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交錯的慘案】02異國歷險記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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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12-07
  班機抵達了羽田機場。在這個離市區較近的機場踏上日本國土的那一刻,酷狂樂團的成員們皆因為各自的理由,而感到興奮或緊張。

  小佑在樂團成立前曾經來過日本表演,但是身分跟這次不一樣。阿隆一直想著身為吉他手最在意的朝聖之地。熊雨考量著能不能擠出時間,去一趟樂器街看看會不會出現自己從未見過的貝斯。J蔘腦中一直盤旋著跟某位鼓手有關的事。艾勒想像著如果有緣遇到厲害的鍵盤手就好了。

  完成入境步驟,搭上機場快線,去事先預訂好的旅館寄放行李,然後來到相隔幾個地鐵站的臨時辦公室,跟負責運送樂器的小組會合後,開了一場小會議。

  開完會後,酷狂樂團的五人就想說,還有一點點時間有空檔,就在附近走走,逛一下。
  熱鬧街上一棟正面有玻璃帷幕的大樓,有個提著梅森凱瑟紙袋的人搭手扶梯下來,出了大門來到街上。
  酷狂五人並未多加註意,只覺得好像有個路人看起來像混血兒,有點像白人那種。

  天色漸暗,和工作人員一起去吃晚餐後,又逛了一下,才回旅館倒頭就睡。

  隔天一大早又要去臨時辦公室,這天見到了翻譯人員小組。在好幾位翻譯人員當中,有一位特別顯眼。不只是因為那英日語皆通的口譯能力,還有就是外貌。明明是台灣人,淺麥色的肌膚和時裝打扮,讓他活像南歐電影裡走出來的,有莫名魅力的男角。他的識別證上寫著英文名字Ignis和徐翔翼三個漢字。

  正經事討論完了,酷狂五人和工作人員們,還有翻譯小組就開始聊起天來。

  阿隆提到他滿想去一趟築地本願寺或者三浦靈園,熊雨提議在休息日之類的空檔,分頭去想去的地方。艾勒贊成的說,如果剛好有也輪休到的人員可以一起出去。J蔘提到那位鼓手的事,有個翻譯員訴他,她在已經事先為了那樂團網路訂票,但是可能臨時擠不出時間,所以乾脆把票讓給J蔘,但是J蔘要幫她買限量商品。

  相較於其他人的熱鬧,徐翔翼朝著安靜的角落走來,因為他一眼就看出小佑還有事情懸宕在心上。
  「還有未完成任務的話就說吧?」

  「你怎麼……」

  「讓我跟你一起去吧!畢竟你需要會日語的人嘛。」

  「可是,徐先生,我個人的行程耶,不是公務,這樣很不好意思吧?」

  「別這麼生疏,直接叫我Ignis就行。如果完成了才不會留下遺憾,我也很樂意參與啊。」

  小佑拿出了一個像小收納箱的盒子:「那你聽我說完吧。去年日本的Tosei樂團來台灣表演。你知道嗎?一個風格很獨特的團。該說是民謠金(Folk metal)嗎,可是又不太一樣。」

  「啊……應該有很明顯的日式文化融合在內。所以作為音樂人你認識他們嗎?」

  「確切的說,我碰巧遇到他們過。不過說來話長,我就只講這次的部分。某個他們感到困惑的謎團我解開了,我想告訴他們,而且要把這東西交給他們。但是,我不知道該如何找到他們。」

  徐翔翼拿出了手機:「他們應該有那種,只有會日文的人才有辦法使用的平台上,所經營的粉絲頁面。然後通常有郵箱的功能,我來用個帳號,替你用日文說你來了。當初他們有問你名字吧?你寫小佑這兩個漢字嗎?」

  「我是回答我的族名Lowad。他們的貝斯手Hikari大學時期主修台灣史,可以理解我是台東阿美族這種事。也可以說,這個碰巧是來自於Hikari注意到我這張臉屬南島語族。」

  「那就更好了,辨識度很高,一看就知道是你。不過啊,我看也要加上容貌俊美這個因素吧?不然也很難引起注意呢。」

  「喂,你不要形容的好像我是什麼超級吸引機啊!」



  對小佑而言,世人眼中的外貌優勢,實際上卻是一種尷尬的兩難。的確,他在音樂本身,像是寫歌填詞、彈吉他、練唱等等,都付出了相當多的努力,但是讓他有機會出道的加分項目,還是肉眼第一眼可看到的東西。
  然而,這個出道機會,並不符合他的搖滾夢。

  被稱做所謂主流的東西,不是他本身最喜歡的音樂,但是很顯然的,所帶來的收入會比集中火力去做搖滾還豐厚。
  小佑這才明白,嘗到紅了滋味之後,才是現實與夢想的拉扯的開始。

  而這拉扯也拉扯出了低潮。直到小佑演出音樂電影的男主角,才有一絲曙光。因為用木吉他比電吉他順手太多了,所以阿隆被找來指導小佑新的電吉他指法,也因此開啟了兩人討論組樂團的契機。

  如今,在這建築群裡的棒球場,搭建起來的臨時舞台,做活動前的練習,就算還是練習,還是顯得有些輕飄飄的、好像還尚未碰觸到真實似地。

  此時他們還不知道足球場也有其他人,是前來探勘的。

  阿隆走來已經固定在舞台上的數位鋼琴前,忍不住彈起了鋼琴版的《Pink Spider》。艾勒很貼心的停下自己的keyboard,讓他好好沉浸一下。
  乍聽之下淺白而清晰的旋律,隨著音程推移,越來越豐富,詩意,不疾不徐,但是又像詩人在嚮往自由的同時掀起的掙扎。

  這首歌是松本秀人先生生前的傑作,被翻唱無數次。可能是地球上曾經存在過的吉他手裡,最偉大的之一。就算在台灣,學過搖滾或是重金屬這類風格的吉他的人們,多半都聽過松本秀人先生的名號。
  除了吉他手這個身分,松本秀人先生另一項成就,就是提出了「Crime of visual shock」的說法,也就是「帶來視覺衝擊的表演」。後來也在日文中形成了visual kei這個單字。
  不過,這並非指音樂類型,而是一個整體性的表達方式。在融合了西方華麗搖滾、重金屬,還有歌舞伎精神之後,產生了日本這片土地上獨特的表演藝術。除了音樂本身,還要加上髮粧造型、服裝、舞檯布置、燈光,都有某個特定的主題和風格,還要配合音樂所涵蓋的內容。

  彈著彈著,終於來到最後一個小節。阿隆的手指停下的那一瞬間,觀眾席某處,傳來了「Nice job!」的喊聲。
  定睛一看,是兩位穿著打扮雖然是深色,但是很有個性的、貌似也是音樂人的男子。喊的是其中一位。

  J蔘一眼認出另一位。「不會吧?本人耶!」還從鼓凳上站了起來,拿出手機,想叫還在音控室的某翻譯員女孩看一下。
  那是她最愛的樂團的鼓手,只上裸粧,有別於舞台效果的樣子。並且,台上台下都是一樣親切的笑容。

  這時在棒球場內的其他區域試聽音效的小佑和熊雨,正在走回舞台區。小佑不自覺地看向喊出聲音的那一位,總覺得對方就是像粉絲形容的,有著不容小看氣勢的主唱。儘管對方體型偏細小,無阻於登台時的架勢。

  熊雨看向空中走廊出入口的方向,想著這兩位應該是從足球場過來的。空中走廊的另一端,徐翔翼安安靜靜地聽著在足球場裡的三個人對話。
  個子比較高的兩人踢著球,第三個人撥弄著一副有點古早味的手動計分板。
  踢著球的人當中,其中一位臉上繫著布條如面罩。
  「看來有一天場地可以選在這裡。」
  「Tosei他們要用網球場那邊。」
  「就等他們『開箱』啦。」

  對方從觀眾席下來後,翻譯員女孩拉著J蔘,上前跟她最愛的IFTGN樂團的鼓手搭訕,還把J蔘往前推,說他有一個朋友也是粉絲,這次是工作順便幫朋友追星。
  IFTGN樂團的鼓手很客氣的說,沒想到自己在台灣比想像中受歡迎,翻譯員女孩接著說J蔘和他朋友都是鼓手,可以說學過鼓的很難不愛。

  對J蔘而言,這簡直是可遇不可求的奇遇。在口語上他指只簡單說了是朋友,其實是一個,非常有才華,卻英年早逝的同門師兄弟。這個無緣的準傳奇,曾多次跟J蔘提起,或許IFTGN的鼓手,就是他開始想要把日本重金屬當學習楷模的原因。


  音樂會的當天,不只表演本身要夠嗨,還肩負著宣傳重任。畢竟大部分的曲目是來自為電影做的音樂。在電影上映之前,最快產生印象連結的,通常是風格對味又好聽的音樂。
  不過對於要工作或留學而長時間待在日本的台灣人而言,大概是來紓解鄉愁的吧。
  有些風味,要由台灣人創作的東西才會散發出來,反過來說,有些東西的風味,令人想起台灣。

  理論上這些經過台灣人之手的音樂也算搖滾,不過有別於北美的工業感,或者西歐的氛圍厚重感,而是更像一種萃取過的、單純的回歸初衷。

  燈光控制組和攝影組就緒了,觀眾也一一劃位。時間一到,舞台映射出色彩繽紛的亮光。背景音樂一結束,瞬間空氣凝結了片刻。光線變換之間,樂器產生的聲波噴發開來。

  J蔘雙腳踩著踏板,雙手揮擊著鼓棒,讓鼓聲和銅鈸聲建構出剛稜分明的節奏感
  艾勒最先是在數位鋼琴前,一轉身,來到了keyboard並彈奏出時而清朗、時而熱情的音效。
  熊雨的指尖在貝斯弦上勾動,既沉穩又極速的用低音陳鋪出基底。
  阿隆行雲流水般的吉他指法,噴發出精彩且幻化莫測的主旋律。
  小佑澄澈乾淨的嗓音唱出親手填下的歌詞。


Any moment, the memories inside of me.
In those days, we used to dream.
Any where, I want you beside of my heart.
In the air, I could calm in breat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