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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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1-02

  戀塵夢見了,一雙眼,明亮有神,像是火炬,這麼專心的看著自己,默默的訴說著幾生幾世的諾言。可她卻看不見自己的倒影。

  那眼神中帶著興味,好似被她吸引,就這麼專心的看著她。一轉,那眼神變得深沉,濃烈的情感,訴說著雙眼的主人深深的為她著迷。再轉,眼神煞時冷卻,好像壓抑著什麼,不願意給予她任何的承諾和溫暖。

  戀塵不自覺的打了個顫。

  恍惚間,有人伴著她。

  手暖暖的,好像有人握著她的。

  其實她沒有體溫的,許是因為她本是蛇,身體冰冷冷的,就算化成了人也暖不起來。她實在好喜歡好喜歡這樣握住他手的溫度,那就是人類的溫度嗎?模糊想著,戀塵也沒張開眼,就往暖和的地方偎過去。

  坐在床邊的青廣看著靠近自己的戀塵,不自禁的伸手撫了撫她散落的髮絲,打從心底的疼愛這可人兒。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名狀心底的情愫,雖然只認識兩天,卻覺這女子又勇敢又可愛,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他無法克制自己心底不住湧現的那些對她的好感。

  青廣的大手撫上戀塵嬌俏白皙的小臉,充滿愛憐的輕輕摩娑著那光滑如綢緞的肌膚。

  可惜她心裡已有意中人……

  噎?可惜?

  青廣搖搖頭,笑了笑自己想法,他應當只把這人兒當作自己妹妹般疼愛才對的啊!想著,似是要把方才走神的念頭給甩出腦海,他又甩了幾下腦袋。

  另一頭席間,紫紜已不勝酒力的倒臥在司徒玴的懷裡,而容燁手背在身後站在欄邊,似是看著向晚的景緻。

  一會兒,他吁了口氣,而後開口,語氣已不像是下午席間那麼樣的玩世不恭,音量也刻意的壓低了:「無悔,這姑娘,打哪兒來的?」

  司徒玴看向欄邊的容燁,感受到他話裡認真的意味,可又一時之間摸不清楚他怎麼這個時候開口問起戀塵,於是他只淡淡答道她的背景:「渝洲青家小姐。」

  「官家也好、富家也好,你一般不親近人家小姐的,怎麼突然這麼親近這麼個渝洲小姐?」容燁還是沒有轉向司徒玴,看著欄外景色。

  司徒玴本想解釋五年前不知為何走進了那林間、遇見了那小姐;又不知為何的被她吸引,連她的名都沒問就自己解下了御賜的玉佩送給她,還報上了自己身世姓名;更不知為何幾日前這位青家小姐拿著玉佩來到他的宅第找他。

  他就這麼讓她給留了下來,他當時心裡還想著自己只是不想樹立敵人,可若仔細一想,他是知道的,從前那麼多小姐想接近他的身邊他也是沒處商量的,怎麼可能讓她們留在自己家裡。

  他對這個青戀塵,是真有些不一樣的,他似乎不由自主的多了通融。

  可轉瞬,司徒玴又心想,他何必和容燁說這麼多?就算真有些不一樣,也不礙著什麼,他沒真想做什麼。

  司徒玴回神,正要回答只是看在青廣的面子上留下戀塵,卻剛好對上容燁已轉回身看著自己的眼神。

  便收住了語勢。

  「她心裡難受,別負了她……」他的眼中帶著懇切,也帶著哀傷,說完便看向司徒玴懷中的紫紜。

  啊,是了,他會擔心也是必然的……

  司徒玴瞬間堅定了眼神,更緊緊的摟住懷中的人兒,對著容燁保證道:「不會的。」

  容燁似乎還掛心著什麼,眼神沒有離開紫紜,眉頭也未舒展開來。可過了一會兒,還是回到欄邊,舒了口氣,沒再開口。

  「妹妹,醒醒,我們該回去了。」青廣輕輕的搖喚著戀塵,而戀塵這才從睡夢中醒來,迷迷糊糊的揉著眼睛。

  揉了揉眼睛,戀塵看向欄外,天色已全黑了,舒展舒展身體後,她隨著青廣走出屏風,容燁已經離開了,而紫紜臥在司徒玴的懷裡,雙頰紅通通的,臉上的笑容看起來很是幸福,似乎是做了什麼甜蜜的夢。

  戀塵的心瞬間像是被狠狠的撕裂了一般,可她只能別過眼不看這場景,她多想,在他懷裡的人是自己。她隨著青廣走出樓閣,而司徒玴則抱著醉夢中的紫紜下樓,上了馬車。

  回程的路上格外的沉默,司徒玴閉目養神,青廣沉默,而戀塵還是撩開窗巾看著街景,她不想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親密。

  回到灝景苑,司徒玴不再殷切,只是淡淡的交代下人帶他們兩人回自己的住所,便抱著紫紜離去。

  至此,戀塵覺得自己的心已經碎裂成一片片碎屑,好似原本抱持的那一點點希望都被消磨殆盡,再也無法拼湊完全了。

  戀塵的反應青廣都看在眼裡,可他沒有點破,也沒有打擾,只是遣退了司徒玴留下的下人,輕輕的牽起她的手,喚了聲她的名,溫溫柔柔的說道:「我送妳回去吧。」

  戀塵點點頭,她覺得心裡好痛好痛,再也無法思考什麼。

  漫步在園子裡,青廣沒開口,戀塵也無心談話,只是隨著青廣的引領走著。

  回到了摘星樓前,青廣停下了腳步,握著她的手沒放開,轉過身看著戀塵。戀塵愣愣的,沒有心思理會青廣在做什麼,她眼神飄忽,什麼也沒想,就任由他。

  青廣皺眉,舉起另一隻手想擁住她,可手才舉起來就硬生生的停在半空中,最後還是放下了。他嘆口氣,說:「若難過,哭出來說出來都會好過一點的。」

  戀塵這才回神,看著青廣,眼神中充滿了疑問。

  難過?哭出來?說出來?

  她不知道,什麼叫做難過?什麼又叫做哭?她要說出來什麼呢?

  是不是,心裡像有什麼挖著挖著,挖得她空空的、痛痛的,就是難過呢?

  戀塵才想著,青廣的大手就撫上戀塵的臉,戀塵這才發現她臉上全是水,眼裡也全是水,視線都給模糊了。

  「哭了就好……」青廣柔柔撫著戀塵的頰,替她抹去臉上淚水。

  原來這種澀澀的、酸酸的感覺就是哭啊!

  想著,戀塵哭嚎出來,像隻受傷的獸。

  青廣不自禁的擁住她,雙手環著她,像是要保護她。

  戀塵在青廣的懷裡,沒有動作,只是對著天,看著天上明月,心底酸楚陣陣氾濫,她像是對月亮傾訴:「是他……是他讓我來找他的啊……」

  「我的心好痛……」戀塵輕輕低訴,不是在對誰,就只是低訴。而青廣只能更緊緊的擁住她,因為此時此刻,他的心也有如遭受重擊一般悶痛。

  直到戀塵平復下來前,青廣一直沒有鬆手,密密實實的把她護在懷裡,用他的體溫溫暖著她的冰冷、用他的身體支撐她搖搖欲墜的身軀。

  戀塵抽抽咽咽的,眼睛腫了,也沒力氣了。她軟軟的倚在青廣的懷裡,一面不好意思的向青廣道歉和道謝。

  青廣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淡淡微笑,說:「在這灝景苑,妳就是我青廣的妹妹,還有什麼謝不謝的,更無須道歉。」

  戀塵這才輕輕笑開,說道:「若戀塵真能有豫書這個哥哥該有多好。」

  青廣沒有回應,只是拉起戀塵的手,輕輕柔柔的拉著她走進摘星樓。

  菊音迎了上來,青廣只交待菊音戀塵一天折騰累了,替她整理整理,早早休息,後便離開摘星樓。

  菊音先扶著戀塵坐下,後忙進忙出的準備替戀塵沐浴。他替戀塵解了衣裳,扶著她進入浴桶,然後站在浴桶旁等待戀塵差遣。

  戀塵本來坐在浴桶裡,只是愣愣的撥水,後突然轉向菊音,要他替她搓洗身體。菊音本就是野菊化身,跟戀塵一樣沒什麼性別觀念,故答了聲是,拿起布巾就要幫戀塵搓洗身體。

  當他的手撫上戀塵的身體,戀塵的眉皺了一下,說道:「你的手好冰,跟我的一樣。」

  菊音面無表情,回道:「菊音只是一株菊花,怎麼會有溫度呢?」

  戀塵垂眸,想起方才那人身上的溫度,但她只是淡淡答道:「也是,還是我自己來吧。」

  菊音應了聲是,便退回原來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