己本來已經盡量低調了,可似乎是因為早上的事情還耿耿於懷,隱藏氣息的方法出了岔子,這才被三個小混混找上。

「呦!小姑娘長的不錯啊!快讓哥哥看看!」

看見女孩的美貌,為首的青年眼睛一亮,伸手朝女孩的帽沿抓去。

女孩一驚,馬上閃身躲開,心中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

她飛速思考著解決辦法,但她發現如果只有自己的話,動手時的勁風一定會掀翻兜帽,使用魔力更會引人注目,不管是哪一種作法都無法避免自己的容貌暴露。

「欸,別躲啊!」

青年還要再抓,眼看那隻手就要落在帽沿,女孩心中卻還沒有拿定主意。

既然這樣!女孩的紫眸中倏然泛起一層寒意,電閃般地抬起右臂──

「喂。」

突然,或許是可以稱之為本能的東西。一股不知名的預感在青年胸口浮現,他伸出的手顫抖了一下,就這樣懸停在半空,沒落在女孩的帽沿。

聲音從女孩背後傳來。

對方的手沒有觸碰到自己,然而避免了最糟狀況的她卻是渾身寒毛炸起。

換做如何時候,她都不會讓陌生人輕易搶在自己身後如此之近的距離。

可現在,這個人卻輕而易舉的站在了自己的背後......

「您怎麼自己到處亂跑?真給我添了不少麻煩……」

還怪我囉?雖然被嚇了一跳,可女孩的滿腔怒火卻是不假,她氣急敗壞的轉頭,想要瞧瞧這個出言不遜的傢伙到底是何方神聖。

隨後她一愣。

跟預料中的不同,雖然從聲音的高低判斷出對方的性別,但眼前這位男孩的外表還是遠超出女孩的想像。

一團雄雄燃燒的火焰,這是女孩看見他後產生的第一個想法。

身高比女孩要多半顆頭,宛如烈火的一頭短髮,在正午的陽光下發出璀璨的光芒,同樣火紅色的眼眸直視著女孩,但和那熾熱的顏色不同,少年的目光冷靜的過份,好似沒有半點感情。

少年看了女孩一眼,目光越過她的頭頂,迎上還愣在那的三名青年。

「三位大哥,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怕是有些過分了吧?」

「你、你說什麼!?」

顧不得方才的心悸,被直指出失態,冒險者的面容立刻扭曲起來,變的十分醜惡。

見他替自己出頭,女孩繃緊的右手放鬆了半分,但同時也有些警惕,這個突然出現的少年為什麼會想幫助自己?理由是什麼?

正想著,少年眉頭皺起,扳過她的肩頭,讓女孩躲在自己身後。

女孩呆呆地看著他,不知道為什麼,他不算高大的背影,看上去卻讓人無比安心。

……第一次有人願意幫自己。

且不管身後的女孩怎麼想,少年直視著三位青年,微微躬身。

「三位大哥若對我家小姐有什麼興趣,恕我無禮,因為她的身分尊貴,家規嚴禁她拋頭露面。」

少年把身份尊貴四個字咬得特別重,冷如冰霜的眼神帶著淡淡的警告意味,雖是躬身,語氣裡卻沒有謙卑的意思。

但不知是酒喝多了還是如何,酗酒青年似乎沒聽出少年語氣中的警告。

「──你說不答應就不答應,大爺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青年誇張的擺動手臂,用力敲了敲腰間的盾牌示威。

「老子可是大名鼎鼎的第七級冒險者啊!哪是你一個小鬼比得上的!想搶老子女人!你還早了三百年啦!」

在分為十級的冒險者中,第十至第一由低到高,但位列第七階級的他在武力方面也是遠遠超過沒有戰鬥經驗的一般人了。

青年用力敲了敲少年的頭,瞇起雙眼,俯身恐嚇道:「趁你大爺心情好,快點讓開,否則別怪我劍下無情了!」

「你醉過頭了。」

即使被敲了腦袋,少年也沒有生氣,只是嘆了口氣。

「給你一個忠告,冒險者不該喝酒。」

話聲落下,少年和女孩的身影忽然消失在眾人的眼中,就像是溶解在了空氣中,不帶一絲痕跡。

「啊啊?」

「咦?去哪了?」

「消失了?」

三個青年一呆,渾然不知道剛才發生什麼事,一個勁的環顧四周,卻當真找不著半點痕跡。

……

狹小的巷子內,兩個小小的身影正穿梭其中。

少年牽著女孩的小手,自顧自地拉著她行走,期間,女孩一直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少年,她始終不明白,這個連一面之緣都未曾有過的男孩為什麼會幫助自己。

方才女孩沒察覺到男孩做了什麼手腳,但對方偏偏就這麼呆若木雞的放任兩人離開,還傻傻地四處看來看去,似乎完全看不到近在眼前的兩人。

撇去這個疑問,男孩亮麗如火的髮色也讓她倍感驚奇,如此鮮明的色彩,就是她也沒看過幾個。

但他也拉太久了吧!

「放手!」

直覺得掙脫不開,女孩潔白的藕臂倏然冒起一層冰霧,夾帶的寒氣轉瞬間就侵蝕了男孩的右手。

「......妳幹嘛啊?」

察覺到寒氣纏上自己,男孩皺著眉回過頭,但卻沒有太多感到疼痛的表現,只是不解地回望女孩。

女孩瞪著他:「看什麼?還不放手!」

男孩白眼一翻:「小姐,我的手被冰固定在妳手上了,我是要怎麼放開?」

女孩臉一紅,她本想藉著低溫逼迫對方放手,誰知道他完全不懼低於零下的溫度,反而是兩人的手被層冰一裹,徹底凍上了。

「還不解凍?」男孩有點不耐煩了。

見男孩一副嫌棄的嘴臉,本來打算解除冷氣的女孩一賭氣,扭頭就道:「──我不會!」

這人耍賴吧!男孩頓時目瞪口呆,自己的能力還不會解除了?那豈不是一用自己就凍成冰棍?有看過無恥的,沒看過這麼無恥的。

「......行,我自己來。」

說著,男孩思索了一下,突然頭痛起來。

不對吧,兩人目前的手可是牽著的,自己清除冰倒是容易,但能保證不傷到她嗎?

「怎麼?不是要自己來嗎?」見男孩猶豫了半晌,女孩料定對方無法輕易解除冰凍,冷笑著嘲諷:「連個魔力運行都不會?難道你是只有肉體強悍的笨蛋?」

「妳說得有道理。」

誰知道男孩聽完卻是恍然大悟,對嘛,幹嘛要運行魔力呢?被凍住的手輕微的一震,覆蓋在表層的薄冰輕易的被震碎掉落。

女孩目瞪口呆的看著兩人的手,剛才不過是一句戲言,這真的是肉體孱弱的人類具備的身體素質?

男孩也沒佔女孩便宜,果斷放開兩人的手。

「聽妳的語氣似乎是某家大戶的女兒?需要送妳回去嗎?」

他的語氣相當隨意,但比起疑問,他給女孩的感覺更像是一種例行的詢問,似乎早就習慣用這種語氣說話。

「你剛用了什麼法術?為什麼他們找不到我們?」

沒有理會男孩的詢問,女孩反過來提出質疑。

她能看得出男孩震碎冰和隱藏兩人的手法並不相同,但比起前者,女孩顯然對後者更加好奇。

「一種幻術。」男孩揮手表示不想多做解釋,再次問道:「要送妳回去嗎?」

「......我家不在這附近。」見他不願意回答,女孩搖搖頭,雖然好奇,但也不是真的非得知道答案不可,有另一件事讓她更在意,歪著頭問:「為什麼你要幫我?我還以為人類都是自私的,一心只想追求利益。」

女孩的眼神在口中說出「追求利益」四字時不禁暗了暗。

會用人類來稱呼人?第二次聽到這個詞顯然不太正常,哪有沒事把人稱做人類的?

「也許是我清心寡慾?」男孩揚眉。

「清心寡慾?」她疑惑。

「就是沒有慾望的意思。」男孩解釋,但看了看女孩一臉無法釋懷的模樣,想了想後反問:「談不上自私不自私吧......難不成妳會無條件幫助別人?」

女孩猶豫了一下後才回答:「應該不會吧。」

「那就對啦,或許就妳的角度來看的確是自私,但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所以別這麼苛刻啦,我幫妳也不過剛好行有餘力罷了。」

男孩笑了笑,雙手盤胸將身子靠在牆上。

其實女孩並不是很懂男孩的意思,只能默默把這段話記下,但一開始的疑問卻還沒消失。

「那你為什麼要幫我?真只是行有餘力?那麼你該幫助的人應該多到數不完吧?」

「嗯,我才沒那麼高尚。」

男孩晃了晃腦袋,頑皮的一笑。

「一時興起?」

他的臉龐上忽然閃過一抹笑意。

「幫助有困難的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嗎?我的父母是這麼教導我的,當然想幫誰還是我自己決定啦。」

「所以你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嘛!」雖然少年看不見,女孩還是鼓起臉頰,有種被耍的感覺,「我是問,你的理由!」

「幹嘛那麼執著理由,我幫妳難道不是好事嗎?」

「好事?誰知道?」女孩忽然冷笑一聲,「有人假意向我伸出援手,卻暗地裡下藥,還有人假裝想幫助我,實際上卻想把我拐去賣,你現在一副人模人樣,誰知道背地裡會不會打著什麼壞主意?」

女孩回想起記憶中對自己露出笑容的人,最終對自己做的事情,心底的恨意就止不住地湧上,眼前少年的身影也變得扭曲,彷彿披著人皮的惡鬼。

這麼多人都一樣,這個人肯定也不例外!

「也挺有道理的。」誰知道男孩摸摸下巴,突然疑惑的問:「那妳怎麼還能站在這?」

「......」女孩無言。

「開玩笑的,我又不喜歡小女孩,對妳才沒興趣。」

男孩走到女孩面前,抓起女孩的右手,將其輕放在自己的心口。

女孩本來想掙脫,但在看到男孩如火般的雙眸後卻打消了主意,她似乎知道了少年和之前那些人的差異所在。

從未看過如此澄淨、不帶絲毫惡意的眼眸。

「妳現在如果注入冰的魔力,我馬上就會因為心脈凍結而死。」

那怕肉身再怎麼強韌,心臟停止跳動都活不下去。

「這樣可以展現我的誠意了吧?」

看見少女驚訝的神情,男孩像是惡作劇得逞的孩子般一笑。

女孩呆愣愣的看著他,收回了手,有些不知所措的退了兩步。

她覺得眼前的人或許可以信任,卻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才是最好的。

「我叫炎文麟,剛滿......十二歲。」見此,炎文麟先做了下自我介紹:「暫時算是一名旅行者,妳呢?」

「殷翎雪。」殷翎雪側頭想了想,「應該也算是旅行者。」

炎文麟哈哈笑了兩聲:「一個暫時一個應該,我們倆搞不好蠻般配的。」

「才不般配。」殷翎雪嬌蠻的揚起眉毛,「本小姐比你高貴多了。」

「是啦是啦,您比我高貴多了。」炎文麟也不在意,轉而打量起他殷翎雪的黑色斗篷,「話說了這麼多,妳不拿下斗篷給我看看嗎?」

「為什麼要看?」

殷翎雪警戒心大起,知道就是因為自己的外貌才引來這麼多麻煩。

「不想脫就算了。」知道她還未對自己放下戒心,炎文麟聳聳肩說:「接下來妳有什麼打算嗎?」

「......不知道。」殷翎雪呆了呆,「我就四處逛逛,沒有什麼目的。」

「是嗎?」炎文麟有些驚訝的問:「妳一個人在外,家人都不會擔心呀?」

家人,聽見這個詞的瞬間,女孩神情一黯。

「我沒有家人。」

她的聲音很輕,似是訴說一件與自身毫不相關的事,但她籠罩於身上的哀傷卻叫炎文麟的心猝不及防的一沉。

「他們都死了。」

她也太笨拙了點,這是炎文麟產生的第一個想法。

女孩直率的過分,從見面之初到現在,她從未說過一句虛言,連對陌生人的疑心都可直接托出,一五一十的疑心還有意義嗎?真不懂她到底在想什麼。

不想說的事情不要說就好了,她本不必令自己陷入哀傷的。

炎文麟忽然覺得,殷翎雪與其稱自己是旅行者,不如說是流浪者,因為她已經無家可歸了。

家,對於自己來說理所當然的事物,在別人的眼中卻是遙不可及的,這樣的人,世界上還有很多嗎?

「不如妳先跟我一起行動吧?妳我都是一個人,結伴而行也有個照應。」

也許是下意識的同情,炎文麟提議。

殷翎雪抬起頭,受到情緒影響,她冷冷地問:「為什麼?我可以信任你嗎?」

對初次見面的兩人,這要求稍微踰矩了嗎?

炎文麟語塞了一會兒,忽然靈光一閃,他將背後的背包取下,開始往裡頭東翻西找。

「……?」殷翎雪微微歪了歪頭,不明白他在做什麼。

「喏。」

炎文麟扔給她一顆淡金色的糖果,自己也拿了一顆。

「這是什麼?」殷翎雪捧著接過,看著晶瑩剔透的糖果,睜大眼睛帶上了幾分訝異。

「黃金糖。」炎文麟撕開包裝紙,把黃金糖塞進嘴裡含著。「很甜。」

看著炎文麟單側臉頰鼓起了一個奇怪的形狀,殷翎雪忍不住輕笑起來。

「黃金應該不能吃吧?」

「如果這是黃金做的,打死我都不會吃。」

炎文麟白了殷翎雪一眼,瞧她把玩著手裡那顆黃金糖,那股壓抑的氛圍稍顯淡了。

「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女孩也是在我心情不好時,把這樣一顆糖果遞給我。」

炎文麟喀拉喀拉的咬著糖果,眼眸中的光芒不自知的充斥著暖意,殷翎雪覺得他不像是在編故事。

或許,他真的是自己可以相信的人。

「就當是傳承了──」

男孩的聲音倏然凝止──

「嗯?怎麼了?」

只因女孩主動摘下了兜帽,露出臉上掛著的淺笑。

只怕日月都相形失色,炎文麟知道盯著他人的臉打量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可此刻他卻忘了,只因為那宜喜宜嗔的容顏,她揚起下巴,嬌挺的鼻樑下,一張櫻桃小嘴微微翹起,如同寶石般深邃的淺紫色眸子散發著別樣的魔力。

如同有魔力要將自己吸入她的眼眸似的,彷彿集造物主的恩典於一身,讓他嘆為觀止。

而且,她散落在肩膀上的長髮,也是紫色。好一個從頭紫到尾,跟自己有得比啊。

見到炎文麟首次出現的神情,殷翎雪有點得意的一笑,突然覺得屢次給自己引來麻煩的外貌也不是那麼討厭了。

「看傻了?」

「……是挺驚訝。」

歛起訝異的表情,炎文麟裝作不經心的問道:「怎麼突然脫帽子?」

「……不告訴你。」

「……」

殷翎雪吐了吐舌頭,沒理會炎文麟快要翻到後腦勺的白眼,眨巴著她的大眼睛,白嫩的臉頰染上淡淡的粉紅。

「看在黃金糖的份上,我就暫時跟你走一塊兒吧。」

聽她高高在上的語氣,彷彿被說服的人不是她似的。

炎文麟默然注視著她的臉龐,然後笑了起來。

「嗯,果然。」他伸手捏捏殷翎雪有些嬰兒肥的臉頰,嘻笑道:「女孩子還是笑起來好看。」

「別捏!」殷翎雪拍掉炎文麟的手,沒好氣地道:「現在我們要幹嘛?」

被這麼一問,炎文麟收起半分打鬧的心思,抬頭望見已成暮色的天空,推估了一下時間後,決定了行動方針。

「天色有點晚了,先找個地方借住一下吧,咱倆需要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

他有點好笑的語氣,似乎把殷翎雪當成小孩看待。

「我當然知道!」沒等炎文麟說完,覺得被輕視的殷翎雪當即大聲嚷嚷抗議:「又不是第一天出來旅行!隨便找一間屋頂就好啦!」

「蛤?屋頂?」

炎文麟一臉問號,一下子理解不能。

「等一下,為什麼是屋頂?」

任憑他再怎麼絞盡腦汁,也無法正確理解為什麼找一個休息的地方會扯到屋頂去,又不是鳥?

殷翎雪俏臉一紅,似是意識到自己所說之荒唐,連忙改口:「我、我說錯了!你說去哪就去哪吧!」

看她竭力想避免這個話題的延續,炎文麟聳聳肩,沒有再多說什麼。

「那走吧,兜帽記得戴上。」一邊邁開步伐,他打趣道:「我不想再救妳一次。」

「......知道。」真囉嗦,殷翎雪皺起小臉,把連帽套上頭頂。

炎文麟見殷翎雪一身黑衫罩頂,要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某個邪教的教徒,忍不住說:「話說妳一個人在街上穿這樣也很顯眼啊,沒人跟妳說過嗎?」

殷翎雪哼聲反問:「妳覺得本小姐的美貌跟這身比起來哪個比較顯眼。」

見她帶有誇耀意味地反問,炎文麟燦然一笑。

「廢話當然是這一身。」

「你欠揍是吧?!啊啊!?」

任憑暮色灑落,在一片橙紅的巷子裏頭,兩人個小小的人影踩著自己逐漸變長的影子,開啟了新一段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