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夜輝

「練習告白嗎？」

跟隨在這位今年才認識的後輩身後，我重覆確認地詢問。對此，恩密卓頭也不回地答道。

「是的，我想讓前輩看看效果如何、聽聽妳的意見。真是不好意思，明明前輩還有工作卻特地把妳叫出來，但我除了前輩也想不出能找誰來幫忙了。」

也是呢，據我所知關系與恩密卓比較好的女生就只有涅泰爾了，總不能把告白的對象拉過來陪同練習吧。走著走著，我們就來到挺熟悉、通往頂層的樓梯了。

「總算是修好了……」

自從升上三年級後，我就沒有來過這個一度被奧路夫以及安娜塔莎姐姐破壞得七零八落的天台花園。遭到利刃斬劈以及火球摧毀的花壇被修補得嶄新且完好無缺、遭到冰霜覆蓋而凍死的植物則被替換成生機勃勃的盆栽。

此刻五彩繽紛且品種各異的花朵靜靜地沐浴在月亮柔和的銀光之下，予人一種安寧的美麗感。恩密卓挑選這個場所還挺有眼光的。

「我在騎乘塔朗爾飛行時不經意往下看，才發現學院的頂層還有如此漂亮的地方。從前輩剛剛說的話看來，似乎早已知道這個天台花園了。前輩應該對此處有不少美好的回憶，才盼著能夠盡快修復這個花園吧？」

「並沒有，倒不如說對這個地方印象最為深刻的回憶就是被奧路夫強行擄到這裡然後痛揍一頓。二年級的時候不是沒有再來過，但那只是圖一個不會被外人打擾能夠秘密商議事情的地方，並非對此處有甚麼眷戀。」

至於期待能夠修復工程儘早完成，也只是不希望其他學生問起以往那個慘遭破壞的廢墟到底是誰造成而已。這件往事無論對於我、姐姐大人還是奧路夫都挺尷尬的。

「呃、居然是這樣！前輩，我實在是萬分抱歉、居然選了這種引起妳不快的場所——果然，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吧！請前輩稍等一下讓我收拾好——」

「行啦！我又不是你告白的真正對象、只是陪你練習而已。沒必要為了這種小問題而特地重新佈置一次啦，趕緊開始吧。要是在這裡待久了感覺會著涼啊。」

看到恩密卓仍然是一副猶疑不決、滿臉不情願的樣子，我輕輕歎了一口氣，然後走上前拍拍他的手肘。

「我說啊恩密卓，你準備去做的事情難道不是非常重要嗎？讓一點點小問題就把你絆住，導致事情不能繼續這可不好。就算這是練習，你也應該拿出排除萬難、不成功不罷休的氣勢來啊！」

聽了我這番話後，恩密卓的表情總算是變得專注起來。他深吸一口氣，目光不偏不倚地盯著我的雙眸。

「真不可思議。每當我因為迷茫而駐足不前時，妳都會如同黑暗中閃耀的熾烈火焰指明我的道路、又像海上吹拂帆布的強風那樣從後推我一把。我能夠在這艱難的路途中一直走到現在，都是多虧有妳。」

啊……已經開始模擬告白了嗎？恩密卓所選用的形容詞，總覺得與悲天憫人的涅泰爾這位醫護人員有點……微妙的相異？可能我對她的印象與恩密卓心裡所想不太一樣吧？畢竟我認識涅泰爾一年不到，而他們卻是共同度過十年的歲月。

「說來慚愧，至今為止都是接受著他人恩惠與幫助的我、就連當上達加家族繼承人也很勉強，實在是沒有資格說甚麼去愛上誰、保護誰……本來是抱著這種自卑的想法，然而妳卻告訴我，那些都不重要。只要相信自己、做好『恩密卓』這個人、朝著理想筆直地奔跑，就一定會有所成長、有所成就。真的……非常感謝。」

「所有人都是如此，單獨時無比脆弱，但只要能相識、相知、相扶，就能達成許多理想。我也是如此，有安娜塔莎姐姐、莉莉亞、還有許多許多的同伴……當中也包括你哦恩密卓。是你帶來了使我和恩維領地人民得以續命的物資、也是你幫助我擺脫自己的軟弱堂堂正正地面對魔族、以及不久以前在刀劍下救了我一命。我能夠斷言，你確實是幫助了我、所以放膽挺胸抬首吧！」

糟糕，一不小心就把自己代入進去回答了，明明恩密卓這些話是打算對涅泰爾告白啊。雖然如此，聽完我的答覆後眼前的少年卻是一副笑逐顏開的樣子。

「能得到妳的肯定我真的太高興了！那麼，我恩密卓‧達加在此誓言，此身願意與妳結伴相行一生、無論富貴或貧窮、健康或患病，我也會守在妳一旁、於危難之時保護妳、於疲倦之時為妳提供肩膀倚靠、於喜樂之時與妳一同歡笑、於邁步前進之時緊隨於妳的左右。以此火炎，表明我的決心！」

在他打一下響指後，周圍的爆炸聲把我嚇了一跳。只見隱秘地佈置在花園四周的圓筒同時朝夜空射出光之碎片、形成了比翼連理的圖案。我都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也有煙火啊。一時間，我對於以暗夜為畫布繪制的美麗圖象看得入迷了。

「最後這個，是恩密卓研發的嗎？」

「嗯，涅泰爾跟我提過這概念，我自己本身的魔力是火屬性，於是就購買了一些火藥與金屬做實驗了，妳現在看到可是經過多次改良的成品。那麼前輩，妳覺得如何？」

挺不錯的，如果是向我告白大概也會覺得心動——不行！得趕緊把這危險的想法扔掉才行。我甩一甩頭，然後擠出笑容。

「確實有一鳴驚人的效果，沒甚麼大問題的。不過我看這一下消耗掉的煙火還真不少，你已經預留足夠的份再來一次吧？」

「沒有。正如前輩所言，剛才已經耗光了。」

「你是笨蛋嗎？！在練習的時候把庫存全扔出來是鬧哪樣啊！」

本來還以為會乘著晚會的勢頭、在兩人都經過一番打扮的情況下去告白的，這下又不知得等到何時了，拜託恩密卓你給力一點行嗎？正當我如此感歎時，恩密卓那本來平穩的聲線變得顫抖起來。

「沒關系的，這些本來就是打算讓前輩看的。」

……他在說些甚麼？察覺到恩密卓有點不對勁後，我稍微提高警覺起來。

「怎麼回事？你說要練習向涅泰爾告白，難道是騙我的？」

「抱歉，如果我直接明說自己的意圖，恐怕前輩會當我是開玩笑。但是，由一開始我就沒有對前輩說謊。一字一句，全都是我最為真實的心意……也是我今後準備重複再重複，向前輩傾訴的話語。」

這樣說著，恩密卓保持著與剛才一模一樣、極為真摯的表情。只是，他被星光映照著的臉頰變得紅起來了。

「艾可，我喜歡妳。」