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話

　　一覺醒來之後，四人加一名非自願的協助者，再次展開幫助居民重建家園的行動。
　　途中，奧爾蕾迪發現，凡是那紅袍男子經過的地方，必定會有居民熱情地朝他打招呼；阿格諾明明帶來了戰事，如今卻仍受到英雄式的愛戴、讓少女甚是不解。
　　好奇心開始被驅動的奧爾蕾迪，於是在搬運物資的作業中、詢問了同行的一名男村民。

　　「呃，可以請問一下、阿格諾……先生，他是怎樣的人啊？」

　　聽到少女的問題，那位村民立刻打開了話匣子、開始滔滔不絕地訴說。

　　「喔？這你就問對人了！阿格諾先生他啊，可說是本鎮的創始人之一呢！要不是當初他鼎力相助，是不可能有這小鎮的！他真的──」
　　「等等等！呃，你說、」奧爾蕾迪聽見驚人的事實時，激動得急忙打斷他。「呃，你說他是『小鎮創始人』、那是怎麼回事？！」

　　只見村民的神情更加興奮，接著便用加油添醋的大量字彙、來讚美起那名紅袍男。
　　這段期間，由於用來讚美的字詞實在太過大量，讓有些審美疲勞的奧爾蕾迪、聽得開始神色恍惚；在模糊與清醒交雜的狀態下，她還是多少抓出了一些重點。
　　大致上來說，便是以前在這有一河邊小鎮，從某幾個惡棍來了之後，他們和鎮長一同為非作歹、壓榨居民為樂；阿格諾看不慣、還被當時的鎮長追殺，就領導了居民、組織一場軍事革命，總算讓鎮上重獲和平。
　　不只如此，他還在戰鬥過後、鎮上變得百廢待興的狀態時，協助居民建立新城鎮。這才有了今日的「新」河邊小鎮。
　　對居民來說，阿格諾無疑是新小鎮的偉大英雄。也因為如此，他們甘願為阿格諾幫腔，哪怕賠上居民們的性命、也要幫助這大恩人。

　　聽完這些情報的奧爾蕾迪，現在回頭查看、還在臨時救治所照顧傷患的紅袍男，不自覺地、總感到那三七分髮線下的疲倦臉孔，帶著微微的憂鬱。
　　可她馬上又回想起，昨晚自己和阿格諾的約定。

　　「等到城鎮重建完畢，我就會對妳下手。」
　　奧爾蕾迪當下聽得出來，紅袍男話說得很重。他沒有在開玩笑，也不會像上次一樣、再放過自己了。

　　曬衣桿內含的魔法術式，肯定比他們任一人想像得都還強大。要是這種東西真的被量產、在這片土地上人手一支，那麼整個破壞者之地、都會發生天翻地覆的大變化。
　　沒人知道，這變化到底會帶來怎樣的結果。不過奧爾蕾迪、沒有任何好預感。
　　思緒遊走至此，她就下意識地、緊握起手中的曬衣桿。
　　她的確能發現桿子裡頭、有著不得了的精緻術式；似乎是近期接觸這桿子較頻繁的緣故，奧爾蕾迪的這種想法越發強烈。
　　強烈到她已經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適合持有這根魔杖。

　　但目前、也沒有比自己值得持有這根杖的人了。阿格諾想拿去量產，藍袍人拿著也不可能做什麼好事；更不用說菲力或索瑪西西了，他們大概會將杖交給阿格諾──畢竟三人同夥，而且他們也用不到這魔杖。
　　只是，明明都有了這樣的思考基礎，少女在思考起「可以信賴的人」時，腦海居然出現了、某名矮小男子的身影。
　　由於那印象過分的清晰，讓奧爾蕾迪嚇了好大一跳、趕緊搖搖頭。

　　──不對不對，我在想什麼啊！？

　　而在遠處，發現奧爾蕾迪有些怪異的某人，於是馬上走來她身邊關心。
　　「怎麼了？妳不舒服嗎？累了就趕快休息。」
　　少女此刻朝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看，才發現思緒中的清晰影像、突然轉變為現實。

　　「西、西西？！」

　　這使得奧爾蕾迪受到更大的驚嚇，倒退了好幾步。
　　「妳真的怪怪的。」索瑪西西理所當然地、對少女的舉動感到莫名。「真的不用休息嗎？」
　　「怪？沒、沒有吧？」
　　口氣敷衍地回應後，奧爾蕾迪便急忙想離開現場──

　　然而，她卻被索瑪西西一把抓住。
　　「等一下。」矮小男子的關心想法、全寫在臉上。「妳的臉色好像有點……」

　　只見索瑪西西一邊說話、一邊強硬地將少女拉近自己。
　　望著眼前這名矮小男子開始踮起腳尖、努力把頭靠到她臉頰的模樣，讓少女頓時感到一陣害羞。

　　「等──西西？！」「別動。」

　　最後，索瑪西西的額頭、和奧爾蕾迪的眉間上部接觸。肌膚間的溫度，緩緩地在這舉動下、互相流動。
　　由於矮小男子吃力地維持著動作，讓他的神情意外地認真；也正是這樣的表情，讓少女不自覺地、微彎下腰配合他。

　　「……沒有發燒啊。」
　　判斷了下後，索瑪西西恢復原站姿，將額頭移開。「那為什麼，妳的臉色這麼紅啊？果然是不舒服吧。」
　　奧爾蕾迪原本就沒事，可在索瑪西西的「幫助」下，臉色卻越發紅潤。
　　「呃、這、這是因為曬太多太陽了啦……」少女以慌亂的語調，為自己找尋藉口。
　　「我、我還是……去休息一下好了……」

　　拋下這句話後，奧爾蕾迪馬上快步走到陰暗、且遠離矮小男子的角落。


　　※　※　※


　　「唉……」

　　剛才發生的一連串事情，讓少女的心臟急遽加速。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強烈、且難以忘懷的情緒。

　　──這、這怎麼回事？！怎麼覺得很難受、又很高興？怎麼可能……

　　正當如此想著的少女，試圖平靜下來、坐著冷卻心思時，一道聲音又朝她搭話。
　　「嘿，奧爾蕾迪。妳是在休息還是偷懶啊？」
　　她回頭一看，發現是留著三七分斜髮、身穿紅袍的男子‧阿格諾。他此刻在奧爾蕾迪身旁坐下，動作盡量保持輕柔。
　　奧爾蕾迪也清楚，儘管男子一開始的話語有些酸氣，卻音調輕穩不嚇人，應該是不想打擾到自己。
　　「呃，不好意思。」少女以苦笑回應，「剛才曬太陽過多，有些不舒服……」
　　「真的？沒事吧？」
　　雖然話語的表面是關心，但阿格諾下一秒便轉換話鋒。「還是說，被『其他』的事熱到中暑了？」

　　這番話一出，奧爾蕾迪立刻明白。
　　「你──」
　　正當奧爾蕾迪即將開始說些挽回用的字詞時，阿格諾打斷她。
　　「放心啦，我口風比西西還緊。」
　　沒想到，奧爾蕾迪此刻還是站起身軀、將隨身的曬衣桿、舉向了阿格諾！
　　「不、」
　　她的說話語調十足混亂，手中的魔力早已灌入曬衣桿。「不是那樣的！」
　　「等、等等！別把那東西對著我啦！」阿格諾急忙舉起雙手投降，「有必要這樣嗎！？」
　　奧爾蕾迪這才發現自己的確太激動，趕緊將曬衣桿收回：「啊……對、對不起……」
　　不過也因為這舉動，讓阿格諾對少女的心思、多少有了底。
　　見少女總算冷靜下來、再次於自己身邊坐下後，阿格諾便順勢轉移了話題。

　　「那麼，妳對怎麼救回那些人質、有些頭緒了嗎？」
　　「……」
　　面對紅袍男的提問，奧爾蕾迪無言以對的反應、已經回答了一切。
　　察覺少女果然沒有計畫的阿格諾，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唉……妳這樣、要我怎麼給妳時間啊？」
　　簡短的話語，讓奧爾蕾迪靜靜地低下頭；她什麼也沒說的狀態，已經變成了不打算反駁阿格諾的默認。
　　現場氣氛，一度十分尷尬。

　　然而，造成這份尷尬氣氛的元兇，此刻又自行打破了僵局。
　　「……既然居民沒人提供情報，就表示沒人知道藍袍人哪裡來的。」
　　阿格諾像是自言自語般、口頭碎念著。「那就到其他鎮上問問吧。這塊地這麼大，一定有人知道『他們』來自於哪裡。」
　　此刻，奧爾蕾迪以感激的眼光，注目著紅袍男。
　　「……好、好了啦。別用那種眼光看我！」阿格諾別過頭去，「我只是也想幫助居民！」

　　就在兩人上演莫名其妙的戲碼時，索瑪西西急沖沖地、來到兩人面前。
　　「喂！大事不妙──等等，你們在做什麼？」
　　「呃，休、休息啦。」奧爾蕾迪敷衍地帶過話題，「倒是你說什麼『大事不妙』了？」
　　「對對對，你們兩個、跟我來！」
　　「什麼──喂、西西！想帶我們到哪去啊？！」
　　話語才剛落下，兩人就被索瑪西西抓著臂膀、拖往某處。


　　※　※　※


　　河邊小鎮的入口，現正有許多全副武裝的鎮民包圍著。
　　被索瑪西西拉來的兩人，則一前一後地、擠到群眾的前方查看狀況。
　　當他們看到小鎮入口外、那青翠的草地上，有名男子站在附近時，立刻就知道騷動的起源了。

　　「──是你！」

　　隨著阿格諾叫喊出聲，那名男子也轉過頭去、和紅袍男隔空相望。
　　那是名身形瘦弱、且目光空洞的詭異男子，手上還拿著鋒利的匕首；男子的名字在場沒人知曉，可身上的藍色袍裝，卻已經說明了其身分。
　　此刻，被騷動吸引過來的肌肉男‧菲力，也從後方輕柔地推開居民們、來到同伴三人的身旁，和他們稍稍咬了下耳朵。
　　「呃，他不是那時在林邊小鎮的──」「是啊。是那個帶隊的混帳。」「呃，怎麼只有他一個人？」「不知道。總之，我先試探一下。」

　　而確認四人都到齊的藍袍男子，欣喜若狂。
　　「太好了……四個人都在。」
　　由於其顯露的笑容，實在是難以言喻的詭譎，讓小鎮居民皆不禁退後數步、提高戒備心。
　　和同伴確認好的阿格諾，則此刻開口詢問。

　　「你！你又來這裡做什麼！不怕我把你削成肉片嗎！」

　　絲毫不恐懼的藍袍男‧孔夫西翁，也盡量喊出音量、認真回應：
　　「如果我說，我是來討『救兵』的，你們能信嗎？」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