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人-3

本章節 2372 字
更新於: 2020-12-05
  女鬼笑過之後,彷彿散了一口怨氣似的,魂體的顏色都淡了一些。她看著姜莫卿,把臉上散著的頭髮撩開,另一半的臉是完整的,五官也還算眉清目秀,左右半邊的臉對比出驚悚片的效果。
  
  女鬼語調輕柔的開口,「你知道嗎?就是因為這張臉,長得像她。少爺才會在喝醉時,把我當成了她。他急切又粗魯地把我拖進房裡,推倒在床上,酒味太濃了,薰得我連呼吸都不敢。可當我被痛得哭時,他卻又溫柔了起來,道歉了起來,他的動作沒停,可他傾身抱著我,那動作像是在對待珍寶般,他說:『我真的愛你啊,你看看我,我真的愛你。』你知道嗎?少爺在我身上哭得像是個孩子。」
  
  她放下了自己的頭髮,懷想著細語訴說,「我原以為我會恨他,可他已經太痛苦了,我反而恨不起來。那呂如意,怎麼就能這麼狠,狠心傷害他,甚至丟下他。她怎麼就能這樣?」
  
  「兩情相悅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然而求不得,卻是看不清不願放手。」
  
  她聽了嗤笑了一番,「說得簡單,道士,你愛過人嗎?」
  
  「愛過,卻也是無緣。」姜莫卿淡淡地說著。
  
  女鬼重複著她的說詞:「無緣是嗎?」而後又嘆了口氣,呢喃自語:「有緣無份也是痛苦。」
  
  「後來呢?夏蔚岐酒醒不認你了?」
  
  她搖了搖頭,「他雖然驚訝,卻也給我兩條路走,一是當作沒這回事,他補償我金銀,甚至他也會幫我找可靠的夫家。二是自此他收了我,當通房,沒有名份。」彷彿想到甚麼露出一個嘲諷的表情,「喔,要是有了,還能升作妾室。」
  
  姜莫卿哼了一聲,沒有評論,只是問道:「你選了哪個?」
  
  女鬼的嘲諷不減,也許是在自嘲,幽幽地吐出一句:「我當年才16,懷春少女,他又是我第一個男人,你說呢?」
  
  「夏少應當也是一表人才、玉樹臨風、英俊瀟灑......」
  
  女鬼不耐地打斷姜莫卿的諷刺,「夠了,我就是看臉怎的,他還有錢,即便通房、妾室又怎的,如意走了,他還不是只有我一人,既然這樣,我為什麼要去嫁給不知是人是鬼的其他人,當甚麼妻,做牛做馬,搞不好還要因為失了清白而被搓磨。我傻阿,我當然選他。」
  
  他點了點頭,直述道:「有道理。」
  
  然而不等他再問,女鬼又哼了一聲,「有道理個屁,你知道他都喊我甚麼,他根本不記得我名字,只會叫我如意,在床上用那癡迷的眼神看我的時候,根本就只是把我當作如意的替身,好,他要我做如意,我就把自己扮作如意。
  
  「可下了床,他又翻臉不認人,成日喝酒,喝了酒就把我拉上床,奶奶都讓他氣病了。呂如意那賤婦甚至不曾聞問,你知道嗎?我去找過她,那人卻連去見他一面都不肯。如此無情,哼,難怪她最終也沒能跟那姦夫雙宿雙飛,呵呵,報應,活該。」
  
  女鬼激動得很,姜莫卿只是拄著下巴,喃喃自語:「......被劇透了。」然後他又看向女鬼,溫和地說:「即便你這般罵夏少,可不還是愛他,你也是個傻的阿。」
  
  她彷彿被這話點了穴,張了張口,沒說出話,唇邊一陣抖動,最終卻是閉上眼,任憑眼淚滑落,嗚咽的說:「我也想恨他,可我沒辦法,他趴在我身上哭時,我真的恨不起來,他這樣的痛苦,他這般的愛,如果都是我的有多好,如果能有一次他不要在我身上找如意的影子有多好。」
  
  姜莫卿任她哭,並沒有出手甚至出言安慰,直到女鬼自己整理好情緒,才由她開口問:「你還想知道甚麼?」
  
  「你說夏少因病早逝?」
  
  女鬼抹了抹眼睛,點了點頭,「有一天早上,他醉酒醒來,卻是倦怠不已,也吃不下東西,我問他要不要請大夫看看,他不要,結果那天上午他就吐了幾回,還抱著肚子說不舒服。我不敢耽誤,請了大夫。大夫說他肝炎濕熱、黃疸。開了藥,卻未見轉好,到了半夜就意識不清了,黃疸益發嚴重,甚至未見轉醒。城裡的大夫都喊來了,卻也三天內藥石罔顧,回天乏術了。」
  
  「你是那時去找如意的?」
  
  她點了點頭,「她不來,甚至說我在騙她,賤婦,也不想想少爺對她多好。少爺意識不清時都喊著她的名字。她怎得就能如此狠心。」
  
  「......也許是因為,上一回夏少用自身安危拐她回去時,她卻讓二少給綁了,二少對如意也行了那強迫之事,甚至,還讓夏少撞見了。你說,她還會信嗎?」姜莫卿委婉地解釋著。
  
  女鬼愣了一下,沒接話,眼珠子轉了轉,最終吐出了一句嘲諷:「......不愧是兄弟。」
  
  白白發現,一番對話下來,她的魂體顏色淡得越發明顯。
  
  牠開始覺得有趣了,原來這姜莫卿,是用這種方法化解女鬼的鬱結。
  
  「你的臉怎麼回事?」姜莫卿再問。
  
  女鬼抬了抬眼,「自己劃的,痛死了。那混蛋,迴光返照醒來還摸我的臉喊如意,呵,我就當著他的面拿刀劃自己......好歹,還得到了一句人話,他最後對我說......對不起。」
  
  女鬼的眼淚又掉了下來,茫然又委屈的罵了一句:「......混蛋。」
  
  姜莫卿伸手把她的散髮撥開,溫和地說:「委屈你了。」
  
  女鬼抹著眼淚,抹乾了之後,抬眼望著姜莫卿:「你還有沒有問題,沒問題就送我去地府吧。我累了,人間現在如此繁華,倒不如重新投胎,好好享受人生。反正再怎麼樣都過來了,沒甚麼好怕了。」
  
  他聽了勾了勾唇角:「好吧,最後一個問題,你叫甚麼名字?」
  
  女鬼抬眼看著他,似乎想從中找出任何一絲嘲諷或者其他情緒,然而她最後只是眨了眨眼,細聲地說:「.......我叫做阿鴦,劉鴦。」
  
  天師喃喃的重複了一次,彎著唇角,「你放心吧,即便你投胎忘了,我也會記住的。別擔心,下一世你一定能好好過的。」
  
  女鬼的怨氣似乎散盡,歪著頭眼光溫和的說:「承您吉言了。」
  
  天師沒有回話,掐了個訣,點向她的眉心,女鬼化作一陣輕煙,逐漸消失在空氣中。
  
  姜莫卿默默地把虛空中的靈氣結界撤掉,撿起了那隻瓶子,塞回口袋。白白原以為他要走了,可他卻轉過身面對趴在梳妝台上的黑貓,「看了那麼久的戲,閣下可滿意?」他作出一個遙思的動作,「是烏系一族,玄姓?」
  
  白白:「.......」還沒開口就掉馬,到底應該開心是真·高人,還是應該不甘竟當場被扒馬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