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割捨

「艾可嫁人的條件？啊啊，我對此可是印象深刻。入贅到塔洛辛家住在這裡、全心投入到塔洛辛家族的興旺、在所有事情上必須對安娜塔莎和我完全服從。說白了，比起招親這更像是聘請僕人。」

不愧是奧路夫，把這些都記得這麼清楚。然而，他似乎未能理解這其中的意義。在我點點頭確認以後，經過一小會沉默他就繼續追問下去了。

「後悔定下了如此苛刻的條件嗎？現在將其改變也無不可吧，反正是妳自己設下的。」

「我沒有後悔，也不打算收回自己說過的話。」

「真的假的……」

從奧路夫那驚訝的表情看來，他大概是沒有料到我仍然會堅持自己的決定吧。我輕輕地笑了笑，然後繼續說下去。

「那些覬覦塔洛辛家族權勢之徒，我是絕對不會讓他們進入這個家、對安娜塔莎姐姐還有你們構成威脅的，我也絕不可能跟打著這種算盤的人交往。」

「恩密卓，貌似不是這種人吧？不久之前妳都特意帶著我們去救他了，事到如今用得著如此防備他嗎？」

「隨著歲月流逝，人是可能會變心的。再說，就算他終其一生也能貫徹始終，誰又敢保證孩子也不會眼饞你們所擁有的一切、繼而出手搶奪呢？還是事先聲明哪怕娶了我也無法從塔洛辛家分到任何東西，徹底斷其念想比較安全。」

眼前這位前王子殿下一手扶額，顯得一臉頭痛的樣子。他還未開口，腦子裏「這傢伙在小題大做杞人憂天甚麼呢？」的想法就已經表露無遺了。

「我說啊，不管是我還是安娜塔莎都不是傻子。公爵家內部權力糾紛之類的事情，從決定成為當家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已經做好覺悟要處理好這種問題。比起將來妳的丈夫和兒子可能會掀起家族鬥爭這種遙遠的猜想，艾可妳因為顧慮太多而斷送了自己良緣才是我最擔心的問題好嗎？我看妳其實就是不捨得自己的姐姐，才堅持不肯嫁出去是吧？」

「這個嘛，我確實是抱有希望繼續與姐姐大人住在一起的私心，才特意加上必須像奧路夫那樣入贅到塔洛辛家這個要求的。」

我乾脆地承認以後，奧路夫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我明白了，雖然是離譜地嚴苛的條件，但是反過來說只要能滿足這些件、艾可妳也能考慮跟他交往是吧？我現在想知道的是，關於昨晚妳拒絕了恩密卓後、到底有否跟他解釋妳親自定下的這些條件。」

聽到這裡，我的雙手不禁用力握緊膝蓋上的裙擺。奧路夫已經戳中關鍵點了。

「沒有……我只是跟恩密卓說，我們兩人是不可能的，然後就離開了。」

「為甚麼不說呢？當初恩密卓這麼抗拒與妳相親不就是因為那些條件嗎？這樣的他歷經了這麼多事情以後決心跟艾可告白，說不定他在心態上已經準備好去接受妳提出來的要求。只要你們兩人達成共識——」

「不行。」

我不留任何轉圜餘地打斷了奧路夫如此宣言。沒錯，唯有這個不能被允許。

「恩密卓，一直都是以達加家族的當家為人生目標。即使他以前沒有意識到，但是他是為了讓自己父母的悲劇不再重演而奮鬥，拚命地去改變達加伯爵家成為能夠幫助弱者、甚至連魔族也去幫助的存在。在最近取得的成果、還有族人的認同，全都是他嘔心瀝血一點一點累積後換回來的。你要讓他為了我一個人而放棄他一直以來的人生嗎？」

「……也許，恩密卓已經擁有新的人生目標也說不定。」

「如果能把自己投身的理想如此輕易地捨棄掉，我就不可能對這種人動心了。就像你們這些家人對我而言是最重要的事物那樣，達加家族在恩密卓心中也是佔著同樣高的地位啊！你能夠想像，當我仍然和現在一樣待在安娜塔莎姐姐和你們身邊、而恩密卓卻捨棄了他所愛惜看重的人，這種不平等的愛情豈會以悲劇外的方式結束嗎？我又是得多麼無恥，才能原諒剝削恩密卓到這般境地的自己？」

奧路夫不發一言定睛看著我。沉默良久後，他才悠悠地開口。

「真了不起，艾可。但是，旣然妳已經想得如此明白，那麼為甚麼妳會哭？」

「誰知道呢？明明這對大家都是最好的方案。恩密卓就應該找一個像幽玫兒那樣能夠待在達加伯爵家裏支持他成為當家的，而我就隨緣吧、不管有否遭別人青睞，只要能待在安娜塔莎姐姐身邊就夠了。可是……可是……為甚麼呢？每次想到恩密卓向我告白時那鼓足勇氣的眼神、每次想到只要自己任性一點答應下來就能與恩密卓並肩前行……我的心、彷彿被利刃撕開那樣……！」

又一次，哭出來了。奧路夫起身走到我身旁、默默地把手絹遞過來。在我猛力地擦著眼角時，他輕輕拍著我的背部試圖安撫。

「……不準告訴安娜塔莎姐姐還有莉莉亞，我可是信任你會遵守承諾才向你傾訴的。無論如何，也絕不能讓姐姐大人以為是因為她的緣故導致我的戀情不順利！聽到沒有？這是我跟恩密卓之間的事情，別洩露給其他人！」

「當然，跟妳的約定我是不會打破的。而且……也沒有必要打破。」

奧路夫這句始料未及的話，讓我不禁睜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