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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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鬱鬱林間，隨著風起舞。一棵竹子上附著一條青蛇，在擺盪著的竹上，隨風飄搖。這時，林間走來一名少年。他原本以手臂擋著風吹來的葉片，在風中行走，卻在竹前瞇起了眼，停了腳步。

　　這少年一身儒服，看來穩重，可眉目之間又透露著稚氣，惟有那一雙眼睛，明亮如同火炬，好像能替人指路，彷彿不會為任何事情迷惘。

　　待風停了，少年張開炯炯雙眼，看著眼前的竹子，讚道：「這片樹林中，怎麼就長了這麼棵竹子？多奇特……」

　　少年看來很是喜歡，盯著竹子繞著圈子打量了許久。突然他一聲呼喊：「噎！方才怎麼沒發現這兒有條青蛇？」

　　說完，少年便開始對著那條青蛇說道：「小蛇小蛇，你別怕，你長得多美麗，何不下來與我玩耍？」

　　說也奇怪，那條青蛇竟然真的就像是聽話一樣裊繞著竹子到少年腳邊，立起身子，與少年對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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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青蛇下了竹樹，想尋找少年身影，卻被伺機而動的大鳥給刁住，青蛇掙扎著扭動，卻無法擺脫箝制。

　　這時候那名少年突地出現，隨手抓了石頭就往大鳥砸去。

　　大鳥一個驚嚇鬆開了口，把到口的蛇肉給掉了出來，少年也不畏懼那大鳥兇猛，跑到青蛇與大鳥中間護著青蛇。

　　大鳥目露凶光，似不怕少年，幾乎下一瞬間，就惡狠狠的朝少年撲上去，又是抓又是啄。

　　少年只能慌亂揮舞著雙手，欲把大鳥趕走，動作間，他也顧不得自己身上被大鳥弄出了好幾道口子，地上都是少年身上滴下的鮮血。

　　少年氣喘吁吁，卻還是回頭看了那青蛇一眼，露出安心的微笑，說了句：「幸好你沒事。」

　　話才說完，少年便暈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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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蛇回到竹樹上，癡癡等待著少年，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數百年轉眼過去。青蛇心裡有個念想，牠吸收了日月精華，又因林中強盛的靈氣，儘管無人指點，也因為心中那個想望而突破世間定律，體內悄悄地蘊藏了許多靈力。

　　正碰上天界下凡尋找可以羽化成仙的生靈，一見那青蛇就知道此物不一般，於是青蛇就被帶回了天庭。離開前，牠隱隱是明白的，自己就要離開這個地方了，牠落下了淚，就在那青蛇常棲的竹樹上。

　　那天界使者看到青蛇落下眼淚，只道牠極具靈性，讚其富有感情，可惜留戀人世，便為其取名戀塵。

※

　　「咦？這竹怎麼會哭呢？莫非有靈性？」一名青年身穿深藍色的衣服，站在我面前，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下一瞬，他的手伸了出來，就放在自己身上。

　　啊……這就是溫度嗎？

　　那青年低下頭喃喃唸了幾句話，最後大嚇了聲：「啟 ！」

　　然後……

　　欸……

　　好奇異的感覺啊……

　　「快看看妳自己！」青年從身上摸出個東西，擺到我面前。我動了動突然可以自由移動的身體，就從那青年手中的東西裡看到……

　　這、這、這……

　　這是人類！

　　這是我？

　　「真美啊……」那青年沒有收回手上的東西，反而另一手往我伸過來。

　　我沒有躲開，覺得這人好親切……

　　「幫妳起個名吧！」那人眼中好像閃爍著什麼，好美，若要我說的話，跟他手中傳來的溫度好像。

　　「青蛇……」我也不知怎地，突然自己開口，我本以為我是在心中想的，直到我聽到與青年不同的聲音時才意會過來自己開口說話了。

　　「青蛇？」那人好像很疑惑，可是我不知道怎麼更確切的說。

　　他好像察覺的我的困窘，只是手覆上我的額頭，然後整個身體就傳來跟他一樣的溫度。

　　「原來如此啊……」他喃喃自語。

　　「不如就叫妳翠吧，翠竹，妳也好以此紀念著牠。」他的手離開我的額頭，卻往我旁邊伸手，我隨著他的動作轉過去，我才看一眼就知道了，那是我。

　　「可以叫妳夕雪嗎？」他從翠竹轉過來看我，笑著說。

　　啊，我好喜歡看他的笑容。

　　不由自主的，我點了頭。

※

　　等眼前視線又回到夜晚的竹林時，戀塵已沒見到夕雪，只有一個手掌般大小的女娃，靜靜的閉著雙眼。

　　「真傻啊……」身後傳來聲音，戀塵驚愣回頭，看到的卻是剛剛景象中的青年，和畫面中一模一樣啊，一樣的容顏、一樣的深藍色外衣、一樣的雙眼……

　　那青年沒理會戀塵的驚愣，只是自顧自的走道那手掌大的女娃旁，捧起那女娃，溫溫柔柔的看著她。

　　那女娃像是感應了什麼，往他的大拇指偎了過去，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你是誰？」戀塵看著那青年和女娃的舉動，心裡雖隱隱有些想法，但還是不能確定。「夕雪去哪了？」

　　「你應該已經看過她的記憶了，自然知道我是誰。」那青年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只有在看向手中那女娃時才會變成溫暖的笑容。「我算出她這幾日有劫，趕過來提醒她切勿逆天行事，可她心中放不掉妳，終究選擇此路，如今才會受到法力反噬，成為現在這個樣子。」

　　戀塵驚然看向那青年手掌中，那熟睡的巴掌大的小娃娃，他說這就是夕雪？

　　「如今她已脫離翠竹，我會把她帶回去。」那青年說。

　　「不……是我害夕雪變成這樣的……」戀塵後悔，是自己使得夕雪不得不做出這樣的選擇，毀滅自己成就她。

　　「若我初始見到她時，不曾助她化成人形，不曾助她修行，她便也不用經歷這些了……」那青年卻沒理會戀塵，只是彎著手，像是要替手中那女娃兒擋去夜晚的風。

　　眼前青年那些細微的動作、神情、和笑意都毫無遺漏的落入戀塵的眼中。戀塵這下明白了，那青年眼中的溫暖，大抵不只是因為她與夕雪有過那樣的緣分吧……

　　「那就拜託你了。」

　　青年笑了，點點頭，眼中那麼溫柔，簡直要把這寒夜給化去。

　　目送青年帶著夕雪離去後，戀塵倚著翠竹，卻已感受不到夕雪的氣息。

　　戀塵覺得孤單。

　　那些由夕雪傳入自己腦中的記憶像是在翻攪著，好像非得要把她腦海中沉睡的那些全翻攪出來才甘願似的。

　　戀塵覺得難受。

　　倚著翠竹，戀塵閉上眼，試圖安撫心裡躁動著的那些。

　　這時她懷中的那朵野菊飛出來，浮在空中，然後下一瞬就化成人形，出現在眼前的是那個如陶瓷娃娃般好看的男孩，菊音。

　　戀塵見菊音此時現身，定是感受到她的孤苦和無助了。

　　她笑了。

　　可下一瞬，她的眼前就變成一片漆黑了。

　　菊音眼明手快的扶住昏厥過去的戀塵，這幾天菊音雖沒化成人形，可是一直待在戀塵的懷裡，再加上與戀塵異體同心，對於戀塵周遭所發生的，還有她心裡所感受的，可是全都明白的。

　　菊音沒有經歷過戀塵經歷過的那些，雖不能感同身受戀塵為何如此紛亂，但是戀塵的思緒和感受都像是用線牽著般的，從戀塵的心上傳到他的心上。菊音輕輕柔柔的扶著戀塵，讓她躺在自己的腿上，他溫柔說道：「這樣也好，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