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My dear⋯⋯③
本章節 4719 字
更新於: 2020-12-16
「爸爸！」
天夜粗魯地打開房門，激動地闖進費利爾房內。
「咦⋯⋯？」
但房內空無一人，他激昂的情緒就這麼撲了個空。
「爸爸⋯⋯？」
天夜一邊環伺周遭，一邊踏進房間內，尋找著費利爾的身影。
室內中央放著一張木製的大桌子和皮製辦公椅，書桌後面一整面牆都是書架。書桌前擺著一套沙發還有茶几，是個乍看之下很像書房的空間。
天夜一直覺得這裡很像他在書上看到的「圖書館」。雖然沒去過，但大概覺得就是這個樣子、這股氣味，還有這種氛圍。
他繼續往裡面走去，推開左側的暗門。暗門後面是寢室，有一張雙人床和淋浴間。天夜探頭進去，確認費利爾不在裡面後，退出寢室，關上暗門。
「不在這裡⋯⋯」
他抓了抓頭，思索接下來要去哪裡找。
這時候他經過書桌，發現上頭散落著各種文件。天夜看了，來到桌子前，跳上椅子，開始整理。
文件上全是他看不懂的圖表和文字，不知該怎麼分類的他，就這麼直接把紙張堆疊起來，想把辦公桌弄得「看起來」很整齊。
在堆疊文件的途中，他發現父親經常帶在身上的一本黑色手帳被埋在眾多文件底下。
「嗯？」
手帳是攤開的狀態，左右兩側頁面的內容分別是昨天與今天的日期，以及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的字。
天夜拿起手帳仔細端詳，發現上頭那一排一排的文字都在最前頭標註了時間，看起來似乎是行程表。
每一排行程上寫著許多天夜看不懂的字，不過都有個共通點。
「這是⋯⋯」
——天海千封。
行程表上大量羅列著同一組數字——〇九三九。
那是天海千封的實驗體編號。
「呃⋯⋯」
天夜急忙往回翻頁，隨後發現昨天、前天、大前天，甚至一週前，費利爾的手帳上全是關於天海千封的實驗行程。
其實天夜無法保證這每一條行程一定都是實驗，但過去就連自己也沒有如此密集的行程，就算他看不懂，就算他再怎麼傻，也在第一時間感到不對勁。
——排了這麼多行程，不會有問題嗎？
天夜看似對實驗麻痺，卻也是血肉之軀，他深知實驗有多痛苦。
如今那些痛苦全壓縮在手帳上這短短的時間內，不禁讓他對千封的狀況感到憂心。
但下一秒，當他回過神來，便搖搖頭，甩開剛才掠過腦海的擔憂。
「⋯⋯我在想什麼啊？天海千封會怎麼樣才不關我的事。而且他傷害爸爸，活該啦⋯⋯」
說完，天夜翻回今天的日期，確認這個時間正在進行千封的實驗後，隨手將手帳丟在桌上，然後跳下椅子，就這麼跑出房間，朝實驗室跑去——卻在五秒後又跑了回來。
他再度爬上椅子，將隨手放置的手帳闔起，整齊地放在辦公桌中央，並把剛才整理到一半的文件收好，桌上的筆也全放入筆筒中。
「⋯⋯好！」
天夜滿意地審視了桌子一回，又跳下椅子，踏出費利爾的房間。
他直奔研究棟，來到寫在手帳上的實驗室。
「爸——」
『咳——去死！你們——』
但才剛踏進實驗室，天夜的聲音就被透過擴音器傳出的千封沙啞的吼聲蓋過。
『你們這些人⋯⋯咳咳⋯⋯！全都別想活！』
「再來一次。」
「是。」
坐在輪椅上的費利爾無視千封的吼叫，直接對旁人發號施令，那人於是透過室內麥克風，對著實驗室另一頭的人下令。
隔著強化玻璃的實驗室另一頭，是一座正方形的蓄水槽。
只見千封的雙手被鐐銬固定在水中的牆壁上，身體則是跪在水池邊，他的兩側各蹲著一名穿黑西裝的執行部成員，不遠的後方也有醫護人員待命著。
兩個男人收到命令後，抓著千封的後腦杓，不由分說就把他壓入水中。
『唔咕⋯⋯！』
水面頓時產生陣陣漣漪，以及大大小小的氣泡，彷彿訴說著千封此刻的怒氣與痛苦有多麼激烈。
「實驗體能力發動中。」
「數值正常。」
「水的變化係數無異常。」
「蓄水池整體無變化。」
室內的研究員們面無表情地做出報告，但不知為何，看在天夜眼裡，卻覺得荒謬至極。
他自己也覺得奇怪。
從前的他明明也置身於這樣的環境當中，但他卻從未質疑過，甚至一直覺得理所當然，認為世界原本就是如此。
為什麼現在會對這樣的景象感到害怕呢？
「爸⋯⋯爸爸⋯⋯？」
他發出一聲畏縮的呼喚，戰戰兢兢地看著費利爾。
只見費利爾回頭。
「天夜，你來啦。」
費利爾笑道，伸手示意天夜站到他旁邊來，也不過問才剛從懲戒室出來的天夜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怎麼不休息。感覺就像徹底遺忘一個半月前，自己曾經對天夜降下多麼無情的判決。
天夜聽了費利爾的話，乖乖舉步往前，來到輪椅左側。
明明是為了關切費利爾的身體才來，但看了眼前的光景，天夜現在卻不知道應該先關心哪件事。
『唔⋯⋯咳咳！咳⋯⋯！呼⋯⋯！』
在天夜的思緒停擺之間，千封的頭已經離開水面，他不斷痛苦地喘息，嘴裡也斷斷續續咳出水。
看他那個樣子，天夜的腦袋終於接上線了。
「爸爸，他那樣⋯⋯不會有事嗎？」
「怎麼？你擔心他啊？」
費利爾轉頭，以冰冷的笑容提問。
那讓天夜瞬間語塞，知道自己必須慎選回答。
「我⋯⋯因⋯⋯因為⋯⋯」
這一瞬間，他想起了費利爾過去的諸多教誨。
費利爾常說：兵器就該乖乖聽話、應該冷酷無情。
要是被費利爾知道自己有「擔心別人」的情緒，他會不會再度把自己關回懲戒室？
但要是說自己「不擔心」，費利爾會不會覺得自己依舊看千封不順眼，又懲罰自己呢？
「天夜？」
費利爾狐疑地看著天夜，天夜卻只是不斷思索著什麼回答才是正確答案。
他覺得自己好奇怪。他以前明明不曾被這種問題絆住。他腦中浮現的解答，一直都是費利爾想要的標準答案。
為什麼他的腦中現在會有這麼多雜訊呢？
片刻的思索後，天夜緩緩道出回答：
「因為⋯⋯他是爸爸重要的實驗體。」
——所以他不能出差錯。
沒錯，這個問題的解答就這麼簡單。
只要替費利爾的利益著想就行了。
這麼簡單的事，他剛才會什麼會想那麼久呢？
「放心吧。」
這個回答似乎令費利爾很滿意。他伸手拍了拍天夜的頭。
「天夜，你要記住了。人類其實出乎意料頑強。」
「頑強？」
「就算頭被壓入水中無法呼吸，三十秒內也不會死。缺氧失去意識大概是一分鐘後的事。這段期間，心臟還會跳動三分鐘。這樣你懂嗎？就算出了什麼事，這麼多時間也足夠讓我們用來急救了。」
「⋯⋯⋯⋯」
「人的潛能就是這種頑強。當他處在極限狀態，說不定就會發揮我們所有人都想像不到的能力。他就是這麼有資質。」
看好了——費利爾說完，再度吩咐西裝男子將千封壓入水中。
『放手⋯⋯！唔咕！嘎⋯⋯！』
被壓入水中的千封發出詭譎的聲調，就這麼沒入池中。
就算不用問，天夜也看得出來，剛才那一下一定讓他喝下、吸入了大量的水。天夜沒做過這種實驗，他完全無法想像千封現在是什麼感覺，但是他知道——被水嗆到有多麼難受。
千封的喉頭、鼻腔，甚至是氣管，肯定很痛吧。
天夜看著眼前的景象，不禁害怕地往後退了一步。
「⋯⋯⋯⋯」
費利爾側眼看著天夜。
他這次並未忽略天夜的反應，瞇起了眼睛，若有所思。
「天⋯⋯」
——嗶！
就在費利爾要出聲呼喚天夜時，室內機器發出刺耳的提示音。
聲音一響起，費利爾便將視線從天夜身上移開，見獵心喜地看著強化玻璃的另一頭，室內更開始騷動。
「有了！數值上升，變化開始！」
「快記錄下來！能量在水中的走向也別放過！」
「變異係數還在上升！」
「記錄強度，把機器的感應度提升到最高！」
「是！」
天夜在騷動之中，隨著眾人的視線看向蓄水池——然後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那是⋯⋯什麼⋯⋯」
水池部分的水以千封為中心漂浮在半空中，形成一個個大小不均的水塊。那些水塊看起來受到千封的控制，不斷砸在他身旁的西裝男子身上，少部分則是撞在強化玻璃上。
但不知道是控制手法還不夠純熟，或是他現在的身體狀態無法讓他進行如此精細的操作，強化玻璃並沒有任何損傷，那兩名西裝男子也只是被水淋溼，別說傷痕了，他們甚至不覺得痛。
「可以了，鬆綁吧。」
「是。」
費利爾一聲令下，研究員立刻按下手邊的按鈕，將千封固定在池子邊的鐐銬隨之鬆開。
『咳——！唔咳⋯⋯！呼⋯⋯！咳咳咳！』
離開水面後，千封整個人癱在水池邊，不斷被自己急促的呼吸嗆到，嘴裡也斷斷續續咳出水來。
但他沒有被這些痛苦支配，他努力驅動自己的身體，想從地上爬起。
他想反抗，想逃走。
『唔⋯⋯！』
然而他身邊的西裝男子卻眼明手快地抓住他，直接將他的雙手往後扳，用手銬將手固定在背後。
『放⋯⋯！咳咳！放開⋯⋯我⋯⋯！』
見千封還是不斷扭動掙扎，男人舉起拳頭，似乎打算給他一點苦頭。
因為他知道千封有多麼難纏。過去一個月，眼前這個小鬼即使挺著實驗後痛苦、疲憊的身體，還是會不顧一切反抗，男人的手上也因此留下不少咬痕。
所以每當實驗結束，他們便會直接替千封上銬，並打暈他，好方便他們將人搬回他的牢房。他們實在是受夠了。
「慢著。」
但就在男人即將揮下拳頭的前一刻，費利爾出聲阻止。
「別弄暈，讓他自己把水咳出來。」
『⋯⋯是。』
男人有些不甘地回應。
「帶回去小心照顧，要是弄成肺炎，後續會很麻煩。」
『是。』
說完，西裝男子和醫護人員一同把千封帶出實驗室，強化玻璃另一端的研究員們依舊繼續作業。
天夜抓著胸口的衣服，視線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盯著水池中的漣漪由大變小，思緒始終是停擺狀態。
「⋯⋯⋯⋯」
費利爾看著天夜，伸手轉動輪椅，讓自己的身體面對他。
「天夜，你身體不舒服嗎？」
「呃⋯⋯咦？」
天夜一愣一愣地吐出疑惑，對費利爾這突如其來的疑問感到莫名恐懼。
他的腦中塞滿了徬徨，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費利爾。
「也對，你已經很久沒有打營養針了。」
費利爾說完，從懷裡拿出一個盒子，然後從中取出一隻筆型注射器。
「抱歉，是爸爸疏忽了。你的身體一旦少了某些營養，情緒就會開始不穩定。放心吧，這針打下去就好了。來，手伸出來。」
費利爾一邊說，一邊抓起天夜的手臂，就這麼將針頭刺入手臂，並按下注射鈕，將藥劑推入天夜的身體中。
「好了，這樣就行了。」
費利爾收起裝有注射器的盒子，再度拍了拍天夜的頭。
「天夜，你看著爸爸的眼睛。」
這時，天夜感覺到了。
當他聽見這句話的瞬間，周遭的聲音瞬間消弭，變成一個無聲的世界。
在那個世界當中，只有費利爾的嗓音清晰地迴盪著。而他——也不由自主地看著費利爾那雙漆黑的眼睛。
「爸爸⋯⋯」
「你不需要多餘的感情。別忘了，你只是個兵器。」
「我是⋯⋯兵器⋯⋯」
在天夜覆述費利爾的話時，他隨即感覺到上一秒的那些忐忑，彷彿全被吸入那雙眼睛，就這麼憑空消失。
他的情緒就像歸零的心電圖一樣，從原本激烈的波形變成一條平整的直線。
「沒錯，你生來就是個兵器。你不會害怕，不會猶豫。你只需要完成我的每一個指令，這就是你的價值。」
「我的價值⋯⋯」
「冷靜下來了嗎？」
「⋯⋯是。」
「那就好。」
費利爾滿意地摸了摸天夜的臉頰。
「對了，你來得正好。接下來陪爸爸去另一個地方吧。」
他一邊開口，一邊轉動輪椅的方向，讓自己面對門口。
接著，他回過頭，瞇起眼睛笑道：
「我們去看千封的姊姊。」
《待續》
後記：
結果這次不小心變成月更了⋯⋯
所以我稍微增加了字數，請大家慢慢食用XD
上次說我可能會接到一個滿不錯的工作，以結果而言，我是接到了。但卻讓我皮皮挫⋯⋯感覺沒翻好，就會在批踢踢或巴哈被炎上XD
然後還另外加入了動畫翻譯這個聽說有點血汗的工作。
本來的工作就有點血汗了（說出來了），現在又多了另一個血汗，阿悠根本血汗工廠。
這下連我都不知道我明年會變成什麼樣子，唯有一點可以確定——
那就是一定會更ㄎㄧㄤ，請大家多多指教>.^
天夜粗魯地打開房門，激動地闖進費利爾房內。
「咦⋯⋯？」
但房內空無一人，他激昂的情緒就這麼撲了個空。
「爸爸⋯⋯？」
天夜一邊環伺周遭，一邊踏進房間內，尋找著費利爾的身影。
室內中央放著一張木製的大桌子和皮製辦公椅，書桌後面一整面牆都是書架。書桌前擺著一套沙發還有茶几，是個乍看之下很像書房的空間。
天夜一直覺得這裡很像他在書上看到的「圖書館」。雖然沒去過，但大概覺得就是這個樣子、這股氣味，還有這種氛圍。
他繼續往裡面走去，推開左側的暗門。暗門後面是寢室，有一張雙人床和淋浴間。天夜探頭進去，確認費利爾不在裡面後，退出寢室，關上暗門。
「不在這裡⋯⋯」
他抓了抓頭，思索接下來要去哪裡找。
這時候他經過書桌，發現上頭散落著各種文件。天夜看了，來到桌子前，跳上椅子，開始整理。
文件上全是他看不懂的圖表和文字，不知該怎麼分類的他，就這麼直接把紙張堆疊起來，想把辦公桌弄得「看起來」很整齊。
在堆疊文件的途中，他發現父親經常帶在身上的一本黑色手帳被埋在眾多文件底下。
「嗯？」
手帳是攤開的狀態，左右兩側頁面的內容分別是昨天與今天的日期，以及一排又一排密密麻麻的字。
天夜拿起手帳仔細端詳，發現上頭那一排一排的文字都在最前頭標註了時間，看起來似乎是行程表。
每一排行程上寫著許多天夜看不懂的字，不過都有個共通點。
「這是⋯⋯」
——天海千封。
行程表上大量羅列著同一組數字——〇九三九。
那是天海千封的實驗體編號。
「呃⋯⋯」
天夜急忙往回翻頁，隨後發現昨天、前天、大前天，甚至一週前，費利爾的手帳上全是關於天海千封的實驗行程。
其實天夜無法保證這每一條行程一定都是實驗，但過去就連自己也沒有如此密集的行程，就算他看不懂，就算他再怎麼傻，也在第一時間感到不對勁。
——排了這麼多行程，不會有問題嗎？
天夜看似對實驗麻痺，卻也是血肉之軀，他深知實驗有多痛苦。
如今那些痛苦全壓縮在手帳上這短短的時間內，不禁讓他對千封的狀況感到憂心。
但下一秒，當他回過神來，便搖搖頭，甩開剛才掠過腦海的擔憂。
「⋯⋯我在想什麼啊？天海千封會怎麼樣才不關我的事。而且他傷害爸爸，活該啦⋯⋯」
說完，天夜翻回今天的日期，確認這個時間正在進行千封的實驗後，隨手將手帳丟在桌上，然後跳下椅子，就這麼跑出房間，朝實驗室跑去——卻在五秒後又跑了回來。
他再度爬上椅子，將隨手放置的手帳闔起，整齊地放在辦公桌中央，並把剛才整理到一半的文件收好，桌上的筆也全放入筆筒中。
「⋯⋯好！」
天夜滿意地審視了桌子一回，又跳下椅子，踏出費利爾的房間。
他直奔研究棟，來到寫在手帳上的實驗室。
「爸——」
『咳——去死！你們——』
但才剛踏進實驗室，天夜的聲音就被透過擴音器傳出的千封沙啞的吼聲蓋過。
『你們這些人⋯⋯咳咳⋯⋯！全都別想活！』
「再來一次。」
「是。」
坐在輪椅上的費利爾無視千封的吼叫，直接對旁人發號施令，那人於是透過室內麥克風，對著實驗室另一頭的人下令。
隔著強化玻璃的實驗室另一頭，是一座正方形的蓄水槽。
只見千封的雙手被鐐銬固定在水中的牆壁上，身體則是跪在水池邊，他的兩側各蹲著一名穿黑西裝的執行部成員，不遠的後方也有醫護人員待命著。
兩個男人收到命令後，抓著千封的後腦杓，不由分說就把他壓入水中。
『唔咕⋯⋯！』
水面頓時產生陣陣漣漪，以及大大小小的氣泡，彷彿訴說著千封此刻的怒氣與痛苦有多麼激烈。
「實驗體能力發動中。」
「數值正常。」
「水的變化係數無異常。」
「蓄水池整體無變化。」
室內的研究員們面無表情地做出報告，但不知為何，看在天夜眼裡，卻覺得荒謬至極。
他自己也覺得奇怪。
從前的他明明也置身於這樣的環境當中，但他卻從未質疑過，甚至一直覺得理所當然，認為世界原本就是如此。
為什麼現在會對這樣的景象感到害怕呢？
「爸⋯⋯爸爸⋯⋯？」
他發出一聲畏縮的呼喚，戰戰兢兢地看著費利爾。
只見費利爾回頭。
「天夜，你來啦。」
費利爾笑道，伸手示意天夜站到他旁邊來，也不過問才剛從懲戒室出來的天夜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怎麼不休息。感覺就像徹底遺忘一個半月前，自己曾經對天夜降下多麼無情的判決。
天夜聽了費利爾的話，乖乖舉步往前，來到輪椅左側。
明明是為了關切費利爾的身體才來，但看了眼前的光景，天夜現在卻不知道應該先關心哪件事。
『唔⋯⋯咳咳！咳⋯⋯！呼⋯⋯！』
在天夜的思緒停擺之間，千封的頭已經離開水面，他不斷痛苦地喘息，嘴裡也斷斷續續咳出水。
看他那個樣子，天夜的腦袋終於接上線了。
「爸爸，他那樣⋯⋯不會有事嗎？」
「怎麼？你擔心他啊？」
費利爾轉頭，以冰冷的笑容提問。
那讓天夜瞬間語塞，知道自己必須慎選回答。
「我⋯⋯因⋯⋯因為⋯⋯」
這一瞬間，他想起了費利爾過去的諸多教誨。
費利爾常說：兵器就該乖乖聽話、應該冷酷無情。
要是被費利爾知道自己有「擔心別人」的情緒，他會不會再度把自己關回懲戒室？
但要是說自己「不擔心」，費利爾會不會覺得自己依舊看千封不順眼，又懲罰自己呢？
「天夜？」
費利爾狐疑地看著天夜，天夜卻只是不斷思索著什麼回答才是正確答案。
他覺得自己好奇怪。他以前明明不曾被這種問題絆住。他腦中浮現的解答，一直都是費利爾想要的標準答案。
為什麼他的腦中現在會有這麼多雜訊呢？
片刻的思索後，天夜緩緩道出回答：
「因為⋯⋯他是爸爸重要的實驗體。」
——所以他不能出差錯。
沒錯，這個問題的解答就這麼簡單。
只要替費利爾的利益著想就行了。
這麼簡單的事，他剛才會什麼會想那麼久呢？
「放心吧。」
這個回答似乎令費利爾很滿意。他伸手拍了拍天夜的頭。
「天夜，你要記住了。人類其實出乎意料頑強。」
「頑強？」
「就算頭被壓入水中無法呼吸，三十秒內也不會死。缺氧失去意識大概是一分鐘後的事。這段期間，心臟還會跳動三分鐘。這樣你懂嗎？就算出了什麼事，這麼多時間也足夠讓我們用來急救了。」
「⋯⋯⋯⋯」
「人的潛能就是這種頑強。當他處在極限狀態，說不定就會發揮我們所有人都想像不到的能力。他就是這麼有資質。」
看好了——費利爾說完，再度吩咐西裝男子將千封壓入水中。
『放手⋯⋯！唔咕！嘎⋯⋯！』
被壓入水中的千封發出詭譎的聲調，就這麼沒入池中。
就算不用問，天夜也看得出來，剛才那一下一定讓他喝下、吸入了大量的水。天夜沒做過這種實驗，他完全無法想像千封現在是什麼感覺，但是他知道——被水嗆到有多麼難受。
千封的喉頭、鼻腔，甚至是氣管，肯定很痛吧。
天夜看著眼前的景象，不禁害怕地往後退了一步。
「⋯⋯⋯⋯」
費利爾側眼看著天夜。
他這次並未忽略天夜的反應，瞇起了眼睛，若有所思。
「天⋯⋯」
——嗶！
就在費利爾要出聲呼喚天夜時，室內機器發出刺耳的提示音。
聲音一響起，費利爾便將視線從天夜身上移開，見獵心喜地看著強化玻璃的另一頭，室內更開始騷動。
「有了！數值上升，變化開始！」
「快記錄下來！能量在水中的走向也別放過！」
「變異係數還在上升！」
「記錄強度，把機器的感應度提升到最高！」
「是！」
天夜在騷動之中，隨著眾人的視線看向蓄水池——然後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那是⋯⋯什麼⋯⋯」
水池部分的水以千封為中心漂浮在半空中，形成一個個大小不均的水塊。那些水塊看起來受到千封的控制，不斷砸在他身旁的西裝男子身上，少部分則是撞在強化玻璃上。
但不知道是控制手法還不夠純熟，或是他現在的身體狀態無法讓他進行如此精細的操作，強化玻璃並沒有任何損傷，那兩名西裝男子也只是被水淋溼，別說傷痕了，他們甚至不覺得痛。
「可以了，鬆綁吧。」
「是。」
費利爾一聲令下，研究員立刻按下手邊的按鈕，將千封固定在池子邊的鐐銬隨之鬆開。
『咳——！唔咳⋯⋯！呼⋯⋯！咳咳咳！』
離開水面後，千封整個人癱在水池邊，不斷被自己急促的呼吸嗆到，嘴裡也斷斷續續咳出水來。
但他沒有被這些痛苦支配，他努力驅動自己的身體，想從地上爬起。
他想反抗，想逃走。
『唔⋯⋯！』
然而他身邊的西裝男子卻眼明手快地抓住他，直接將他的雙手往後扳，用手銬將手固定在背後。
『放⋯⋯！咳咳！放開⋯⋯我⋯⋯！』
見千封還是不斷扭動掙扎，男人舉起拳頭，似乎打算給他一點苦頭。
因為他知道千封有多麼難纏。過去一個月，眼前這個小鬼即使挺著實驗後痛苦、疲憊的身體，還是會不顧一切反抗，男人的手上也因此留下不少咬痕。
所以每當實驗結束，他們便會直接替千封上銬，並打暈他，好方便他們將人搬回他的牢房。他們實在是受夠了。
「慢著。」
但就在男人即將揮下拳頭的前一刻，費利爾出聲阻止。
「別弄暈，讓他自己把水咳出來。」
『⋯⋯是。』
男人有些不甘地回應。
「帶回去小心照顧，要是弄成肺炎，後續會很麻煩。」
『是。』
說完，西裝男子和醫護人員一同把千封帶出實驗室，強化玻璃另一端的研究員們依舊繼續作業。
天夜抓著胸口的衣服，視線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盯著水池中的漣漪由大變小，思緒始終是停擺狀態。
「⋯⋯⋯⋯」
費利爾看著天夜，伸手轉動輪椅，讓自己的身體面對他。
「天夜，你身體不舒服嗎？」
「呃⋯⋯咦？」
天夜一愣一愣地吐出疑惑，對費利爾這突如其來的疑問感到莫名恐懼。
他的腦中塞滿了徬徨，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費利爾。
「也對，你已經很久沒有打營養針了。」
費利爾說完，從懷裡拿出一個盒子，然後從中取出一隻筆型注射器。
「抱歉，是爸爸疏忽了。你的身體一旦少了某些營養，情緒就會開始不穩定。放心吧，這針打下去就好了。來，手伸出來。」
費利爾一邊說，一邊抓起天夜的手臂，就這麼將針頭刺入手臂，並按下注射鈕，將藥劑推入天夜的身體中。
「好了，這樣就行了。」
費利爾收起裝有注射器的盒子，再度拍了拍天夜的頭。
「天夜，你看著爸爸的眼睛。」
這時，天夜感覺到了。
當他聽見這句話的瞬間，周遭的聲音瞬間消弭，變成一個無聲的世界。
在那個世界當中，只有費利爾的嗓音清晰地迴盪著。而他——也不由自主地看著費利爾那雙漆黑的眼睛。
「爸爸⋯⋯」
「你不需要多餘的感情。別忘了，你只是個兵器。」
「我是⋯⋯兵器⋯⋯」
在天夜覆述費利爾的話時，他隨即感覺到上一秒的那些忐忑，彷彿全被吸入那雙眼睛，就這麼憑空消失。
他的情緒就像歸零的心電圖一樣，從原本激烈的波形變成一條平整的直線。
「沒錯，你生來就是個兵器。你不會害怕，不會猶豫。你只需要完成我的每一個指令，這就是你的價值。」
「我的價值⋯⋯」
「冷靜下來了嗎？」
「⋯⋯是。」
「那就好。」
費利爾滿意地摸了摸天夜的臉頰。
「對了，你來得正好。接下來陪爸爸去另一個地方吧。」
他一邊開口，一邊轉動輪椅的方向，讓自己面對門口。
接著，他回過頭，瞇起眼睛笑道：
「我們去看千封的姊姊。」
《待續》
後記：
結果這次不小心變成月更了⋯⋯
所以我稍微增加了字數，請大家慢慢食用XD
上次說我可能會接到一個滿不錯的工作，以結果而言，我是接到了。但卻讓我皮皮挫⋯⋯感覺沒翻好，就會在批踢踢或巴哈被炎上XD
然後還另外加入了動畫翻譯這個聽說有點血汗的工作。
本來的工作就有點血汗了（說出來了），現在又多了另一個血汗，阿悠根本血汗工廠。
這下連我都不知道我明年會變成什麼樣子，唯有一點可以確定——
那就是一定會更ㄎㄧㄤ，請大家多多指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